第29章 ?百密一疏
宋慈到了通判官邸后,却被告知连通判现在正在府衙里,不在此处。宋慈无奈,只得又骑上马赶到了府衙,才见到了连净贤,就这样在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兄长,不是好了再等两天吗?怎么还把张俞在莫问客栈的消息散播出去了?”宋慈问。
连净贤走到宋慈的身边声道:“你得理解我的难处,这临安府可不是我了算,这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可是这样做太危险了!你看这个!”宋慈把一枝四棱箭簇的箭拿给连净贤看。
“这是什么?”
“我在来的路上,有人冲我放冷箭!”
“哎呀!那你可要千万心了,不如你别住那客栈里了,住到我那里去吧。”
“这恐怕不行,我是和元升一块来的。”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丝怡交待?”
“兄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不过我怕那张俞会有事!”
连净贤笑了笑:“这你不必担心,那陈恒是殿前司军的都头出身,他的武艺我是知道的,而且府衙已经另派了三十名衙役埋伏在周围,一旦发生打斗,这些人就会立即前去增援。安全方面你大可放心。”
“那客栈人多眼杂,选一个衙役们熟悉、容易掌控的地方岂不是更好?”
连净贤笑了笑道:“那样的话,凶还会来吗?”
“为了破案,以一条人命为赌注,值得吗?”
“为了官家的脸面,任何代价都值得!”
宋慈知道自己劝不动兄长连净贤,更别去劝知府大人了,于是他骑上马沿着原路返回,向着莫问客栈赶去。他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努力从脑子里赶走这样的想法。
当他回到莫问客栈的时候,客店的厅堂里已经只留下三名捕快了,他一走到大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酒气。宋慈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冲进了客栈,看见陈恒等三个人正围坐在一张桌子的旁边。
“你们喝酒了?”宋慈问。
陈恒觉得宋慈真是大惊怪,便笑着道:“放心!我这次没喝多,三个人喝一瓶酒,解解渴而已。”
陈恒这次确实没有喝醉,但喝了酒毕竟还是和没喝酒的时候不一样,宋慈一眼就看得出来。
“也罢,只要没耽误正事就行,张俞他现在怎么样了?”宋慈又问。
“没事!躺在床上睡觉呢,我刚刚才进去看过。”陈恒。
宋慈还是走上了楼,想要自己确认一下,他推开了张俞的房门,却见张俞的床上空空如也!宋慈闻了闻屋子里面的味道,突然变得大惊失色。这时,陈恒和另外两名捕快也上到了楼上,他们也立刻看到了那张空无一人的床。
“这是怎么回事?人到哪儿去了?”陈恒不解地问道。
“人已经死了。”宋慈低头失望地道。
“什么?”
“如果你没有喝酒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闻到这屋子里面的血腥味。”
听了宋慈的话,陈恒使劲地闻着,终于他也闻到了那恐怖的气味。
宋慈掀开了地上掉落的毯子,那张毯子的下面粘了许多血迹,宋慈循着血迹向床下看去,一具冰冷的尸体赫然躺在那里。
宋慈查看着从床底下拉出来的张俞的尸体,尸体上只有一个伤口,还是在左胸部位,而且依然是前后洞穿,伤口的形状和在府衙死的那名衙役几乎一模一样。
宋慈看过了尸体之后便起身开始查看屋子里面的所有东西,但看了一遍之后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好像是闻到了什么特殊的气味,用鼻子不断地嗅着,慢慢地他来到了窗户的旁边。
这是两扇对开的窗户。宋慈用推了推,完全推不动,窗户下面用栓卡住了,虽然窗栓并没有稳稳当当地卡在最底下,但依然把窗户关得十分整齐。宋慈弯着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然后便拔下窗栓,推开了窗户。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便立刻问道:“你们快过来看,对面的树林里面是不是有人?”
陈恒慢慢地走过去,十分失落地道:“是我专门叫我兄弟过来,帮我守在后面,却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我真是无能!”
宋慈点了点头,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几个捕快也都低头沉默着,屋子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这时宋慈却觉得有水滴滴落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嗒,嗒,嗒”
“什么声音?”宋慈赶紧转过身来查看。
众人赶快寻找声音的来源,突然一名捕快惊叫着,指向了陈恒的刀。
“陈班头,你的、你的刀!”
陈恒赶快低头看去,只见他的刀此刻在他的上几乎平行着,只有稍微的倾斜,刀仍然插在刀鞘中,但刀鞘挨着刀柄的地方却在不断地向下滴着什么。仔细一看,居然是血!
陈恒赶快把刀抽了出来,那上面似乎染满了血迹,而且血还没有干,正顺着刀的边沿往下面流着,刀鞘里面的血似乎还有不少,随着刀被抽出来,血也从刀鞘中被带了出来,顺着刀鞘的壁往下面流着。陈恒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刀,似乎比起地上的尸体来,他更害怕自己的这把刀。
宋慈十分疑惑地看着陈恒中正在滴血的刀和刀鞘。这时掌柜突然走了进来,她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冷笑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就转过身去准备往外走。
“掌柜的,你可有什么发现吗?”宋慈的问话,阻止了掌柜的脚步。
掌柜扭头笑了笑道:“他们可以给我们做证,我们母子除了出来上酒菜,就一直呆在后院自己的屋子里,而从那里是不可能上到楼上的,更何况客栈前后都被他们守着。我们呆在自己的屋里,就是为了不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却还是不能幸免!”掌柜最后一句话时有些愤愤不平。
“这个我明白,掌柜的不用担心,而且这件事情我们也会对外守口如瓶的。”宋慈着看了看屋里面的其他人。
大家都明白了宋慈的意思,也都纷纷“是的,我们不会出去的”。
“用不着,出去我也不怕,反正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就不打算再在这里做生意了。”掌柜着又笑了一声,下楼去了。
“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后院他们的房间?”等掌柜走后,一名捕快对陈恒道。
还没等陈恒回应,宋慈便又道:“如果是为了这个案子,没有必要检查他们的房间。”
三个捕快面面相觑,这时宋慈又对陈恒:“你把你们在厅堂中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我吧,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于是陈恒便一五一十地把宋慈走后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宋慈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你们先回去吧,得赶快让衙门派人过来验尸和收敛尸体。”
陈恒点了点头,便准备带着两个捕快回去。临出门时,宋慈安慰他道:“不要太自责,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地查案!”
但陈恒却低着头,没有回应,直接走了出去。他回去之前先到客栈后面通知了邓忠,让他们回去。邓忠问他怎么了,他也什么都没有,不过以邓忠对他的了解,从他的表情里便可猜出端倪。
他们回去后过了不久,吴秉公便带着仵作来验尸了,然后就把张俞的尸体带走了。宋慈帮着掌柜一起清理好了屋子之后,便下了楼。这时他看见那个疯女人蒋氏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后院和厅堂之间的连接处,掀着布门帘,正在冲着他傻笑。宋慈觉得这笑容似乎是对自己的嘲讽,于是他赶快跑出了客栈。
何荣在牛思国的家门口已经等了有一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就在他已经打算先回去,明天再来找他时,牛思国的声音却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何老弟!我回来了!”
其实牛思国早就回来了,但他看到何荣后便一直躲在一个坊巷口观察着他,至少要有半个时辰,确定真的没有人跟着何荣后,他才终于出来了。
“哎呀!牛兄,你到哪里去了?”何荣以有些责怪的语气道。“我看你不在家,还到衙门找过你,人家你有事不在那里,我就只要在这里等,你可让我等得好苦啊!”
“实在是抱歉啊!兄弟,我让你受委屈了,他们他们没难为你吧?”牛思国似乎显得很不好意思。
“也没什么,之前在书院的时候,你多次帮我出头,我为你冒一些风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就是我真没想到做生意还会有这样的风险。牛兄,我真想不到你所做的生意会有这么大!”何荣完笑着把那个麻袋从身后提了过来。
牛思国看到麻袋后立刻两眼放光,赶紧伸出双夺了过来,抱在身上,闭眼喘着粗气,许久才又回复了之前的神情。
牛思国的样子让何荣有些吃惊,不过他记忆中的牛兄便是性情中人,在他的心里这似乎也并不奇怪。
“牛兄,和你做生意的那些人是什么人哪?”何荣问。
“啊?啊,是海外的商人。”牛思国。
“莫非是大食人?可大食人我见过呀!他们不像是大食人,更像是”何荣还没完,牛思国便赶快把食指放在了嘴边。
“兄弟,你知道就行了,可别和别人啊!”
“兄长何必担心呢?如今大宋和金国正常通商已有多年,这并不是什么不能的事情啊。”
“是,兄弟你的是。”牛思国似乎并不想再谈生意的事情,于是他便拉着何荣去了一家酒楼。
此时宋慈又来到了府衙,他想找陈恒再问一些事情,却被告知陈恒已经被羁押了。宋慈大惊,赶快赶到了通判官邸,找到了连净贤。
“通判大人,一条人命没有了,难道您和知府大人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吗?”宋慈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道。
“愧疚?哼!那张俞是个偷盗的贼人,他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有什么好愧疚的?”连净贤不以为然地道。
宋慈叹了口气,又问道:“那陈恒为什么会被关进牢中?”
“盗犯张俞被杀,陈恒的刀上满是血迹,之前又都是他一个人进去的,不是他杀的人,还能是谁?”连净贤反问道。
“陈恒刀上的血根本就不是人血!”宋慈。
注:
大食:中国古代自唐代以来对阿拉伯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