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缜密的凶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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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慈的话让连净贤吃了一惊,他立刻问道:“你这么有什么根据吗?”

    宋慈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陈恒的刀鞘中居然也有那么多的血,兄长不觉得这太夸张了吗?”

    “这有什么夸张的?”

    “即使杀完人便立即将刀插回刀鞘中,刀鞘中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血,凶这样做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连净贤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宋慈的有些道理,不过他并没有话,似乎是在等着宋慈继续出自己的看法。

    “凶这次杀人所用的凶器和府衙中那名衙役被害时的凶器一样,都是前后平直的刀,而且致命伤处也一样,都是穿左胸而过,一刀致命。但如果仔细查看尸体的伤口,就会发现还是有所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

    “上一次尸体伤口处下方的皮肉有裂开的趋势,而这一次则是伤口上方的皮肉有明显裂开的趋势。”

    “什么意思?”

    “也就是上一次凶是刀刃冲下刺入死者胸口的,而这一次则正好相反。”

    “这一次是刀刃冲上?这么不是同一人所为了?”连净贤着皱起了眉头。

    “不,凶是一个用刀的高,而高练刀总会有一定的习惯,如果刀刃冲上刺别人,那么就意味着刀竖立起来的时候,刀刃是冲着自己的,没有人会这么做。”

    “那你的意思是?”

    “凶进入死者的房间后,一定会想要尽快下。但我检查了死者的床,却发现上面没有丝毫的血迹。我觉得有这样一种可能,他应该事先便已经计划好了,并不打算弄脏床上的东西,于是他进入房间后便一把抓住了死者的脖领子,把死者调转过来,拉到了地面上。于是死者便头朝外,脚则朝着床里面的墙壁。之后凶才将刀插入了死者的胸膛。他的刀并没有反过来,而是把死者的身体调转了过来。我在死者的脖领子上发现了很重的褶皱,那一定是凶急于把死者扯过来时猛然用力所造成的。”宋慈出了自己的推测。

    “可是这样的话,死者怎么可能会任由他拉扯而不喊叫呢?”连净贤不解地问道。

    “我在死者的房间中,除了血腥味之外,还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

    “什么味道?”

    “那是一种来自暹罗的香。我当时在建阳行医时,有个和我交好的员外晚上多梦,无法入睡,就来找我看病,可我却无能为力,他于是就又去找了另一个郎中。那郎中自己有奇招,但一般不用,我那朋友领悟了他的意思,立刻拿出了许多的钱,郎中这才从拿出了一块香,之后他每晚睡觉之前都会点这种香。后来相遇时我问他的病怎么样了,他就告诉了我郎中让他点香的事情。我知道后不以为然,就自己亲自试了试,果然点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睡着了,睡着之后如果不使劲叫还真是叫不醒。不过我认为这种香对人是有害处的,还是不建议他使用,不过他最后并没有听我的。这种香的气味很淡,没有闻过的人是不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

    “这么,那张俞是先被迷晕的?”

    “正是。”

    “可是,陈恒他们一直守在厅堂里面,那凶是怎么进去点香的呢?而且居然还没有被那张俞发现?”

    “陈恒他们是发现不了,因为凶是从窗户那里点香的,也是从窗户那里进去的。”

    “嗯?可是我听那两个捕快,当时窗户是关得紧紧的,你是拔掉了窗栓,才打开了窗户的!”

    “凶是爬出窗户之后,才又关上了窗户。”

    “这怎么可能呢?凶在外面怎么能把窗栓插上?这绝对不可能!”

    “我到临安的时候就发现那莫问客栈有些年月了,那掌柜的应该是后来盘下来的,她似乎对客栈里的一些东西也并不十分熟悉,也不知她为何不把客栈再修整一下。”宋慈皱眉想了片刻又道,“那客栈的窗户有比较明显的缝隙,而且我来此之前到客栈的后面观察过了,那房间的窗户外面正好有一棵树,凶必定是从那里攀上来的。想必凶是用匕首的刀尖或是类似的细窄之物将窗户的栓稍稍顶起,使窗户底下露出一个空隙,然后再将点着的香从那里插进去。”

    “这么嘛,倒是还有可能,可凶是怎么在外面将窗户栓上的呢?”连净贤还是不肯相信。

    “凶从窗户出去后,用攀着树或者窗户外面的台子,再利用脚将自己固定住。然后先将一扇窗户关回去,但并不关到最里面,再把窗栓轻轻地放在这扇窗户内侧的卡槽里,并且让栓露在这扇窗户外面的部分长一些,但要保证它不会掉下来。然后再把另一扇窗户也关过去,但并不关死,先稍微留一条缝,然后用匕首或者类似的比较窄的东西将栓露在外面的部分挑高,高过另一扇窗户上卡槽的最上沿,然后再将两扇窗户一起推上,同时退出匕首,这样栓就会落到两扇窗户的卡槽中去了。”

    连净贤听后皱起了眉头,并不言语。于是宋慈又道:“也正因为此,那窗栓就不太可能正好平直地落在卡槽中,会有一些倾斜,而且由于没有按压的力量,栓就不可能会落到卡槽的底部,并且两边窗户上栓的长短也很难做到一致。”

    “你这么多和陈恒刀上的血有什么关系?”

    “兄长你想一想,凶考虑得如此细致,他会傻到在杀完人之后都不擦拭一下,就直接把刀插回自己的刀鞘中吗?就算凶没有擦拭,杀完人后就立刻把刀插回了刀鞘中,那刀上所留存的血,能多到从刀鞘中涌出来吗?”

    连净贤似乎明白了宋慈的意思,颇为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血擦在了陈恒的刀上,企图嫁祸于他!”

    “我觉得,是有人事先准备了一些某种牲畜的血,然后直接把血灌入到了陈恒的那把刀的刀鞘中,再把刀插上。血经过一段时间后会变得有些粘稠,但刀平放了之后,刀鞘中存在于底部的血便渐渐地铺满了整个刀鞘。陈恒把刀拿起来之后,随着他行走时的晃动,刀鞘中的血便慢慢地涌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呢?捕快出发之前都是要先检查好自己的刀的,之后便会一直带在身边,凶哪有会把什么畜牲的血灌进去?”

    “这一点我也没有想明白,所以我才要去问清楚。”宋慈。

    连净贤站了起来,在屋里面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

    “兄长,陈恒毕竟是府衙的班头,为临安府出过力,还上过战场,为大宋拼过命,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受冤屈呢?”

    “可是,再拖下去,那官家的颜面”

    “兄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兄弟非要杀死这样一个的窃贼呢?”宋慈问。

    “这个我也是感到十分地奇怪呀!”连净贤沉思道。

    “我觉得这个案子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大秘密,凶是怕这个秘密会泄露,所以才会赶尽杀绝!”

    “秘密?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

    “我现在还不敢妄言,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宋慈看连净贤仍然在权衡着,便又道:“如果能把这背后的秘密查清楚,一定会是大功一件!”

    连净贤听到这里,眼神终于变得明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走到了宋慈的跟前,想要什么却似乎不太好开口。

    “而且官家的脸上也会十分地有光彩!”宋慈看到连净贤的表现后又道。

    “那好吧!我觉得你刚才所言的确是有些道理,我这就去向知府大人求情。”连净贤终于道。

    “兄长,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宋慈又道。

    “还有什么事?”连净贤问。

    “我想请兄长把当年冯南的所有案卷都调出来,我想看一看。”

    “冯南?噢,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粮草之中下毒的判徒!你要他的案卷做什么?”

    “兄长以后就知道了。”

    “好吧,不过临安府的资料不全,另一半在殿前司,我只能帮你把临安府里面有的资料调出来。”

    “多谢兄长。”

    在临安府衙的案卷仓库中,宋慈在仔细地翻看着沾满灰尘的案卷。桌子的左侧放着他已经看过的案卷,右侧放着的是他还没有看的,随着左侧的案卷逐渐增多,右侧的逐渐减少,宋慈眼中的迷惑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就只有这些了吗?”宋慈合上了最后一本案卷,向管理案卷资料的文吏问道。

    “是的,当年冯南的这个案子,资料已经算是多的了。”

    宋慈谢过那名文吏之后,从库房中走了出去,之后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陈恒的牢房外面。陈恒抬头看了看宋慈,又低下了头,并且把脸转了过去。

    “你何必来看我这样一个人呢?”陈恒道。

    宋慈叹了口气,道:“你应该振作起来,把嫁祸”

    “我这样的人能干成什么事?我越是努力,就越是会害了别人!”陈恒笑了笑又道,“我喝酒误事,死有余辜!也许就是我在恍惚之间走进了那个屋子里,杀了那个人也不定。”

    “不要胡,你是被人嫁祸的。”

    “嫁祸?有谁会嫁祸我这样的人?”

    “你的刀鞘里面有那么多的血,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是啊!你也看到了,我的刀上沾满了血!之前就是因为我的失败,神射军才会全军覆没,我的刀上本来就是沾满鲜血的!”陈恒着痛哭了起来。

    “也许我不明白你的遭遇,但是我明白人只要还活着,就要振作起来,负起责任,而不是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陈恒抬头看了看宋慈,眼中似乎显出了一丝光亮。

    宋慈继续道:“既然当了捕快当了班头,就应该拼尽全力,抓捕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而不是一直活在过去的愧疚里面!”

    “你的对,可是我这样的人配吗?”

    “和我一起查清案子,找出真凶,才是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我今天来此的目的,是想问你一件事情。”宋慈。

    “什么事情?”陈恒立刻抬起头问道。

    “你确定你拿的那把刀是你的吗?”

    陈恒觉得宋慈完全是多此一问,但他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虽然官府配发的腰刀都差不多,但那两个捕快根本就没有带刀,所以那把刀肯定是我的没错。”陈恒。

    “这么你的刀离过身?”宋慈从陈恒的话中听出了端倪。

    “是的,”陈恒低下头道,“我喝酒的时候把它留在另外一张桌子旁边了。”

    “那这样的话,我知道你刀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恒急忙问道。

    但宋慈并没有急于回答他,而是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查了之前冯南的案卷,有一条记录,案发之后你和邓忠去给冯南做过证。”

    “是的。”陈恒很疑惑宋慈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情。

    “你们当时你们情同足,他的家早就和你们自己的家一样,他家的所有地方你们都熟悉,你们去过他的家好多次,可从来就没有在他的家里面见到过后来发现的那些包裹毒物的东西,这是实话,还是有意偏袒?”

    “当然是实话!虽然我们情同足,但如果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让我提前发现了,我是绝对不会隐瞒的,而且我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他!可是我是真的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去弄来那些东西,难道真的是官府的,他脑子出了问题,变得情绪异常了?”陈恒不解地道。

    “你发现他那段时间里有异于平常的举动吗?”宋慈又问。

    “其他的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十分生气,但问他怎么了,他却又什么也不。”

    宋慈点了点头,又道:“你们最后一次去冯南家里,是不是和现在这时候差不多?”

    陈恒回忆了一会儿,道:“没错,当时的时节和现在差不多,好像还更早一些,天气还没有很暖和。”

    “嗯,那次你们去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

    “衣服?”陈恒不解地问。

    “对。”

    陈恒努力地回忆着,半天没有话,宋慈似乎等得有些着急了。

    “你们那天穿的是不是袍衫之类的衣服?”宋慈。

    “好像是的,”陈恒又想了一会儿,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宋慈道,“没错!就是袍衫,你怎么知道的?”

    “是什么颜色?”

    “颜色?”

    “对。”

    陈恒又想了一会儿,然后激动地:“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穿的是深黄色的袍衫,邓贤弟穿的是灰白色的袍衫。”

    宋慈又点了点头,脸上显出豁然开朗的表情道:“我明白了。”

    注:

    暹罗:中国对现东南亚国家泰国的古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