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洪水过后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宋慈带着禇瑛和陈恒又来到了衙门,正好碰到了似乎是刚刚回来的签书判官厅公事崔宏,他带着一个书吏和两个皂隶站在大门口的房檐下,上拿着一个东西,用涂了油的防雨的布包裹着,里面的纸中间夹着一份文书。
“宋通判,您又过来看案卷了?”崔宏笑着道。
宋慈看了看崔宏和他里所拿着的东西,明白他应该是刚刚出差回来。
“崔判官,你这应该是出了远门吧?难道是去复检?”宋慈。
“哎哟!不愧是宋大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我这是刚从顺昌县复检回来,那知县胆子,邻县他又信不过,所以前两天就直接报到州里面来了。”崔宏。
“是什么案子?”宋慈问。
“嗨!一个痴傻的女子,几天前淹死在了一个废弃的谷仓里面。”崔宏。
宋慈一听又是淹死的,心里便泛起了嘀咕,而且还是淹死在一个谷仓里面,便更加觉得奇怪了。
“可否让我看看复检的文书呢?”宋慈问。
“这当然可以了,宋大人,咱们还是先回到屋里面再看吧。”崔宏。
来到衙门存放案卷的府库之后,崔宏便把自己刚刚带回来的复检的文书拿了出来,宋慈便坐下来认真地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宋慈抬头问道:“这谷仓怎么会建到如此低洼的地方呢?”
“我也是觉得有些奇怪,但看到那谷仓果然已经废弃了,才认同了他们的法。”崔宏。
“这么是自杀而死,可自己把自己锁在了谷仓之中,然后这怎么都有些匪夷所思!”宋慈又。
“是啊!我当时也不相信,但打听到那个被淹死的女子确实是个呆傻的人,这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了。”
“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蹊跷,此事容我再去一趟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再上报吧。”宋慈完便拿着复检的文书走了。
崔宏显然十分不满,因为宋慈的作法明显是对他不信任,但他也无可奈何。
由于道路不好走,第二天宋慈才带着禇瑛和陈恒到达了顺昌县,然后他们立刻赶到县衙与知县明了情况。知县听后赶快派人叫来了之前带人去验尸的于县尉,让他带上几个衙役陪同宋慈他们赶往了石溪。
到达那里之后,宋慈先查看了死者的尸体。死者大概有十五六岁,确实是被淹死的,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然后他便带人去了那个淹死人的谷仓,看了看外面的构造和里面的东西。
他发现这所谓的谷仓建在村子的一个低洼地带,再往下面便是农田了,根据农田中的分界线,宋慈判断那应该是两家的田地,而这谷仓正好就卡在了通向左侧田地的狭窄地方。宋慈观察了之后便立刻明白了这所谓谷仓的真正作用,它是为了大水来临之时,可以减缓洪水涌向自己田地的速度而修建的。
“这样的谷仓怎么可能会用来放粮食呢。”宋慈似乎在自言自语,他扭头问于县尉,“左边的农田是谁家的?”
“这是何大壮家的!”于县尉着指向了西边的一户人家。
宋慈朝他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发现这何大壮家明显比附近的人家要富裕一些。
“那右边的这家呢?”宋慈又问。
“右边的这个是刘老三家的,也就是死者刘凤儿家的农田。”于县尉。
宋慈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谷仓的大门前,他看到右侧门扇的把上还拴着被剪断的绳子,于是便拿起绳子的一头看了起来。
“这谷仓还有个后门,不过一般都上着锁,只有插秧和收割的时候才会开,前门一般是不关的,因为里面也不放什么值钱东西。这绳子就是发现死者的时候绑在门上的,崔判官看了之后,是死者自己绑住的,因此就认定为自杀。”于县尉解释。
宋慈听出于县尉是话里有话,于是问道:“我听初检就是于县尉带人做的,那你们当时是如何认定的?”
“哦,下官当时看到绳子绑在谷仓外面,觉得死者从谷仓内部绑绳子,恐怕很难将绳子绑得这样紧,因此当时认为傻姑是被凶骗进了谷仓之中。”于县尉完又赶快解释道,“乡亲们平时都叫这刘凤儿为傻姑。”
宋慈的脸上显出了欣慰的笑容,笑着道:“你的推断很好,为什么没有坚持呢?”
“下官初来乍到,对这验尸之事并不十分了解,崔判官调查之后,认定死者是自杀的,因此下官就没有坚持。”
宋慈脸上的笑容很快又消失了,似乎正在为新任官员不通验尸之事而感到忧虑。
“你的怀疑是有理由的,不应该因为复检官员有别的看法便放弃自己的判断,此事你本应该报到州里,然后请其他的州县再验。”宋慈有些不满地。
“大人的是,我以后一定要记住大人的话。”于县尉。
他们又进到了谷仓里面,宋慈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因为里面放着一些稻杆,上层的看起来并不陈旧。由于前两天这里下了暴雨,发了大水,所以仓库中还湿漉漉的。
“宋大人,您要不要先去这何大壮家查一查?”于县尉问。
“这何大壮是不是刚刚才被释放?”宋慈问。
“这确实如此,我当时已经认定他是凶了,所以就先把他抓了起来。”于县尉低着头道。
“崔判官来复检之后,他就又被释放了,是不是?”宋慈皱着眉头问道。
“是是的。”
宋慈笑了笑道:“咱们还是先到死者的家中看一看吧。”
于是他们来到了刘凤儿的家中,宋慈先大致看了看死者的家里的东西,发现这刘家十分贫穷,和那何大壮家差距甚大。之后他询问了死者的父母,他们显然都十分悲痛,一直在不停地哭泣着,特别是死者的父亲,显然非常地疼爱女儿。
“虽然这个孩子有些痴傻,但我们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呀!她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死者的父亲刘老三哭着道。
“凤儿,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这样撇下娘走了?”死者的母亲袁氏哭喊道。
“你们也认为傻姑是自己将自己关上了那谷仓之中?”宋慈突然问道。
“大人,您也认定我女儿不是自杀的?”袁氏听到宋慈的问话,赶快向他靠近了许多。陈恒看到后,立刻伸挡住了她。
“大人,一定是那何大壮害死了我女儿!您一定要为我们家做主哇!”袁氏着便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之前衙门就凤儿是被那何大壮害死的,可后来衙门又我闺女是自己淹死了自己,我们老两口也只能听官府的。”刘老三道。
“我听你们与那何大壮有仇?”宋慈又问。
“也算不得什么仇,不过我们刘家向来与何家不和倒是真的,他仗着在村子里面有势力,总是会找我们家的麻烦。”刘老三。
“是的,大人,那何大壮在这村子里是个霸王,村子里很多人家都被他家欺负过。”袁氏。
“没错,大人,那何大壮在那里建那样一个谷仓,其实就是为了恶心我们的!”突然一个年轻人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昂着头道。
宋慈上下打量了这个人,发现此人大概二十多岁,左脸上有两道细细的伤疤,穿着十分随意,脚上趿拉着的一双鞋似乎很久都没有洗过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刘石头,这是州里来的你通判,你给我放尊重一些。”于县尉冲那人喊道。
刘石头听后赶快跪了下来,然后微笑着看着宋慈,但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应该笑,于是脸上立刻又显出了伤心的表情。不过显然他的哭相是装出来的,这些宋慈完全看在了眼里。
“通判大人,您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那何大壮做过的坏事,我都知道!”刘石头。
“你是来调查刘凤儿一案的,关于你妹妹的事情,你都知道什么?”
“她?她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家里的事情我又管不着。”刘石头显然对自己的家人十分不满,“我爹娘嫌我没出息,这才又生了一个,结果是个没把儿的,而且还是个傻子。”
刘石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快恢复了之前的表情。
此时陈恒瞪大了双眼,并且攥紧了拳头,显然是想要揍他,禇瑛发觉后赶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刘石头刚才在屋子里的时候,便注意到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站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现在这女子就在了自己的对面,于是他便放肆地看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贪婪。禇瑛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只好站到了宋慈和陈恒的身后。
宋慈听了这一家人所的话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出了刘家,他让出来相送的刘老三回去,然后对陈恒耳语道:“文昌,你先留下来,别让他们发现,听听他们都些什么,特别是那个刘石头,之后你到何大壮家与我们汇合。”宋慈完指向了西边。
“我明白!”陈恒。
之后宋慈便带着于县尉和禇瑛等人开始往回走,走了一会儿之后,禇瑛突然道:“大人,我之前仔细看了那根绳子,我觉得那绳结的位置当时应该是在外面的,可人从谷仓里面在外面的把上绑绳结,是不可能把大门绑得十分紧的,那样大门必然会有比较大的缝隙,而傻姑的身形比较瘦,只要有足够的缝隙便能从里面钻出来,所以我认为应该是有其他人把傻姑关在了里面。”
宋慈点了点头,道:“没错,绳子肯定是从外面绑上的,这显然不可能是复检文书上所写的由于生活困苦,忍受不过而自杀。肯定是有人将傻姑骗到了那个谷仓之中,然后谋害了她!”
“宋大人,您也认为那何大壮会是凶?”于县尉问。
“死者死在他的谷仓之中,何大壮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因为我们还没有证据,咱们还是再去那谷仓之中看一看吧。”宋慈。
此时,陈恒正躲在刘家院子西侧的墙边,经过了洪水的冲刷,院墙上有许多的孔洞,因此就更能听得清楚了。
“以前家里多一个白吃饭的,现在好了,这回总算可以给我娶媳妇了吧?”刘石头扯着嗓子吼道。
“凤儿她刚死,你的事情总得缓一缓吧。”刘老三哭丧着脸道。
“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你妹妹活着的时候对你多好,你居然盼着她死!”袁氏哭着道。
“她对我好还不是为了懒在这个家里?就她那样的,你指望着谁会娶她?”刘石头理直气壮地道。
“你妹妹可是比你勤快多了,下地干活的时候每次你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凤儿她却总是任劳任怨。”袁氏。
“娘,你怎么尽我的不是?我再不好,将来不还得我给你送终?”刘石头。
“你想让我们放心,那你也得学好呀!你要是好好地种地,等下个月我们就拿出所有的钱给你娶媳妇。”刘老三。
“下个月?我可是等不及了,刚才见到了那个水灵的娘儿俩,我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洞房!”刘石头想起禇瑛的模样,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猥琐的表情,嘴角的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好好好,那就再过几天,等官府的人都走了,我和你娘就给你娶媳妇。”刘老三着叹了口气,“那你可要念爹娘的好,将来我和你娘都动不了了,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哎呀!你放心,不就和多养两只鸡崽儿一样嘛,还能把你们饿死不成?”刘石头满不在乎地道。
袁氏听了儿子所的话,又想起了女儿的好,忍不住又痛哭了起来。刘老三此时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抱着妻子的背痛哭不止。
看着他们的样子,刘石头却冷笑了起来,可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直愣愣地看着大门口走进来的那个人。
原来陈恒在墙边听得实在气恼,忍不住冲到了大门口,然后便瞪着眼睛直奔刘石头而去。只见他右一巴掌闪在了他的脸上,直把刘石头打得晕头转向,转了几圈才倒在了地上,然后他捏紧拳头又走了过去,似乎准备继续打他。刘老三和袁氏看到后,赶快跪在了地上,替儿子求情。
“官爷,我们老两口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们老了还得靠他照顾,您就发发慈悲,放过他吧!”刘老三哀求道。
“老爷,我们已经没了女儿,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您就饶了他吧!”袁氏哭着道。
陈恒这才罢了,用衣服擦了擦自己右上沾了的脏污。
“身为人子,身为兄长,居然出这种混账话来!我看你就是杀人凶!你必须得跟我走!”陈恒着便拉起躺在地上的刘石头往外走。
“饶命呀!我没有杀人啊!”刘石头不断地挣扎着,但还是被陈恒扯着领子向外走去。
“官爷,不是他呀!真的不是石头杀了凤儿!”刘老三喊道也跟了出去。
“老爷呀!怎么可能会是我儿子杀了我女儿呀?”袁氏看到父子俩都跟着陈恒走了,自己便也跟了上去。
宋慈他们又来到了谷仓那里,之前外面他已经仔细地看过了,这回宋慈准备好好地搜查一下里面。
“于县尉,这谷仓里面的东西可曾仔细搜查过了。”宋慈问。
“是的,发现傻姑被淹死在里面之后,我们便已经仔细地搜查过了。”于县尉。
虽然宋慈点了点头,但显然他仍然十分不放心,于是他拣了两根结实的树枝,递给了禇瑛一根,然后两个人便来到谷仓里面,开始搜查起来。他们仔细地查看着每一寸地方,而且还把地上的稻杆用树枝弄到一边去。
“传闻果然不虚!宋大人实在是仔细,不过我们已经搜过两遍了,不可能有所遗漏。”于县尉笑着道。
他的话音刚落,宋慈便停下了脚步,然后蹲在了谷仓靠里面位置右侧的地方,只见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地上的一个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