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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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老师, 好久不见。”

    江离鹤带徐丽进了一旁的临时化妆室,关上门。

    “我不太方便, 就不坐了,你请坐。”

    徐丽闻言坐在旋转椅上, 等着江离鹤接下来的话。

    “我就不卖关子了, 徐经纪, 我想听听覃宣当年旷工之后,发生的事。”

    虽然跟覃宣重逢以来, 她对以前的事有了片段的了解,可从来没有系统的知道。

    那是发生在那次酒会之后的事, 公司在那档选秀综艺节目一周年之时,安排了当时的队长与导师江离鹤共舞, 覃宣却突然告知主办方她不能来了,导致主办方紧急加排了节目,同时也放了江离鹤鸽子。

    那天江离鹤也没有参加录制,主办方以为因为覃宣的缘故,他们同时得罪了江离鹤,所以这笔帐就记到了覃宣公司头上。

    再然后,江离鹤费尽心机找到了覃宣,可惜那时覃宣没有跟她一句话, 江离鹤问她, 是不是她让覃宣不快乐了,覃宣也只是默认。

    那天江离鹤离开了。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覃宣一面。

    这是让江离鹤后悔、自责的地方。

    徐丽这人一贯不正经, 她趣道:“江老师,你不怕我带了录音笔什么的,就敢这么跟我话呀?”

    江离鹤一摊手:“我巴不得你威胁我,让我给覃宣资源,让我捧她,或者给她钱。”

    两人一阵轻笑。

    “我的心思,你想必也明白,那你给我讲一讲吧。”

    江离鹤的话不容抗拒,徐丽清了清嗓子。

    “她没跟我过你们分手的具体原因,不过她的状况,我还是能给您一的。那次旷舞之后,公司就不管她了,倒也不是雪藏,只是资源都不会分给她了,再加上陈媛那个人煽风点火,公司的副总也看她不顺眼,明里暗里排挤她。”

    徐丽私心夹杂了陈媛的事,果不其然,她看到江离鹤一皱眉,显然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江离鹤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徐丽继续道:“然后她就躲着您,躲了没多久,家里出事了,她就回了滨城老家,照顾她妈妈。”

    到这儿,徐丽刺了江离鹤一句:“您其实也挺狠心的,她不跟您家里的事,您也就不问,不知道她是单亲家庭吧?”

    江离鹤往前跨了一步,斜靠在桌子上,低头:“我当时不以为,我会非常爱她。在她之前,我有过两个男朋友,对于他们,我很从容,可以拿起,可以放下,那时候我认为我对于爱情就是如此,直到后来……遇到了她。在她之后,我也有过找新欢取代她的念头,可惜我做不到。”

    江离鹤一直在自欺欺人,后来她自己发觉她骗不下去了,那个时候,是她最惶恐的时候。

    “好,我啊继续跟您,她妈妈不是乳腺癌么?二十年了,那孩子一直觉得,是她的出生带给了妈妈灾难,再加上她妈妈瞒了她那么多年,她当时都快崩溃了。”

    “那时候在圈子里的工作就很少了,她的积蓄也差不多用光了,直到后来她慢慢走出来,我们这才重新开始工作,不过好的机会也不多了。”

    江离鹤抬头,望着粉色条纹的天花板,久久没出声。

    是她错了。

    她的确应该陷入长久的自责。

    是她对覃宣的关心与理解不到位,她没有换位思考,因为负面情绪跟她分开。

    她甚至还没有勇气,如果不是覃宣机缘巧合跳了那一首《梦里千山》,她甚至不会主动再找她。

    当年江离鹤快三十岁,她身边都是毫不拖泥带水处理感情的人,所以覃宣表现出来的种种,在江离鹤看来,都是不爱她。

    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敏感脆弱又骄傲自卑的孩子用来保护自己的情绪,又怎么能让她不感到心痛呢?

    “我是她的导师,是她的恋人,我应该陪着她,指导她成长,让她少走弯路,可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以为她不爱我。”

    江离鹤皱着眉,依旧是看着天花板,很随意的站姿,右手却紧紧捏着木桌边缘。

    “咳……”

    “江老师,你没事吧?这也不全是你的错。”

    “我没事,是气管炎,老毛病了,时候不早了,我该去拍戏了。”

    覃宣正拿着一柄剑,跟剧组的武术老师学习拔,劈、刺。

    武术老师拿着一个木桩过来,上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泡沫塑料,一旁的造型老师甚至拿过来一件衣服,披到木桩上,看起来很是滑稽。

    “来!刺!”

    覃宣学的很认真。

    她从背后拔出长剑,反手握住,干净利落地一刺,长剑瞬间整体没入泡沫塑料中,发出噗的一声。

    覃宣的动作干净利落,她身体的协调性很好,简单的一个动作,她做的又快又具有美感。

    “不错,覃啊,你可以演武旦了,绝对能封后!”武术指导老师很喜欢覃宣。

    李辞导演也在一旁默默符合:“对,你这一套动作能当场击毙离鹤了,哈哈哈……”

    不过他哈了三声就生生截住了,他看到江离鹤走过来了。

    覃宣忍俊不禁。

    “李导,你操心太多事了,头会越来越秃的。”

    众人一阵大笑。

    “开拍!开拍!”

    李导慌忙通知各部门开拍。

    本场戏,是公孙沁第一次刺后的情节。

    李皇去世后,公孙沁成了太妃,宫诃成了太后,独揽大权。

    公孙沁蛰伏在念虞宫中,日夜等着刺杀这位太后的机会。

    今夜,是宫诃最喜欢的皇子,也就是四岁幼帝的生辰,皇宫里灯火通明,礼炮齐鸣,香茗昼夜不停,宫内河流都闻得见酒香。

    就连公孙沁都亲自到场,以剑舞助兴。

    这位太后娘娘似乎对先帝半年前驾崩的事毫不介怀,反而大张旗鼓为幼帝庆生,满朝文武颇有微词,可宫诃并不理会。

    她越这样肆意妄为,公孙沁就越恨她。

    晚宴上,宫诃喝了很多久酒。

    拍摄现场,按照江离鹤个人的习惯,她也少喝了一杯,现在她浑身都是不重却很好闻的酒味。

    是夜,公孙沁在宫诃的寝宫在中等着她。

    她穿了一身红衣,在殿中烛火的灯影里等着她。

    公孙沁上了妆,手里是当年李玉堂亲赐的剑,虽是用来剑舞,却也锋利无比,可以伤人。当年李皇颇为宠爱公孙沁,赐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为先斩后奏。

    而今,她就要用先皇剑杀太后,为先皇报仇。

    这一天她等了太久了,由于兴奋,她几次握紧剑柄,又告诫自己不要操之过急,又松开。

    殿门大开。

    宫诃缓缓走进来,眼神清明,步履稳健。

    可覃宣与她朝夕相处这么久,岂会不知道她的习惯?宫诃这般样子,正是醉到极致该有的样子,看起来清明无比,其实已经醉得厉害。

    宫诃坐在床榻上,定定看着公孙沁。

    “何事?”

    公孙沁嫣然一笑,施了个万福:“娘娘,今日外头人多,让我为您单独舞一曲。”

    她太美了,公孙沁深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她的一曲剑舞,不管男人女人。

    “哦?本宫还有这种好福气?”

    公孙沁又一笑:“娘娘笑了。”

    剑起,烛影轻晃,殿中一片朦胧,红帐低垂,宫诃半躺在床榻上,看着提剑的公孙沁,一袭红衣。

    剑起。

    剑光闪烁,公孙沁抬手挑了一个剑花,斜里刺出。

    满殿剑光。

    公孙沁舞步柔弱,一步一步逼近塌上的宫诃,宫诃浑然不觉。

    在李皇没有去世之前,公孙沁就与宫诃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虽这位皇后行事乖张、肆意妄为,但却也会给她适当的关心,在她与别宫起争执时,也会十分严厉地惩罚别宫娘娘,不管娘娘错还是自己错,十分护短。

    公孙沁那时想,哪怕她冷血也好,毒辣也罢,对于自己,她还是不错的。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杀他。

    她杀他,她就要杀她。

    公孙沁已至帐前,她从腰后转身拔剑,一剑刺出。

    刺出的刹那,她闭上了眼,终是不忍心看。

    长剑带着风,冲她当胸刺去。

    原以为长剑贯穿身体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下一刻,她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剧痛,公孙沁睁开眼,宫诃正冷笑着捏着她的手腕,她手腕几乎被拧断,身体只好顺着这一股子可怕的力量而动,她蜷缩到了床上,到了宫诃……身下。

    宫诃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正欲开口质问她。

    李导:“卡!”

    “清场!”

    覃宣痛苦的面色瞬间换为疑惑神色。

    一般需要清场的话……只有拍摄床戏才会……现在这一段她看过原剧本,看过原著,为什么还要……

    难道……李辞导演临时加了床戏……?

    覃宣重重地掐断这个念头。

    作为一个姬佬,跟前女友,跟江离鹤演床戏,还要装的若无其事……那她可以直接拿封后了。

    江离鹤关切地问她:“拧得疼么?”

    江离鹤演戏经验老道,刚刚捏着覃宣也只是借位虚虚拧着而已,并不疼。

    覃宣摇摇头。

    此时殿中只剩下寥寥数人。

    李辞导演也放下了喇叭,一副要拍点什么的即视感。

    更别提他脸上笑容有些许猥琐,更有一股子难言的味道,看得徐丽都在两旁啧啧了两声。若不是知道李辞是著名的正剧导演,就连徐丽也一定会以为自己艺人堕落了,沦为了十八线A.V女艺人。

    “那个……咳咳,这一段,咱们拍得暧昧一点。”

    “那个,覃,稍微解一解你的衣领。”

    “……”覃宣有点点郁闷,但她还是依言解开了领口,露出胸口的锁骨,又在李导的指示下往下拉了拉衣领。

    “我觉得够了,导演。”

    正在李导还想示意的时候,江离鹤出言断。

    覃宣:“……”

    “好,离鹤,你可以上去了。”

    覃宣震惊道:“上去?”

    上哪儿去?

    江离鹤看了她一眼:“抱歉。”

    她俯身虚虚压在覃宣身上,举着覃宣的手腕按在她身体上方,居高临下看着对方。

    “好,保持一下!来个特写。”

    覃宣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跟她特有的香水味混在一起,有着微醺的醉人感。

    江离鹤的腿轻轻地贴着她,手捏着她的手腕,发丝垂下来轻轻落在她身上。

    挨得极近。

    一个太后宫服,一个大红色舞袍,她们上身扔对峙着,下身大红色的裙摆跟金黑色的衣袍却早已凌乱,错落地纠缠在一起。

    李辞的电影画面一向极美,也极暧昧。

    这一镜头拍了许久,摄像机围着她们转了一圈,又来到她们的头顶,俯拍,覃宣一动不敢动,就连呼吸也放得很慢很慢。江离鹤没有真正压着她,而是独自维持着这个姿势,她能感受到江离鹤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快点结束吧。”

    覃宣心里默念。

    她的心跳也一声快过一声,她怕江离鹤听见。

    场外李沉黛紧张地偷拍。

    场内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原来李辞导演还有这种倾向。

    “导演,这能过得了审吗?”

    女摄影师忧心忡忡问道。

    李辞导演腰板挺直:“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这两人上.床了吗?互表心意了吗?都没有,一定可以过审的!”

    “……”

    “……”

    床上的两人齐齐看了他一眼,李导这才不敢造次,赶紧喊了开。

    江离鹤酝酿了片刻情绪,缓缓开口,将覃宣带进戏中。

    “你在本宫身边待了这么久,都不知本宫其实会武功?不知本宫其实千杯不醉,就敢来刺后,嗯?”

    宫诃瞒过了所有人。

    公孙沁被她压制在身下,红衣散落,胸口大开,肤白胜雪,脸上一抹羞怒的红与身上大红押韵,全身上下每一处皆是万种风情。

    “你杀陛下……我杀你,你早该想到这一天,我杀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人,你杀了我吧!”

    公孙沁闭上眼,别过脸,已做好比死的准备。

    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宫诃仿佛听见了世上最荒唐的事。

    公孙沁微微睁开眼,正撞进宫诃复杂的目光里。

    透过她的目光,就连覃宣都能读懂她目光中的复杂情绪,不解、愤怒、失望、痛心,还有宫诃目光中一贯的隐忍,这些翻涌的情绪,藏在她深海一般的眼底。

    某些时候,覃宣会觉得,宫诃与江离鹤简直就是一个人。

    因为她也能从江离鹤眼神中看到相似的情绪,比如孤独、比如如出一辙的隐忍。

    宫诃薄唇轻启,一把松开制着她的手:“去殿外跪一夜,倘若还有下次,本宫,赐你凌迟。”

    听到凌迟二字,公孙沁身子一抖。

    这位太后出言一向一言九鼎,比当初李玉堂都严苛。

    “滚。”

    冰冷的话语,宫诃的嗓音有点点哑,她长袖一挥,带起一阵风。

    “卡!”

    李导喊了卡。

    覃宣面上殷红扔没有褪去,她赶紧拢了拢衣服,亦步亦趋跟在江离鹤背后,要赶紧去换衣服。

    太羞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辞导演是不是玛丽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能津津有味拍这样的情节!

    覃宣在心里疯狂吐槽。

    远处,江离鹤的助理岑跑过来,把手机递给了江离鹤,似乎有很要紧的事。

    江离鹤用指纹解锁手机,划开信息栏,只扫了一行字,脸色就忽地变了。

    她拿着手机的手一颤,脚下一个踉跄。

    覃宣没来得及多想,上前一步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