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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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惠妃心头是越来越慌,她也不知怎么了,明明不是自己做的,可看着顾璟宸,那有些温热的夕阳下她后背都在流汗,可却是觉得心头发冷。

    顾璟宸倒是一直都镇定自若,任凭在场的人如何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始终在那里不动如山,那几个不眠不休的日夜,他可是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当时的薛晓还皱了眉头颇为怀疑的看着自己,既然你知道惠妃绝非善类,她在宫中多年岂非没见过你这般段,殿下当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自然是知晓惠妃的段,虽是太后安排,可也在进宫不久后就诞下皇长子,要知道当时的顾驰可是十分反感自己母亲插后宫之事的,况且当时宫中也不乏各大家族塞进宫的女人,而生下顾璟祺后多年却反而在宫中默默无闻,任由一个越贵妃横行霸道,骑在她们母子头上,虽然不得顾驰宠爱,但也不至于厌恶,倒是将太后牢牢抓住,甚至知晓了传国玉玺的存在,对待宫人也是温和宽厚,这一点顾璟祺怕就是跟着自己母亲学的,母子俩是统一的深得民心,顾璟宸在策划这件事时才发现,即使是惠妃如今不得太后欢心,可宫中的宫人对待玉芙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吃穿用度不曾有半分克扣,与柔春宫完全是两副光景,这样一个八面玲珑,处事通透的惠妃他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的,只是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往往就是这样最简单,最不值一提的法子反而是致命的。

    在大内监带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后这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直到他又低着头急急的从后面跑进来,所有人都才又回过神来。

    太后缓缓睁开了眼,“如何?”

    大内监尖细的声音传遍了御春园,“禀太后,奴才搜完了玉芙宫跟长信殿,并没有其他类似巫蛊之术的东西。”

    一旁本来屏息的惠妃突然松了口气,甚至还颇有些得意的看向顾璟宸,似乎在嘲笑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没多久,那大内监的声音又在场中响起。

    当他的眼睛不自主的看向惠妃时,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也不由的抓紧。

    “只是,奴才在玉芙宫外发现了惠妃的贴身侍女信儿,”他停顿了一下,“她将一些烧完的灰烬掩埋在莲池旁,奴才去查看了一下,现在呈给太后?”

    “拿上来吧。”

    惠妃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的靠近太后,心中开始打鼓,信儿确实从她进宫就开始跟她了,按理是她身边最亲近之人,应该整个宫里都是知道她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人会出问题!惠妃看向顾璟宸的眼中充满震惊,眼前这个孩子今年也不过十八岁,早该在太后让人来寻她时她就该知道,这绝对是场鸿门宴,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心段!且遇事处变不惊的能力远比顾璟祺好上许多,又或者是他十分有自信能掌控眼前的局面,无论中途发生什么变故都在他预料之中!

    反观一旁的顾璟祺,本是底下的一个看客,如今却是搅进了这场漩涡,在听到惠妃被牵扯其中时,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理智,将她从对他的教导全都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惠妃从未想过,顾璟祺会如此这般,完全是因为她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底线,这连顾璟宸都看出来的事,惠妃却是怎么都看不见。

    太后打开了那个盘子,里面已满是灰烬,却是能依稀看出那明黄色的云缎,她皱了眉,抬头看向惠妃,“你还想什么?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让你身边的信儿将这黄云缎都烧了?”

    “太后,臣妾实在无从辩解,只是臣妾确实是没做过的!”惠妃在下面又是磕了几个头,再次抬起头的瞬间眼里真的是可以用满含热泪来形容,“请太后让信儿上来与臣妾对峙!”

    顾璟宸冷笑,垂死挣扎而已。

    那个丫头上来时浑身都在颤抖,头都不敢抬起来,在瞥见惠妃时却是下意识的跑向她,拉着她的衣角哭诉,“娘娘救救我,救救我,我可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丫头满脸的恐惧,还有在看见惠妃时眼底闪过的希望,众人心里一时间各有猜测,只是大家都默认了此事定与惠妃脱不了干系。

    顾璟祺妄想挣脱唐楠的控制,却是被那几个禁军挟制得更加的牢固,周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惠妃也在用眼神制止了顾璟祺,他是还嫌场面不够乱吗!

    “信儿你在胡什么!本宫何时让你做这种事了?”惠妃不动声色的扯开自己与她的距离。

    信儿似乎也是满脸震惊,一副被自家主子抛弃了的神情,“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大内监来宫里召你,分明是你进来让我处理掉这些云缎以免留下把柄的!”

    惠妃看着面前信儿这副模样,心中已经明了了,她曾经也做过太多这样的事,收买亲信,陷害他人,周围人对此可都是深信不疑的,只是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栽在这般拙劣的计策之下,她最想不明白的是,信儿会因为什么事而背叛她,她可是跟在她身边十多年的老人了,面前这张脸如今看来是既熟悉又陌生。

    “娘娘如今还有什么话,”顾璟宸这时在一旁幽幽的开口,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扫向一旁的顾璟祺,“人证物证俱在,这可是作不了假的吧。”

    “顾璟宸!”顾璟祺激动异常,分明这就是一个局,先用越贞来减轻他的注意,而后又转到惠妃头上,甚至让越贞出那夜大闹宣室殿的缘由,一切都只是为了争对他们!

    惠妃站到顾璟祺身边,第一次那么慈爱温柔的看着他,今天这件事是逃不掉了,这么多朝臣看着,加害当今皇帝,放在律法之中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如今她怕是已经坐实了这罪名,不定还会连累顾璟祺无缘皇位,她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怎么能就这般结束!

    “祺儿,原谅母妃,原谅母妃一时糊涂受身边人蛊惑犯下如此重罪,你是个好孩子,从就孝顺父皇,孝顺你皇祖母,有你这样优秀的孩子母妃也是无憾了。”惠妃热泪盈眶,捧着顾璟祺的脸开始深情的告别,刚才还在矢口否认,如今却是又这般轻松认下了罪责。

    顾璟祺满脸不可思议,他不明白自己母亲这样的意义,这件事明明还有回转的余地,“母妃你在什么!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认下!”他声嘶力竭的吼着,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惠妃大吼,却是重重的挨了惠妃一巴掌,脸上顿时出现一个明显的指印。

    “太后,此事大皇子毫不知情,是臣妾,臣妾受亲信蛊惑,”满脸泪痕的惠妃看着实在楚楚可怜,眼神又在不经意的看向信儿,大家心里又是一顿猜测,该是主仆两人见事情败露,才纷纷拉出对方,“请太后饶过大皇子!”她全身匍匐在地上,声泪俱下,倒是将一个好母亲的形象塑造得极好。

    信儿见着惠妃临到此时还要将自己拖下水,想到之前种种,心里一时愤懑,直接扑上去与她扭打在一处,场面之精彩,前所未见!顾璟祺更是站不住了,一时间发力打开了周围的禁卫,想要上前去拉开信儿,唐楠倒是尽忠职守,看见顾璟宸的眼色立马又上前去阻止顾璟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似乎所有人都扭打在了一起。

    就在那一瞬间,桂齐不知何时转到了顾璟祺身后,还是顾璟祺与唐楠交着跑到了桂齐那边,总之在那电光火石间,那只凶悍的猎犬挣脱了桂齐的牵拉,甩着舌头穿过一片混乱直直跑向惠妃,众人只听见了一声惨叫,所有人都在那刹那间停了下来。

    顾璟祺瞪大了双眼,另一边信儿也是呆坐在地上,身上还沾了一片鲜红血迹,场面实在太过血腥,没人敢靠近那只猎犬,待他们反应过来时,惠妃早已经是血流不止,躺在一片鲜红中没了半分生,只余那瞪得大大的双眼仰望着天空。

    顾璟宸拉过那只猎犬时,它的口中还不知在咀嚼着什么,只是地上那具尸体可能有些残缺了吧,周围众人皆是在京都中养尊处优的,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顿时是要将方才吃的全都吐了出来,唯独上官玦,只有他还在那里淡定的夹了块肉放在嘴里细细品尝,他在边境可是吃不上这样的东西的,可眼神中看着顾璟宸也是带了几分戒备,生怕他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他的段确实是太过血腥,这猎犬一看就是饿了许多天了,看着始终呆呆站在原地的顾璟祺他摇了摇头,似乎这大殿下已经被吓傻了。

    太后年老,一向礼佛,虽然证据所指皆是证明惠妃有罪,是这巫蛊之术的始作俑者,可她也没想用这般惨烈的方式送她走的,这血腥味过于浓重,已经掩盖了御春园中百花齐放的香气,让人忍不住作呕,那只猎犬似乎是累了,趴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嘴边上还是血红,众人见它的眼神现在只有惊恐。

    “来人,将惠妃抬出去,既然如此,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这也算是她自作孽不可活了。”太后挥让人赶紧将这里处理了,那些宫人进来时,刚一抬起惠妃的臂,却是直接与她的躯干分了开来。

    “呕”终是有人忍不住先吐了出来,那场宴会散场比平时都要早,所有人出去是皆是面色惨白,唯独顾璟宸看着清透红润,顾璟祺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反应,兴许真的是被吓到了,这可是他亲放掉了那只猎犬,是他亲眼见着自己母妃被那畜生咬死!

    没人知道惠妃的尸块被丢去了哪里,顾璟祺也未去找过,大约是那般血淋淋的场面不想再见第二次了吧!那个在皇城中压抑了自己一生的女人就这么去了,死后没人为她裹尸,亦没人为她诵经超度,她就那么凄惨的死在了那个宫宴上,那个御春园中百花争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