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淮南兵败Xin
2淮南兵败
合肥魏军先前被围了多日,始终只遭遇吳军规模进攻,将士们都有些轻松感。守将张特却告诫大家:
“兵法云:十则围之,现在吴军远胜于我却不急着进攻,显然是等待着什么。诸位切不可大意,残酷的大战还在后头!
张特原是诸葛诞下牙门将,平素并无特殊表现,诸葛诞认为他无能,准备将他遣送统帅部去,不要他在野战部队了。但东兴之战打败后,司马师将诸葛诞和毋丘俭两人防地对换,算作是的惩罚。
毋丘俭到扬州,成了张特的上司,他却很赏识张特,认为他沉稳坚毅,不好浮夸,堪当大任,特意将他派到合肥新城这个战略要地来。
吴军分成几个梯队,从早到晚猛攻。城上城下箭矢乱飞,城壕四周躺倒了许多将士。
诸葛恪亲自在后督战,远远见一排排扛着云梯的吳兵冲近城墙,又一次次被击退。心里又急又气,严令诸将:
“再攻!再攻!不要让魏军有喘息之!”
朱异劝道:“常规进攻,一般不能立收显效,且伤亡颇大,不如另想他法。”
“朱季文有何良策?”
对这个资深大将,诸葛恪还算客气。
“我军缺乏攻城利器霹雳车,可以在城外堆土山设箭楼,居高临下,以弓箭掩护兵士冲锋,敌军难以兼顾上下,可以事半功倍。”
“好!就请将军为前部督,全权指挥攻城。”
诸葛恪缺乏实战经验,又耻于暴露自己无知,突发奇想道:
“另派一支部队,赶挖地道。上、中、下三路攻势同时展开,我料敌军必然应付不迭,束就擒了!”
“太傅想得周全!”朱异暗暗诧异,诸葛恪果然聪明,稍加点拨就举一反三。
几天后,数十座箭楼垒起,高过城墙两尺有余,吳军射将城头的魏兵当活靶子,不断瞄准射击。守军对付一波波的攻城兵已感吃力,又要提防头顶的冷箭,顿时落尽下风。
张特执着盾牌,亲临城上,指挥将士反击,双方的伤亡不断增加。
吴军人众,损失些并不影响战斗力,守军却只有3000兵,死一个少一分力量,张特急令副将乐方组织所有公职人员,包括文职,全部编入部队,分批上城防守。
数0天的攻防战,守军连死伤带病倒的已经减员过半,而剩下的近2000人中,还夹杂着半临时从百姓中拉来的民兵。
张特睁着睡眠不足,布满血丝的眼睛,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城上来回奔走激励战士,还不时地亲自操弓,射杀几个冲到近前的吴兵。
城堞竖起了一块块门板,阻挡箭塔上吴军的冷箭。魏兵从门板的间隙里射箭抛石,顽强的抵御着进攻。张特动员全城的百姓担当守军的后勤任务,送食送水,以保证城头不断人。这样又坚持了一段日子。
这天张特正指挥将士打退了又一次进攻,软软的坐倒下去,闭眼歇歇。忽然城下传来哗啦啦的轰响,惊得他跳起身来,几个兵士惊慌地奔过来:
“将军不好了!敌军挖地道,南城有几处城墙坍塌了!”
张特大惊,急忙跑去南门,果见城墙下方出现三个大洞,周围裂缝还在继续扩大。
“快快,扔下柴火挡住缺口,敌军进攻时就扔下火把,烧火阻挡!”
张特满头虚汗,紧急命令调乐方等人,专门负责守卫这一片区域。
对付地道最好的方法是掘一条横沟,挡住地洞口,待敌人冲出洞口消灭之。然而现在时间上来不及,能力上也不允许,拢共这些残兵,分到几个城门已经寥寥无几,哪里抽得出人去挖沟?百姓也多剩老弱妇孺,难以为用。
张特心急火燎的回到城头指挥所,没等喘口气,吳军新一轮进攻又开始了。
守军强撑着余劲,用箭射,用石砸,用火烧,用滚烫的开水往下浇,总算又打退几次进攻,城中也只剩下000多人。
隔日,南城的缺口更大了,而且还有继续崩塌的趋势。张特呆呆的想了一阵,对几个部将叹道:
“唉,敌军再攻一次,此城必然沦陷”
一个急性子的曲长(管辖200人)嚷道:“难道将军想投降不成?”
“不!吾乃大魏将军,又蒙毋丘将军恩重,岂肯投降吳狗?只怕力有不逮,恐负圣上厚望”
“我等愿随将军与此城共存亡!”
乐方等人坚定的望着主将,激昂的举戈呼喊。
“好!张特何幸,得有一帮好兄弟生死与共”张特眼眶有些湿润。
“合肥新城,自20年太祖皇帝命扬州刺史刘馥铸成扩建以来,5次遭到东吴大军围攻,前4次都是孙权亲征,但此城岿然不动,张辽、李典、蒋济等前贤,还几致孙权于危厄。这次合肥难道能屈陷于诸葛恪贼之吗?那样我等百死难赎其罪啊!”
张特压低了声音:
“然而生死事,保城责大,我有一计或许可以绝处逢生”
众将听罢,脸上露出将信将疑,姑且一试的无奈,却没一人反对。
一面白旗在城头左右晃动,吸引了吳军注意,张特嘶哑着嗓子,对近前的吳将喊道:
“我已经无力再战,只是魏国有军法,凡城被围,满百日救兵不至,守将投降,就可免家人株连。现已90多日了,请再宽限几日,保全我等家。城中还有半不肯降者,待我清理名单明日交上。现在你们先拿我的印绶,交给诸葛太傅做个信物吧!”
罢,解下佩于腰间的合肥督印绶,用布包裹,抛下城去。
吴将捡起印绶急报诸葛恪。
诸葛恪大喜,输了一口气,
“吾意本不在多加杀戮,过去平定山越也是如此。重在陷敌于绝境,迫敌投降为上策。吾以诚信服天下,要这印绶何用?你去还给张特,就我准他百日满后投降。”
正在统帅部商讨军情的朱异表示怀疑:“莫不是敌将缓兵之计吧?”
诸葛恪不以为然的笑笑:
“缓什么兵?司马孚迟迟不动,守军当然是死心了,不降何为?”
五日后,朱异来到城下催讨死战者的名单,张特冷冷一笑:
“众人皆不愿降,我也无法,只有战斗到死了。”
朱异大怒,下令前军猛攻。
大批人马冲到城墙缺口处,却见已被木板栅栏和着泥土堵得严严实实。
吴国军民一夜之间,拆毁了附近大批的民房,用各类材料加固城防,不但修补缺口,而且又在后面筑了一道防御墙,并在地道缺口挖了几个深深的大洞,里面灌了污水,插满了尖尖的竹刀。
吴军气势汹汹的攻上来,又垂头丧气的退下去。
张特派出一个勇士刘震,潜出城去求援,却在半路上被吴军捉住了。
“诸葛公可以让你活命,你把知道的全出来。”
刘震大骂:
“吳狗,什么屁话!我必死为魏国鬼,不求苟活做叛徒。快杀我!”
吳兵怒而杀之。
又一个勇士郑像,自告奋勇出城。已经潜行很远了,但还是被巡逻的吳军骑兵抓住。将他五花大绑,押着绕城墙转圈,要他喊话:大军已经还洛阳了,不如早些投降。
郑像佯作害怕,答应了。走近城门时却大叫:
“援军就在包围圈外,壮士们努力啊!”
吴兵用刀尖刺他的嘴,绞破舌头,豁开嘴唇,鲜血溢流,郑像不了话,依然瞪眼“哇哇”大叫,最后也被吳兵砍死。
守军将士都愤怒填膺,同仇敌忾之心更盛。
第2年,刘整和郑像都被追封为关内侯,而张特则加封杂号将军,封列侯,又升为安丰太守。
张特率领残军咬牙坚持着,但所有将士都明白,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援军再不来,城池终将不保。
可是20万大军到了哪里呢?
在寿春,诸将相继向主帅请战,司马孚回答:
“吳蜀联攻魏,现在我军只能采取守势,还不是与敌决战的时候然而合肥孤城危急怎么办?进攻一方必然要付出沉重代价方能成功,我军要藉此暂且使用诈巧,示之以弱,不与敌军硬拼。”
洛阳的司马师非常着急,召集朝中大臣询问道:
“东西两线都有敌军攻我,形势紧急,而诸将斗志消沉,这如何是好?”
中书郎余松,就是在征辽东时替司马懿书写檄文的青年才俊,此时他已升了官。他的意见与司马孚不谋而合:
“历史上往往有这种情况,进攻的一方貌似强大却失败了,守御的一方看似弱,坚持的结果却胜利了。
“汉景帝时周亚夫坚守昌邑,优势的吳楚叛军最终崩溃。西汉末,王莽42万大军围攻昆阳,当时还是偏将军的光武帝刘秀率几千人坚守数月,最后大破敌军。如今诸葛恪貌似军势极盛,其实并无必胜的策略。他诱我主力一战而不成,攻城又不能得,师老众疲,最终将不得不退走。
“西边的蜀将姜维根基不深,威望不高,此番出兵,又靠抢夺我地的麦为军粮。他以为我军会全力去对付东吴,所以趁进袭,如果令关中诸将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以迎蜀军,姜维必然退走。”
司马师听了豁然开朗,击掌赞道:
“好,叔茂的分析精彩至致!示弱于东线,是谓疲敌之战;示强于西线,是谓嚇敌之策。吾就照先生之言做。”
于是传令征西将军郭淮和雍州刺史陈泰,出动关中所有兵力,迅速迎击正在包围南安郡郡治临洮(今甘肃临洮)的姜维军。
姜维虽没有了费祎的掣肘,但一时也没有能调动的更多兵力,统帅数万军队,原想趁虚袭击魏境,出石营(甘肃西和县西北),经天水进入南安。但狄道急切难下,军粮准备又不充分,得知陈泰大军已到洛门(天水武山县洛门镇),便提前退走了。
第3次北伐无功而返。
时序轮转,天气渐热,不知不觉进入了夏季。这是个最不利于打仗的季节,烈日当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行路尚且一身臭汗,何况披甲执刃、奔跑格斗的战士?
合肥城下的吴军将士大口喘着粗气,跨着迈不开腿的步子,在长官的驱赶下,不情愿的冲上去,又溃堤般的退下来。
厌战的情绪日益高涨,越来越多的士兵消极对抗,敷衍了事,心里禁不住恨天骂娘,埋怨不叙民情、挑起这场战争的诸葛太傅。
更可怕的是瘟疫来了!
高温下战场上的尸体不断散发着恶臭和毒气,而兵士们因干渴而狂饮河沟溪的水,交叉感染的结果,数万人中一大半身体浮肿,上吐下泻,非死即病,丧失了战斗力。战士们往往一早醒来,胆战心惊的发现身旁的同伴又成了死尸。
帅帐里,诸葛恪守正呆呆的闷坐,为战事不利生气。数万大军打不下区区一座孤城,自己颜面何在?东兴大捷的功勋荣耀不就全部抵消了吗?
他的胖脸上平时那些活跃的笑肌最近全部消失了,整天绷着脸,动不动就发火,吓得侍卫亲兵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低头默立,生怕惹恼他。
朱异在门口犹豫片刻,走了进来,
“太傅,尽管您听了不舒服,属下还是要向您报告,昨天前锋营又死了数百人!这半个月来病死者已达数千了,超过了战殁的数量”
诸葛恪霍地立起,油汗滋滋的脸冷冷的全是不快:
“我早就过,这是那些胆怯的将官在为避站找借口,有造谣惑众者,必斩不赦!为此杀了好几个官员朱将军明知故犯,是欺我执法不严吗?”
“即使太傅要斩我,末将也不得不将实情稟报!”朱异的脸胀得通红,心一横豁出去了,强硬的道:
“照这样下去,不出十日,我军数万大军将不战自垮,太傅您不要执拗请为国家留点精锐吧!”
“你!”
诸葛恪怒气冲冲的瞪着朱异,自先帝托孤以来,有谁敢对自己这样话?他一拍几案,正想叫人将朱异拖出去责打00军棍,转念一想:
怎么着朱异也是个皇亲,屈指可数的大将,给他留点面子吧
“你既斗志已失,留在军中也是枉然,交出你的军权,回建业向皇上请罪去吧!”
朱异愣愣的望着诸葛恪,叹了口气,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诸葛恪丝毫不为所动,将朱异统帅的前军分拆成几部,2000人一队分将统领,继续轮流攻城。
作战最忌添油战术,大部队尚不能成功,分队岂能侥幸?失去斗志的吳军只能起骚扰作用,给守城的魏军造成心理压力而已。
但是张特知道,守城将士体力精力已经消耗到极点了,吴军再组织几次空中、地面、地下的立体攻势,自己决无回天之力了。
他在心里有些怨恨司马孚,即使你为全盘战局考虑,也不能将合肥3000将士和一城百姓当做牺牲品啊!
诸葛恪的作战意图,实则成全了张特之功,因为他始终抱着一点幻想,司马孚全军不来,派出一支支部队前去救援,吴军就可以趁逐个击破。攻城为下,歼灭敌军有生力量才是上策嘛。
据侦查报告,魏国援军最近的一支毋丘俭部已离此不远,可恨这家伙不知为何停了下来,逗留观望着?
实际上,吴军只要继续在箭塔掩护下,向其他方向挖地道,城池必定攻陷。然而将军灰心,战士怯战,终于功亏一篑。
就这样,长于战略而短于战术的诸葛恪,阴错阳差地失去了战胜的会。
“太傅,士兵们疲惫已极,”攻城部队的分队指挥官都尉蔡林前来禀报:
“军粮也不多了。与其在城下干耗着,不如留一部分人坚视,大部队去攻击毋丘俭军或者干脆撤军回国,秋天再来吧?”
“你以为闹着玩,来就来,去就去?下次来还是如此状况怎么办?”
诸葛恪越越火:
“都是你们这些将领不得力,不肯身先士卒,致使大军困顿孤城之下,成此不尴不尬局面,太令我失望了!”
蔡林见话不投,急忙告辞出来,心里充满了失望,对前途也失去了信心。
“诸葛恪刚愎自用,骄傲自负,虽有治国之能而无带兵之才,却偏要执掌文武全职。你自以为既是萧何,又是韩信吗?国家大权抄在这等人里没有好结果!”
蔡林越想越灰心,一气之下竟带着一些亲信偷出军营去投奔了毋丘俭。
司马孚得知蜀军内情,大喜过望,等待已久的反攻时终于到来了!即刻下令全军开拔,跟在先锋毋丘俭与文钦两军后面,以最快速度向合肥新城扑去!
这下诸葛恪再也不能硬撑了,只得匆忙下令撤军。
兵还未败,已如山倒,进军时的昂然气象,换成了退军的颓然惨况。
伤兵病卒挤满了道路,健康者怕被传染,顾自急行。许多人就此呻吟倒斃于沟壑之中、道路中央。还有不少被魏军追上,或杀或做了俘虏。呼天唤地,怨骂痛叫声不绝于路,景况惨不忍睹。
诸葛恪还是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极力保持“大将风度”,退到江渚,竟然还停下脚步,驻扎了一月之久。
还计划在浔阳屯田,为以后卷土重来做准备。
直到朝廷发来了班师诏令,而且是一发再发,他才不情愿地拖拖拉拉,回军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