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防守与反击
深夜,一骑快马离开京城,沿着官道向保定府方向飞驰。
景王临时驻扎地,原定裕王府内,一个身影匆匆走到景王门前,管事太监孟珙迎了上来:“李大人,有事吗?”
李敬方问道:“王爷可安歇了吗?”
孟珙忙道:“王爷正在查看今天送来的邸报,尚未安歇,大人请。”李敬方点点头,迈步走进房中。
景王正坐在书案前,里拿着一份邸报,一见李敬方进来,起身相迎:“老师来了,本王正想要找你,可看过邸报了吗?”
李敬方一笑道:“在下已经看过了。知道殿下必有所问。”完由打袖子里拿出一封密函:“这是严阁老派人骑快马送来的,殿下请看。”
景王接过密函,仔细看了一遍,还给李敬方:“老师的意思是?”
李敬方笑了笑:“事情虽有些意外,但还在我们预料之中,照严阁老的,按原计划报病,其它的就交给严阁老吧!”
景王犹豫一下道:“老师,一旦报病,父皇肯定是会派人来的,到那时。。。?”
李敬方摆摆:“殿下无须多虑,在下早已准备妥当。”完由打袖子里拿出一个盒,打开,取出一枚药丸对景王道:“这是神净丹,专门有高人所配,对人体没有伤害,但在三天内会有风寒入体症状出现,三日后自行消退。殿下可能要吃一点苦头。”景王接过药丸,看了看,对李敬方点了点头。
李敬方接着道:“报病的折子最后殿下亲自写,因为是要呈给皇上的,严阁老的信由我来写。”
景王点点头,李敬方躬身退出。
来到外面点唤过孟珙,低声叮嘱几句,孟珙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纸笔写道:“下官李敬方书呈严阁老,来信已收到,按原计划不变,另:蓝道行此人至为要紧,望阁老严加防备,他们打通了蓝道行这条线,对我们非常不利,他们是怎么搭上的蓝道行,还望阁老细心查访。”
写完将信纸叠好,装入一个蜡丸之中。刚刚装好,门外响起敲门声。李敬方沉声道:“进来!”
由打门外走进一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一见李敬方单膝跪地俯身施礼:“属下赵天德见过李大人!”
李敬方面无表情,将蜡丸递给他:“你骑快马连夜进京,将此信亲交给严阁老!记住!信在人在!”
赵天德:“是!属下明白!”起身离去。
深夜,一匹快马驶出王府,有如离弦之箭般,向京城方向飞奔,为了不引起注意,特意抄了近路。走到离京城还剩几十里,有一个叫黑风口的地方,一支冷箭夹带着风声“嗖”直奔马上骑士的咽喉。赵天德没有防备,听耳边恶风不善,在马上一个金刚铁板桥,向后急仰,躲过这一箭。心中暗叫:不好,有埋伏!
不敢停留,在马屁股上猛抽,想要冲出去,到了谷口,只见一堆乱石树木,将谷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吁!吁!”勒住缰绳,停了下来。举目向四周观看。高声喊道:“何方朋友!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出来见个面吧!”
话音未落,由打两旁树林中,飞身跳出十几个人,黑纱蒙面,一身的劲装,里都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朴刀。也不搭话。将赵天德围在当中。
赵天德一拱:“几位朋友,不知是哪个山头儿的兄弟,在下乃是景王府的一等护卫赵天德,有什么在下能帮的上忙的请划下道儿来,赵某尽力就是!”
黑衣人也不吱声,围定赵天德,纹丝未动。
赵天德正诧异间,就看树林里又走出一个人,缓步而来,一样的打扮。脸上却没有蒙面。四十多岁左右,鹰钩鼻子,三角眼,眼中射出两道寒光看着赵天德。冷笑:“嘿嘿嘿嘿!果然不出我家大人所料。真让我等到了!”
赵天德一看有点眼熟,猛然间想起来:“你是。。杨雄!?”
来人笑道:“赵大人好眼力!只是一面之缘,竟然仍记得在下。”
赵天德脸一沉:“杨雄!我景王府与你咸宁侯府素无瓜葛,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深夜至此拦住我的去路,你想干什么!”
杨雄又是一阵冷笑:“不想干什么,只是不知道赵大人这么晚了,是想去哪啊?”
赵天德怒道:“我奉王命去京城办差,误了时辰,你担当得起吗?快快把路让开!”
“当得起!”杨雄面沉似水,走到赵天德近前:“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马上放你走!否则。。。哼哼哼哼!”
赵天德心中一凛:“什么东西?你在胡些什么!赵某急着去京城,并没有带得许多银两。”完由打怀中掏出一锭纹银,足有二十两,往杨雄身前一扔:“拿去给弟兄们喝酒!”马头调转,向着来路返回。
杨雄把一挥,十几个黑衣杀一拥而上,举刀便砍。赵天德怒吼一声,由马上腾身而起跳落地面。拔出腰间宝刀,对着杨雄喊道:“杨雄!要造反吗?”
杨雄冷笑道:“不敢,我家大人有命,不敢不完成罢了!上!”
众人纷纷上前,赵天德知道今天生死一线,牙关紧咬,宝刀抡起来呼呼挂风。一时间喊杀声,兵刃交击声响成一片。不一会就被赵天德剁翻了好几个,怎耐寡不敌众,自己身上也挂好几道彩。鲜血直流,呼吸有些粗重,刀法渐渐有些散乱。杨雄看准时,拔出宝剑,揉身加入战团,几招过后看赵天德一个没留神,一招白鹤亮翅,剑尖斜着上挑,正扫中赵天德腕,将整个右切了下来。血光飞溅,赵天德踉跄后退。疼得脸都扭曲变形,但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杨雄一阵怪笑:“嘿嘿嘿嘿,赵大人,我看你还是识相一点,把你要送往京城的东西交出来,我这有上好的金疮药,在你的血流干之前可以保你不死!怎么样?”
赵天德忍着剧痛,看了一眼他,有看看四周围着的黑衣人,情知在劫难逃,闪电般用剩下的一只由打怀里掏出蜡丸,用力一捏,将密函放到嘴里就要往下咽。
杨雄疾眼快,抢身上前一剑洞穿赵天德的咽喉,一脚将他蹬倒在地上,赵天德用指着杨雄,喉部发出呃呃声音,终于气力不支,倒在血泊之中。
杨雄走上前伸在赵天德嘴里掏出密函,嘿嘿一阵冷笑,打开一看,一皱眉。密函完好无损,只不过被口水浸湿,字迹有些不清。
北京城,咸宁侯府。仇鸾一把将桌上的茶杯茶碗全都扫落在地上:“废物!一群饭桶!”里拿着那张模糊不清的密函,指着杨雄骂道:“全都是饭桶!!死了四个人!你就给我拿回来这个东西?这有什么用?看都看不清!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好的会啊!只差一点儿,我就能让严嵩老贼死无葬身之地!全他妈让你们给毁了!”
杨雄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仇鸾有理由生气,他料到了林怀宇一定与景王府联络的,只要想办法将他们的联络密函拿到,以他现在的力量,再加上徐阶高拱的助力。想将林怀宇打倒是很容易的事。可会来的快去的也一样快。看着里模糊的密函,仇鸾真的是懊恼不已。
“你先下去吧,虽然差事办砸了,但也算是有点苦劳。”仇鸾冷静下来,看着杨雄道:“都收拾干净了?”
杨雄连连点头:“请大人放心!连人带马全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绝对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仇鸾叹了一口气:“嗯,你们也辛苦了,去帐房领银子,告诉他们把嘴管住,不许乱话,死掉的几个弟兄,按战死的比例加倍抚恤,每月给他们家里送一笔安家费。”
杨雄深深的鞠了一躬:“卑职谢大人恩典。”仇鸾摆摆。杨雄躬身告退。
仇鸾又拿起了那张密函,反复看了又看,对林怀宇的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站起身吩咐家人:“去!把毕先生请来!”家人答应一声离开。不大一会儿功夫,由打外面进来一个人。中等身材,面容清瘦,一抹黑胡,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进来看了一眼仇鸾,躬身施礼:“毕九成见过大人!”
仇鸾满面堆笑:“哎呀!老夫子这是做什么,快快免礼,请坐!”毕九成是仇鸾府里的一位幕僚,四川广安人,科举屡试不第,被仇鸾招到府里做了幕僚,凭着一好字,专门负责来往公文信件,奏本呈览。深受仇鸾信任。
向仇鸾拱了拱,也不推脱,坐到椅子上。
仇鸾走到书架前,看了看,伸拿下一幅卷轴,递给毕九成。毕九成接过来看了一眼:“长安不辞远,归来做渔翁。这是李敬方李大人的书中堂!”完看了看仇鸾,不解其意。
仇鸾微微一笑,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道:“夫子,可能临摹否?”毕九成瞬间明白了,低头又仔细看了看。重重点了点头。
风和日丽,百花齐放,嘉靖皇帝心情不错,难得的走出万寿宫,带着淑妃和静妃等几个宠爱的妃子来到御花园。
妃子们三两一伙,结伴赏花,看到美丽的就拉着嘉靖帝一起观赏,宫女们也没有平时的规矩,嬉笑打闹,招蜂引蝶,御花园一片欢乐祥和。
嘉靖帝一边观赏五彩缤纷的奇花异草,一边看着他的女人们玩耍,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倦意,是啊!年近半百了,三十多年的皇帝生涯让他有些身心俱疲,好累啊!想到这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神思恍惚,那片云彩好像一个人,是谁呢?杨廷和吗?少年成名,名满天下,三朝元老,权倾朝野。如果不是他,朕做不了这个皇帝,朕的一切都是他给的,那怕他的本意并没有这么单纯。可惜他最后还是成为了朕的敌人。成为了朕君临天下的绊脚石。朕没有赶尽杀绝,也许是念着他的拥戴之情吧。
不是杨廷和,像张璁,他也算是朕的恩人啊,那怕他的用心有些险恶。要是没有他,我可能会败在杨廷和的上,成为他的傀儡,任他摆弄吧!就冲这一点,朕永远都感激他。
也不是张璁,原来像夏言吗。你是可靠的臣子啊!心里只有皇帝,只有国家,可你真的太刚直了,不是你不好,是朕没有资格拥有你这样优秀的臣子吧!朕对不起你,朕不该杀掉你的!
嘉靖帝想着想着,眼睛有些湿润,深吸了一口气。吕方轻轻走到嘉靖帝身边,轻声道:“皇上,累了吧,前面就是翠微亭,到哪歇歇,喝口茶,用点点心吧。”
嘉靖帝点了点头,缓步向翠微亭走去,仿佛漫不经心般问道:“裕王留京,朝廷上可有什么议论啊?”吕方迟疑了一下:“没有,文武百官都觉得是应该的事,毕竟只有两位王爷,总不能都走吧。”
嘉靖帝与他主仆几十年,彼此间简直不能再熟悉,脸一沉道:“怎么你也学会了他们那一套了?”
吕方低下头去,不敢看嘉靖帝的眼睛。
“嗯!!”
吕方看嘉靖帝面色不善,喏喏到:“其实文武百官但也没什么特别的议论,只是。。。”眼睛瞟了一眼嘉靖帝,咬咬牙道:“只是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风声,。。哦。。”
嘉靖帝有些不耐烦:“什么?”吕方不敢再支吾下去,轻声道:“陛下已经有意传位给裕王,自己做太上皇,以后专心修道,不理国事了!”完把头更低了下去。
嘉靖帝没有马上话,看了看远处嬉闹的妃子们,又抬眼看了看天,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太上皇吗?还不错呢!”看着吕方,满脸的讥笑:“看样子以后你要陪我去南苑养老了呢。”
吕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千万不可做如斯想,您千秋鼎盛,龙体康健,乃半仙之体,正是开创万世基业的时候,怎么能轻易言退呢,这些混账话想必是那些别有用心的故意放出来的,意图挑拨陛下父子亲情,应该下旨将造谣之人立刻抓起来明正典型,以安朝野之心!”
嘉靖帝用轻轻拍了拍栏杆,若有所思,半响没有吱声,过了一会道:“是啊!其心可诛呢!但怕就只怕的人多了,不是真的,也会变成真的了!”转头看着吕方:“去查一查,看看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内阁,林怀宇里拿着刚刚送到的景王报病的奏本,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按理李敬方的密函应该先一步送到他的中,可报病的奏本都已经到了,密函却迟迟未至。李敬方做事缜密,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难道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了吗?朝廷上的关于裕王将要继承大统的风声已经传了出来,可皇上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唉!难!太难了!
林怀宇摇着头,走到崔銮的近前:“崔大人!这是景王送来的报病奏本,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送司礼监,让他们递上去!”
崔銮忙伸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怎么才走到保定就生病了?这要是去湖北那还了得?严阁老,我们是不是上个本子,让景王就留在保定算了!反正裕王也不走了,在哪待着不是待着呢。”
林怀宇嘴一撇:“嗯!这哪是咱们的算的事啊!不过你这个提议正好提醒了我。”在屋内走了几步,对崔銮道:“这样吧,你就以全体内阁辅臣的名义上一道本,就景王不过偶感风寒而已,并不是什么大病,可派一名太医沿路跟随护送,既已奉旨就藩,就不应再拖拖拉拉,惹人非议!”
崔銮嘴巴张的有碗口大,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怀宇,他的意思和林怀宇的意思正好相反。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林怀宇无奈的道:“阁老!这!这!这能行吗?”
林怀宇微微一笑:“能行!就这么写!写完了先拿给徐阁老看看,若没有意见让他签字!再以内阁的名义递上去!”
崔銮不解其意,也没敢再问,写好了奏本,叫过来一个值事官员,让他送给徐阶过目。
此时的徐阶正坐在刑部大堂,查找一份卷宗,犯人就是因弹劾严嵩而入狱多年的监察御史杨继盛。对杨继盛这个人徐阶还是非常了解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是朝廷上有名的正人君子,如果能想办法将他救出来,他对严嵩恨之入骨,由打夏言遇害时起就处处与严嵩作对。对自己以及裕王而言都是一个强助。
正在仔细看着卷宗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内阁值官,将一份奏本递给了徐阶:“徐阁老,这是内阁拟定的奏本,崔大人让你过目,没有意见的话就请署名,呈交御览。”
徐阶一愣,拿过来看了看,笑了:这样的奏本也可以递上去吗?恐怕严嵩那里就第一个通不过,别皇上了。想到这问了一句:“严阁老可曾看过?”
值官答道:“还不曾看,崔大人先让送到您这来,您署名之后再交给严阁老。”
徐阶点点头,没有多想,拿起笔在崔銮名字的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给值官:“务必请严阁老仔细斟酌裁定。”
值官点头出去。回到内阁将奏本交给崔銮,崔銮看了看又递给林怀宇。林怀宇面无表情。没有把名字写在最上面。而是在最底下歪歪扭扭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交给崔銮:“兹事体大,就麻烦崔大人亲自跑一趟司礼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