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只饵
场,人来人往。
南织看眼时间,踮起脚尖巴望。
今天就是除夕,中国传统节日里最重要的日子。
打拼在外的游子带着一年的收获回家。又或许,今年的成果不尽如人意,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归家似箭的心。
南织再踮高,响了。
“接你家老佛爷呢?”
“嗯,晚点了。但应该已经落地。”
陈叶安扒拉着盘子里的沙拉,抱怨:“老佛爷抢走了我最爱的你。”
今年是陈爸爸和陈妈妈结婚三十周年。
夫妻俩决定浪漫一把,便预定了去巴厘岛的春节旅游团,这时候估计已经躺在沙滩上喝插着伞的果汁了。
“谁叫你就是个意外呢。”南织笑道,“忍两天,初三我和呆西陪你玩一天。”
陈叶安叹口气,“好吧。春节快乐,亲爱的。”
“你也是,春节快乐。”
挂断电话,南织看到不少朋友发来的祝福微信。
她现在没心情回复,正要收起来,就听——
“我以为我的女朋友会对我翘首以盼。”
“”
南织嘴角扬起,随即咧开大大的弧度,头也不抬,直接扑过去
正中怀抱。
言湛紧抱着她。
闻到那股橙花香,满腔的想念终于得到丝丝慰藉。
“第一次那么讨厌晚点。”
他轻吻她额头。
还要再往下亲,南织赶紧捂住他的嘴。
余光里,方博站在斜后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可瞧那意思,他分明是想拍照留念。
“公共场合,注意点儿。”南织脸红道。
言湛握住她的,十指紧扣,回道:“嗯,回家再。”
“”
我貌似也不是这个意思。
*
除夕,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言湛特意叫人多备出来一辆车送方博回家,让他早些见到家人。
方博感激涕零,觉得能遇上这样的好b,哪怕平时怎么都工作不完、隔三差五还要收拾烂摊子、随时都要被喂成吨的狗粮都可以忍。
“言总,南姐,春节快乐。”
南织含笑,:“谢谢方助理。我给你准备了新春礼物,等回头让言湛给你带过去。不是值钱东西,就是一点零食什么的。”
b夫人也这么好!
“谢谢南姐,我”
“给他准备礼物做什么?”言湛语气凉凉,“他初三开始加班,没时间吃。”
“”
都特么是错觉,都特么的是假象。
场外围的路况比较拥堵,耗时长。
言湛上车后,启动后座挡板,顿时将车内分割成两个空间。
南织毛骨悚然,赶紧又按下去,心道挡板一上升,司师傅得脑补出来什么大戏?
言湛也不拦她,只淡淡问:“你确定想让人家看?”
“”
挡板重新启动。
南织缩到角落坐着,一副“你敢过来我就咬舌自尽”的义士模样,不畏强权。
言湛轻哂,摇摇头,“我可能会在这里吗?”
好像也是。
“反正你规矩点儿。”南织稍微放松些,“我绝对不”
“这里根本不够施展。”
“”
“但似乎也是种新鲜体验。”
“”
我们要开始那个震了吗?
南织无语至极,无语到一拳锤过去,然后让他抱着。
抱着就抱着吧,是挺想让他抱着的。
“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他,“考察结束了。”
南织舒口气,两人静静依偎。
车子渐渐驶出场范围上了高速公路,速度一下子提升不少,距离家的路程开始加速缩短。
“我外婆已经先去你家了。”
提到外婆,南织心里打鼓。
言湛指缠着她的头发,身心难得真正放松,:“我知道。”
“那你会不会会不会紧张?或者别扭?”
别扭?
要见长辈会紧张或许在所难免,别扭从何而来?
南织坐直,酝酿措辞。
自打外婆快要回来,曾璇跟她忙前忙后,还各种研究大家怎么过年开始,她就有这种顾虑——太过亲密的顾虑。
她是和言湛恋爱不假,两人感情越来越深也不假。
但是这样聚一起过年,显得他们现在好像就是亲家似的,未免有点儿
“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快?”言湛顿了顿,“因为我们还没领证?”
“”
我这就想的够快的,你这是直接坐火箭带我飞啊!
南织“哎呀”一声,用力靠上椅背。
“你别跟我开玩笑,我真的。你别心里不自在,到时候不舒服。”
言湛蹙眉,回答:“我没开玩笑。”
南织愣住。
男人表情严肃,双眼流露出的是在处理工作时拿出的一百二十分专注认真,确实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会真想”
言湛眉头皱得更深。
车里原本透着甜意的气氛倏而冷却不少。
沉默片刻,他:“我不会不自在。能和你还有外婆一起过年,我很开心。”
“哦。”
两人很默契地避开“领证”的话题。
南织扭头看向窗外。
她不是没想过和言湛有“以后”,只是结婚这件事太大了,她没准备好,更想象不出来她的婚姻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车子驶入地下隧道。
玻璃上光影掠过,串联成一道道彩条,照亮车内。
南织透过反光看到身后的男人坐在另一边,头微微侧着,侧脸迷人。
但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外,而是凝滞成结。
莫名落寞。
*
赵阿姨早早等在言公馆外。
按照吩咐,她给了司一个红包,迎接南织和言湛回来。
“老夫人和老爷在书房切磋书法呢。”赵阿姨笑道,“老爷要裱起来留着,都是大作。”
这话还真不是恭维。
南瑾山曾是书法协会会长,但他承认自己写的没古月阳好,还古月阳这是搞科研了,不然书法界一定会有她的大名。
“回来了啊,路上堵车吧?”
曾璇穿着围裙出来,每年过年期间,她都要下厨。
“璇姨,我过去和外婆还有叔叔打招呼,一会儿过来帮您。”
曾璇好,趁着南织去洗,过来拧了自家倒霉孩子一把。
“好好表现,知道吗?”她,“过去造那么多孽,现在得加倍找补回来。我告诉你,芒芒最听外婆的话了。”
言湛点头,去洗间找南织,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外婆,叔叔,我们回来了。”
言海诚正在欣赏古月阳刚刚写下的“澄怀观道”,颜体,每个字就跟有了生命似的,气势浑厚,端正刚强。
要不是两个辈回来,他得好好再像尊师请教。
“你们回来了。”
言海诚身高6,长相英俊不凡,五官轮廓深邃,不管是在过去那个年代还是现在,绝对都是帅哥中的战斗。
言湛这幅好皮相至少一半是随了爸爸,尤其是眼睛——锐气十足,炯炯有神。
“外婆,您好。”
言湛主动迎上前去,弯下腰,谦卑恭敬。
古月阳笑笑,放下笔,称赞:“海诚,你这孩子可你比还要出色啊。”
“毛头子一个。”
言海诚一向不苟言笑,严厉板正,“还有的要历练,得您多指点教训。”
南织瞧言子一眼,不知道他被教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会不会是“哀家没错,是你们眼瞎”的狂拽霸酷?
古月阳摆摆,“老骨头一把了。要是我的话能对孩子有一些作用和帮助那就是好的。年轻人,允许犯错,允许轻狂。”
言海诚露出些许笑意。
他看向南织,神色不似刚才那般严肃,:“我今天准备了一道拿菜,你待会儿要多提意见。”
言董事长还要下厨?!
“言叔叔,您太客气了。怎么还”
“无妨。”他叹了口气,“很久没像今天这么高兴。”
“”
看来您儿子确实是个不孝子。
四个人简单聊聊,南织和言海诚一起前往厨房。
南织本来是要把言湛也拉走的。
可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主动提出来想陪陪古月阳。
书房内,檀香暗浮。
案几上摆着茶具,大红袍留有的残香依旧醇厚。
“芒芒那里的茶叶是你准备的吧。”古月阳问道。
言湛点头,“听您喜欢品茶,所以准备了些。希望您不要嫌弃。”
古月阳没接话,一时间,空气都沉静下来。
但奇异的是,这两人都没感到尴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你父亲,你时候也练过书法?”古月阳又问,“要不要写几个字?”
言湛没有推诿。
熟练地研磨、蘸墨,握笔姿势标准,从容不迫地在宣纸下写下“赤心”二字。
同样是颜体。
古月阳看了后,半天没有话。
言湛静立一旁也不打扰,只是有人担心他闯祸,给他发微信。
南织:[别在我外婆面前写字!]
南织:[千万不要!]
古月阳“以字鉴人”的本事绝对不是吹牛或者邪乎,她的很多学生都不敢写字给她看,就怕叫看出什么来。
当然,古月阳也没这习惯,又不是算卦的。
可保不齐
“晚了。”
“你什么?”
“没什么。”言湛收回,“字不好,让您见笑了。”
古月阳打量着他。
片刻,笑道:“你又何必谦虚?太不符合你的性子。”
“”
言湛扶着古月阳到案几旁坐下。
古月阳熟练练出茶渣,并:“芒芒总归是有心结,希望你多包容。她一姑娘离乡背井,自己都顾不了,还想把妈妈拉出来磕磕绊绊长大,不容易。”
言湛握拳,点头。
“不过我瞧着我这外孙女是个有福气的。”她又,“遇上了你。”
言湛摇头,“是我幸运拥有了她。”
古月阳重新烹了一壶茶。
夹给言湛一杯,忽然又:“你知道芒芒是个音痴吗?”
“”
言湛动作一顿,“不知道。”
“哈哈哈。”古月阳笑起来,“你不要告诉她是我的。你别看她声音条件很好,但可能是天生五音不全吧,唱歌跑调跑得厉害。”
言湛回忆,貌似还真没听过她唱歌还是哼哼曲子什么的。
“有一次啊,他们学组织唱诗比赛。她兴冲冲就去了,结果当天就被老师告诉以后她不负责唱诗,只要在旁边听着就好。”
“”
“因为她一开口啊,大家全部被带跑调。哈哈哈!”
言湛微微一笑,举起杯抿口茶。
然而,“自己都顾不了”这六个字不停在他脑子里回响。
古月阳讲这段往事看似是个笑话,可对于一个才上学的女孩来,如果没有家长开导,她会怎么想?
别的朋友全在上面唱歌,只有我在下面。
“外婆。”言湛放下茶杯。
古月阳慢慢敛去笑容,也放下茶杯,直视面前的年轻人。
他不惧她的审视,坦然赤诚,郑重告诉她:“她的以后,我负责到底。”
*
年夜饭是除夕的重头戏。
言湛和言海诚一同接古月阳下楼。
餐桌上,各色美食丰盛,色香味俱全。
“哎呦,我可是有段时间没吃正宗的中餐了。”
古月阳坐在正座,言海诚和曾璇并肩坐在左侧,言湛和南织并肩坐在右侧。
正式开动。
古家也是书香世家,餐桌礼仪繁多。
但古月阳是个不爱守旧的,吃饭时一会儿聊起家常,一会儿在美国的趣事,气氛毫不沉闷。
“外婆,尝尝我这道红烧狮子头。”曾璇,“绝对比饭店做的好吃。”
言湛接收到母亲大人的眼色,用公筷夹好递过去,之后又给南织也夹一块。
“好吃。”她笑着。
言湛再给她夹,“多吃。”
这边曾璇拿出拿菜,言海诚也那道东坡肉是他做的,大家都拿出来了,南织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她看了一眼曾璇,曾璇清清嗓,:“你子有福。芒芒亲自给你做了道菜。”
赵阿姨低着头吩咐下人上菜。
言湛在桌下握住南织的,眼带笑意。
结果看到那道“菜”时,又无奈到只剩下一声叹息。
满满一盆凉拌西红柿。
曾璇笑道:“知道你这人气霸道,来来来,都是你的,谁也不和你抢啊!”完,在下面狂掐自己老公,憋住没有拍桌子笑。
言海诚觑她一眼,绷着脸:“既然是芒芒的心意,你多吃些。”
“”
古月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也不拆年轻人的这点情趣,乐得看戏。
“吃啊。”南织夹了一块过来,“趁凉吃。”
言湛瞧她得逞的得意样子,眼睛晶亮,脸颊软润。
他痒得很,真想掐掐她的脸儿,但想着她脸皮薄,还是忍了。
拿起筷子,言湛看着这些生西红柿几秒。
最后,在死盯着南织的情况,把这口西红柿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不错。”
“”
她怎么忽然感觉后背冷飕飕的呢?
“你要是实在不”
“不错你就接着吃啊,吃啊。”曾璇端起盆子,直接放他跟前,“都吃了哈,别浪费芒芒的心意。”
言湛眼风带过身边的人,:“一定吃的干、干、净、净”
“”
不是,我觉得dk不必这么狠,万事好商量。
但言湛真的吃的干干净净。
不仅曾璇惊了,连言海诚都露出一副“我怎么生出你这种神经病儿子”的嫌弃表情。
只有南织收到了来自西红柿狂人的微信。
不狗活不了:[真开胃]
不狗活不了:[晚上得加餐,饿]
“”
到头来是我坑了我自己吗?
吃完年夜饭,大家在客厅看春晚。
家里留的佣人不多,这会儿也没什么可忙的,他们围在侧厅一起看,只等一会儿十点再下一轮饺子,今夜就圆满了。
南织去楼上检查古月阳的房间,刚出门,被扯到隔壁她的房间。
不轻不重的一声,门合上,隔绝外界。
“晚上睡这儿?”
“”
不然呢?
南织推他,嗔怪:“长辈们都在楼下呢。”
客房里没开灯。
只有皎皎月光穿透纱帘铺洒了一地碎影。
言湛岿然不动,她也动不了。
“我房间在你楼下。”
“”
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房卡呢?
南织无语,脸发热,好在房间里黑也看不出来。
“别闹,今天不”
言湛直接吻过来。
“”
这狗男人是狂吻病吗?怎么一言不合就亲呢。
南织起初还奋起反抗,但架不住这流氓太会。
再有,她也真的想他。
本来是可以忍住的,无奈他一团烈火凑过来,一点即燃,她除了跟他一起燃烧,别无他法。
“不行”
察觉到男人在探,南织找回了一点儿理智。
言湛还吻着她的眼角,也并不安分,“晚上来我房间。”
“不去。”
一屋子的长辈,她还想做个人!
然而话音一落,她被腾空抱起。
“言湛!”
南织胡乱蹬着腿,连咬带抓。
“你是色中饿鬼吗?你就不能忍一天?”
“天。”
“”
言湛垂眸,明明还是那么清冷孤高的模样,眼里却像是有火在烧。
“别抓脸。”他,“破了,你更解释不清。”
“”
我就是坐牢我也要杀了这狗!
眼看就要到床边,南织来硬的,肯定没他硬,只能丧权辱国。
“我去你房间。”
她的含糊不清,语速极快。
这种赤裸裸表达“我们一会儿嗯嗯啊啊”的话真是太羞耻了。
“嗯?”
“”
你就狗吧。
“其实现在更”
“我去你房间!”
南织喊完,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
言湛盯着她看了会儿,轻飘飘了个“那好吧”,勉为其难的样子叫她想要吃狗肉的心都有了!
“满意了?放我”
他抱着她坐在床边。
“言湛!你真的找倒霉是不是?我可”
“两分钟。”
“”
月光轻柔,照的真丝地毯像是一团云彩,也跟着变得温柔绵软。
南织靠在他肩膀上,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
“诶,对了,你吃了那么多西红柿,不会不舒服吧?”
他像是抱婴儿那样抱着她,这个角度,她正好可以欣赏他有型的下巴。
“还知道关心我?”
“我这不是”她一顿,忽然又使劲儿咬了他肩膀一口。
“嘶!”
再咬。
“干什么?”
南织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
“你根本就没有近视!璇姨你就是有点儿散光,戴眼镜是为了防止变成近视。”
言湛活动了下肩膀,“嗯。”
嗯?!
嗯什么嗯!
是哪个变态每次都要开着灯,一让关就自己是近视看不见?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言湛,你总这样,我早晚有一天踢了你!”
言湛眯起眼,低下头,问:“你踢的动?”
“那我走总行了吧?我走!”
“行。”他点头,“我跟着。”
“”
狗皮膏狗。
好的两分钟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十分钟。
南织整理一番衣服,扣子系得严严实实。
她掐着言湛出房间,警告他必须在她到达客厅的十分钟后才能出现。
言湛配合配合着点了点脸。
“”
你还有脸吗?
南织四下看看,踮起脚亲了一口,再次强调:“十分钟。”
“没问题。”
然而,南织还没走到楼梯口,响了。
“喂,陈哥。”
“您好,请问是陈叶安的家属吗?”
“”
“我们这里是中心医院。”
作者有话要: 言狗套——狗王——狗王中王——不狗活不了
*
言二狗:这就是我走进她心里的艰难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