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强行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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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里几乎没有任何绿植摆设,一侧墙边堆积着少许陈旧的日常工具,紧紧挨着一间灶房,灶房前不远处便有一口井,旁边放着两口大缸,外面擦得锃亮。

    从西往东,依次有三间屋子,从外面看来面积相差无几。屋门、窗棂上也都干干净净,可见是最近刚刚擦洗过。

    除此之外再没见别的,可怜巴巴的冷清。

    晏非走过去打开那间离院门最远的屋子,回头示意落后几步地鱼安安跟上,“家具、被褥都已经重新布置过,只是暂时的,你来看看还需要什么,我再叫人去买。”

    屋里的面积意外显得宽敞,约有十七、八平方米,新的雕花床、梳妆台、衣柜、桌椅、软塌一样不落,甚至于中间还放着一张巨大的水墨屏风,隔成两个空间。

    雕花床架上挂着水绿色暗纹纱帐,床上铺着松软的同色被褥,被子和枕头都整整齐齐码放在雕刻精美的床头柜上。

    床尾一侧放着两组衣柜,床头一侧临窗处放着梳妆台,所有东西都摆的规规矩矩、干净整洁。

    鱼安安暗暗捏了捏指,心里一阵触动,情绪变得非常复杂。

    “鱼,过来坐,我再跟你详细情况。”不知何时,晏非已经到屏风外的桌边坐下,指轻轻扣了两下桌面。

    闻声,鱼安安略作迟疑,这才绕出屏风。猛然间又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心思快速一转,在屁股挨到凳子面时,终于茅塞顿开。

    “这家布庄里的人呢?怎么听不到前面的动静?”鱼安安满脸惊疑,院和前面的二层楼中间连缓冲的回廊都没有,直接被一道门连接在一起,没道理站在这里听不见前面的动静。

    “这就是我要跟你的事情。”

    晏非看一眼外面楼的方位,语气从容自然,仿佛是在一件特别正常的事情,“这家布庄已与隔壁的成衣店归并,所以这里便空置出来,既然你要搬过来住,不如就把秋水也一并挪过来吧。如此一来,你也不必再成日家里、铺子两头跑。”

    鱼安安没有立即开口,不是不想,而是结结实实被他这番话惊吓到了。脑袋里乱哄哄的,甚至没有把这些话完全听进心里去。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并理解对方的意思。

    屋里安静许久。

    她的表情终于产生细微地变化,介于荒谬与难以置信之间,最后勉强笑着:“我还是觉得我住在这里很不合适,而且卫公子那里也不大好交代吧。还是算了,我回去再找找栖梧老街附近的房子。”

    晏非脸上地表情沉了沉,静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就显得有些凌厉,带着刺人的钩子似的问道:“京城这么大,为何非要住在栖梧老街?”

    鱼安安想也没想就回道:“当然是因为我的铺子就在那里,住的近方便嘛。”

    “果真如此?就没有别的原因?”晏非忽然讥诮地笑了一下,眼神冷的像裹了层冰霜。

    当然有,比如她熟悉那里,住了两年的地方也能让她产生亲切的归属感;又比如那里离徐府近,平时还能和长弃多走动,联络感情。

    一个地方住久了,她就不想再轻易改变周围的环境,很累。

    只是这些话只在鱼安安心里辗转一遍,就在晏非那阴沉可怕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地被扼杀在摇篮里。

    “没、没有!”鱼安安坚定摇头。

    晏非却微不可察地自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他并不相信。

    “你搬过来住,房子和铺子就都有了,岂不是更方便。”晏非不自觉挑了下眉头,言语间充斥着不容争辩。

    “还是算了,这种地段的铺子房子不是我能消费的起的,太贵了。况且我的铺子还,用不了这么大的规模。这家铺子还有卫公子的一半,你要拿这个徇私恐怕对你不好”

    “这铺子已经和卫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可以随便用,以你的艺,秋水的生意定能日新月异,很快就会需要扩大铺子,现在也不过是提前做准备罢了,何乐而不为?”晏非打断她,的十分肯定。

    鱼安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视线似要穿透他冷漠的外表,看进裹在层层皮肉血脉之下那颗跳动的心,那里面究竟藏着些什么?

    可是她看不清!

    半晌才又找回自己的声音,竭尽全力维持着快要皲裂地冷静,一字一句问道:“你把这铺子买下了吗?为什么非要给我住?我们已经五年没见了,你还了解现在的我吗?再,我们其实也只相处过一年多的时间,根本没必要这样。”

    “没必要?”晏非垂下墨羽似的睫毛,嘴唇轻轻张合,呓语似的在牙齿间琢磨这三个字,许久才蹦出别的话来,“我认为有必要,不谈别的,如果当年没有你留下的那几十两银子,我和娘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那个是”鱼安安好像理解了晏非的意思,他想报答她。

    可当年给他学费时,她要的也不是报答,就是求个心安以及对一个莘莘学子的鼓励。

    “于你是举之劳,但于我是恩重如山,区区一间铺面又算得上什么。”晏非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鱼安安浑身不自在,心慌意乱,撇开视线再次拒绝:“你要真觉得欠我什么,不如就折现”

    晏非听出来了,她还是不想要,瞬间阴云聚拢心头,耳边回响起徐远的声音——

    “如此看来,你我二人注定少不得一场较量,徐某定当全力以赴。”

    “我尊重安安的意思,她告诉我明天才能回去,所以我不会勉强她。”

    所有的掷地有声,踌躇满志,瞬间化为名为“恶意”地利剑,对着他当胸穿透,鲜血淋漓。

    这几日将将重塑而起的一点信念,咔嚓一声,龟裂崩塌。

    当下从怀里拿出两张信封,拍到鱼安安跟前,掀起眼皮,乖戾地盯住她的眼睛。

    “这是这间铺面的房契和地契,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如今它就是你的了,任你处置。如果你不想要,那就让它烂在这里,你好好想清楚,明日给我答复。”字字句句,仿佛被牙齿咬碎碾压过无数次。

    繁华市面,商贾云集,花光满道,如长龙似的御街,将京师重地一切为二。又被阡陌纵横分割为一块又一块气象万千的世界,芸芸众生包罗其中,世间百态尽显。

    “停车——”

    鱼安安尖厉地声音陡然穿过车门,在人声鼎沸中一下子刺透云蛰脆弱地耳膜,吓得他猛地往前栽了一下,忙脚乱地稳住马车,缓缓停在路边。

    谁知他这边刚跳下马车,后面立刻“哐当”一声,马车门被用力推开,险些砸到他背上去。

    “唉,姑娘,您、您这怎么下来了,咱们才刚从弘晟街出来,离栖梧老街远着呢。您别走啊,您要往哪儿去?的送您过去,姑娘,咱们先上车行吗?的”他都要哭出来了。

    鱼安安往前走出几步才停下,好像刚梦游回过神似的,对可怜巴巴随时都要跪下来磕头的云蛰道:“你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云蛰不敢走,他要把人安全送回去,否则回去没办法跟大人交代。

    鱼安安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眯起双眼,冷声道:“你们大人不是明天才给答复吗?难道你还想监视我不成?”

    云蛰惊地忙摆摇头,“不、不敢,的是担心您”

    “那你回去,别跟着我,我现在看到你就想到”鱼安安的口气越来越差,一个没忍住差点爆粗口,顿时又被她强行扭开,不容反驳地命令:“回去!”

    云蛰不禁打个寒颤,望着鱼安安快步消失在人群中的冷然背影,过了许久,牙齿缝中还泛着一丝寒意。

    次日,清晨。

    安逸的老街上,响起开锁的声音,咔嚓一声细响,敏锐地惊动了正熟睡中的人。

    鱼安安在透窗而来的晨光中,动了动眼珠,似醒非醒。

    “姑娘,这天儿早着呢,没有人会在大清早就登门堵”

    “住嘴,我来这里是为了清净,你偏在我耳边念叨一路,怎么、姐姐?!”

    长弃嫌弃又烦躁地声音戛然而止,瞪着一双光华流转的杏眼,惊诧地望着自柜台后缓缓站起来的人。

    压的到处都是褶皱的衣裳凌乱挂在鱼安安细瘦的肩膀上,打散地发髻蓬松地垂在腰间,面色苍白又神情抑郁,犹如鬼魅般幽幽立在那里,满眼地迷离惺忪,不知今夕何夕。

    伴只瞄到一眼,立刻避嫌地跑出去,反把门关上,守在外面。

    长弃三两步脱掉鞋子跑到柜台后的简易木板地铺上,抓着鱼安安的胳膊,上下打量几眼,奇怪地问道:“你不是去了晏宅吗?怎的在这儿睡呢,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家?”

    鱼安安被她带过来地一阵风扫的精神一振,萎靡地困顿很快被赶走,她定了定神,看着满脸诡异表情的长弃,轻声一笑,“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言罢就轻轻推开她的,从柜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套备用的衣裙换上,走出来先拿水壶里的过夜水漱口。

    长弃跟在她身后,拧着眉:“昨晚你没有回来,我们都以为你又歇在了晏宅。谁想一个人躲在这儿,怎么了嘛?我瞧你脸色很不好。”

    鱼安安听出来她关切的声音竟泛着微抖,走路的动作不禁稍作停滞,随即去打开门,吩咐守在外面的伴去帮她打些水过来。

    伴应声接过水盆跑走。

    鱼安安回去坐下来,望着坐进旁边的人,深吸一口,也许是刚睡醒脑子还有些木讷,也许因为最近事情太多压力太大,让她失去了耐性。

    所以本打算慢点进行的事情,到了这一刻,她突然就脱口而出:“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跟你,其实我正在找房子,打算过几天就搬出去住。”

    话一出口,望着长弃突然变得惊怔不安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后悔。可都了,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鱼安安抿着嘴,屏住呼吸,等待对方的回应。

    长弃脸上跟跑马观花似的瞬间闪过各种情绪,搅弄在一起,变得复杂且诡异。许久才逐渐归于平静,精致的五官却好似泡在悲伤里。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质问,超乎鱼安安的预料,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你要搬去哪里?”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知府衙门。

    一名吏匆匆穿过大门、影背墙、回廊、天井,最后钻进东侧的一座院里,在众多同僚的目送下,敲响书房门。

    “进!”

    屋门应声被吏推开,往里走了几步,便拱禀报道:“徐大人,前面有位从户部过来的大人,要见您。”

    闻言,徐远停下里的朱笔,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很快又低头将这份公文批阅完,妥帖地收到一侧,才起身道:“他现在何处?”

    “就在前院侧厅。”吏回道。

    “嗯,你去忙吧。”

    徐远稍整衣衫,背着一只徐徐前往侧厅。

    昨天他又托人打听过高徹家的事情,得出的结论是:高徹家里只有一位妹妹和七八个仆人,其中婢女有两位,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女子。

    所以那日安安见到的姑娘,应该就是高徹的妹妹。

    虽可能是场误会,他也相信高兄的品性,但考虑到长弃嫁人以后的生活保障,徐远觉得还需要再谨慎些。

    他正考虑着再寻个好时找高兄谈一谈,结果,想什么来什么,高兄自己送上门了。

    “徐兄。”

    “高兄。”

    二人拱行礼,相继落座。

    高徹俨然有心事,面色有些沉,坐下来就道:“昨日我递了请帖到你府中,你可有看到?”

    “请帖?”徐远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

    高徹苦笑,叹道:“果然如此,怕是还没有递到徐兄里,就被席姑娘回绝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徐远蹙眉问道。

    高徹向他解释,自己昨日递了请帖,欲邀他们兄妹今日到余香楼赴宴,谁知请帖送去没多久又被下人带了回来,只回复不能赴约,没道原因。

    “我原想是你太忙没有时间,但这次设宴,我是想将家人介绍于你们认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亲自找你一声。只是我昨天下午过去的时候,你不在,席姑娘也不肯见我,我心里纳闷,同出来的婢女周旋几句,她仍是不肯松口,我只好先回去了。”

    “这丫头都是被我给惯的,太任性,让高兄见笑了,实在抱歉。”徐远听的频频皱眉,他不赞成长弃这种赶客人的做法,心里却知道,长弃定是对高兄有误会才会如此做。

    高徹立刻拱道:“徐兄严重了,我并非不满,只是有些担心席姑娘。想着是不是我无意中做过什么,惹得席姑娘不高兴了,但她不肯见我,我就只好找你这个兄长打听一下。”

    最后两句,竟难得带着几分毛头子的羞涩。

    徐远又想到了前天夜里鱼安安提到的事情,考虑片刻,才隐晦地问道:“这两日高兄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兄怎知?”高徹颇感惊讶,但很快就心有所感,好像摸到一点门道,却又不太敢确定。

    只好听徐远往下又问一句:“是令妹的事?”

    顿时醍醐灌顶。

    只是提到这件事情,高徹眉宇间立刻凝聚起一团阴霾,忧心忡忡地道:“前两日东宫选秀,妹瞒着我去了,没想到还真被太子殿下给看上了,不日便要接进东宫封郡夫人。”

    东宫选秀,早在三个月以前就开始着准备,需得经过层层选拔,最后真正能够被送到太子跟前挑选的秀女里出身只是其次,只要家中有人入仕且家世清白就能入选。

    但最后能够留下来的那几位秀女,无一不是从里到外用苛刻的要求检查筛选过无数遍,真真正正地万里挑一。

    高兄的妹妹竟能得到太子殿下青睐,怎么算都该是他们高家的福气,但看高兄却好像并不想要这样的荣耀。

    “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什么地方都敢去。瞒着我这个兄长瞒了三个月,要不是选秀那日我正巧路过东宫,无意中撞见她被人恭送出来,只怕等她入了东宫以后,我这个当兄长的才知道她就这么把自己给送出去了。”

    高徹一提起来就脑仁疼,用力按着额头,重重叹口气,“真是翅膀硬了,以为进了皇亲贵胄的府邸,就是为家里增光添彩了。”

    徐远为他续茶,宽慰道:“太子殿下仁爱宽厚,胸有丘壑,又生的一副好相貌,让多少京中贵女眼中的趋之若鹜。你也不必过于忧心,或许这也是令妹的缘。”

    “缘?”高徹却自嘲地咀嚼着这个词,半晌,不甘却又认命地道:“事已至此,我只愿她以后在东宫能够过得平安顺遂,至于冒头得宠的事情绝不能碰。”

    将心比心,徐远也是有妹妹的人,其实他可以理解高徹此时此刻的心情和担忧。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