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王琦玉在关外面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久,终于等回了三个人,曲潇潇的魔怔状态也解开了。
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三个人的表情可谓是千奇百怪,柳无常是震惊外加有些怀疑人生的,晏长殊让人感觉好像有些羞耻但又在故作镇静,而曲潇潇则是一脸的同情和慈爱(单方面针对晏长殊)——她一开始还想不通为什么晏长殊断袖但不喜欢千秋子,但是后来她想通了,千秋子是没有性别的,所以应该不在他的范围之内吧。
王琦玉:“???”这中间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不该漏的剧情。
她犹豫着挑了个同性方便开口:“曲道友,你方才是怎么了?”
曲潇潇问:“我怎么了?”
王琦玉也跟着愣住,但是见她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另外两个男人也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好意思接着追问下去,只好含糊了事。
经过方才一事,柳无常对晏长殊的敌意明显少了许多,他也从怀里掏出一叠召唤符纸,想了想,又不好意思交给晏长殊,于是动作生硬地拐了个弯,递向了曲潇潇。
“劳烦姑娘。若我以后在师门之中找到了给我下咒的叛徒,我必将告知你们。”
曲潇潇点了点头,接过符纸。
然而接过符纸的那一刻,脚下突然就开始地动山摇了起来。
曲潇潇慌忙稳住身形:“这是怎么了?”
晏长殊目光一动:“黑风他反应过来了。”
旋即又觉得不对,六个时辰可没那么快,他的咒怎么会突然被解除?
但眼下已经顾不了许多,他反抓住曲潇潇的后衣领,又觉得不妥,现在的她可是个姑娘——姑娘,不能这么做的吧?
曲潇潇见晏长殊的缩回去了,顿时大惊失色:“晏长殊你可不能因为不想穿女装就抛妻弃子啊!”
晏长殊:“”他真是想得有点多。
王琦玉:“???”女装,什么女装?这难道就是真正道侣之间才会做的事吗?
她下意识地看向柳无常,柳无常没话,但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王琦玉恍然了。
吵架、互相抹黑、跳崖殉情、穿女装——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道侣之间会做的事。
她突然感觉有些羞愧,潜心修道多年,原以为喜欢上兔子精就是领悟了“爱”之一字,没想到还是自己太过浅薄。
爱,应该是像他们那样互相伤害却又能拯救彼此的存在啊!
王琦玉默默地想,还是自己的见识还不够广阔啊。
晏长殊捎上了曲潇潇,又转过头来看向他们:“那你们要如何出去?”
柳无常本来想着跟着晏长殊一起出去,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外面该不会还是修罗界吧?”
晏长殊颔首。
柳无常默默地收回了脚:“劳烦把我们带出修罗界,多谢。”
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地就中诅咒!
等等,柳无常突然看向了曲潇潇,她也是道修,为什么她看上去没事?
曲潇潇在晏长殊底下张牙舞爪:“晏长殊你可得给我记好了,那可是你亲口的话!我不仅要看你穿女装,你还得穿露肚脐的,大腿高开叉的那种,我要看钢管舞!你知道什么是钢管舞吗?什么,不会?不会就学啊!什么,让我教你?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柳无常:“”这个诅咒好狠啊!
柳无常顿悟了。
爱,就应该是像晏长殊那样,就算曲潇潇有多脱节扯淡都不离不弃的存在啊!
柳无常默默地想,还是自己的修为还不够深厚啊。
晏长殊很快就拎着曲潇潇回到了外界,在里面困得太久,外面的光线实在是太过刺眼,好在晏长殊抬遮在了她的眼前。
好半天,曲潇潇才适应了光线。
她定睛一看,千秋子仍在昏迷,而黑风一动不动地倒在不远处。
曲潇潇心底一寒。
到底是谁救的他们?
“呼噜——”
脚边传来一个软绵绵的触感,曲潇潇低头去看,是吃屎。它身上粘着晏长殊的符咒,估计是在打滚撒欢的时候不心蹭上去的。
肥猪眨巴着豆豆眼,它拱完了千秋子,又开始来拱曲潇潇。
曲潇潇一愣:“吃屎?是你在外面召唤了我们吗?”
吃屎蹭了蹭她的,又是一声呼噜。
曲潇潇大喜,旋即蹲下去抱住了它:“好样的!猪猪队立大功!给你记一笔!”
晏长殊:“”什么乱七八糟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晏长殊的目光,曲潇潇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笑出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好啦,给长殊队也记个大功!”
她笑得很灿烂,露出的是曲卿幽从来不会有的笑容,阳光在她的脸上流淌成一片碎金,天光云影都在她的眼底聚拢成景。
晏长殊不自然地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扭过头去给黑风解咒。
黑风的身体猛地一松,他缓过神来,看到晏长殊正冷冷地看着他,立刻嚎啕大哭:“老二啊!你可算出来了啊!”
冰冷的剑柄点上了他的下巴,示意他收声:“你为何不听召唤。”
黑风哽咽着道:“我也不想的,可白骨他真不是个东西啊!我跟你,他就没跑出过修罗界,呜呜呜刚刚趁你们不在,他想过来偷袭啊!然后我才施法抵抗,没想到居然中了老二你的定身咒呜呜呜老二你怎么能这样啊”
晏长殊被他哭得头疼:“你是,白骨还没走?那他后来又做了什么?”
黑风抹着眼泪回忆道:“别的好像也没有,他一看到千秋子也是走火入魔的状态,立刻就跑了。”
晏长殊才不信白骨他就是过来溜达旅游的,但他检查了一下千秋子的状况,除了昏迷,他好像的确没有别的事。
奇怪。
不过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把千秋子体内的四个人放出来。
心魔已被彻底破除,料想他们在里面也应该拿到钥匙了。
晏长殊立刻飞身将千秋子带出了修罗界,然后又暗中施法,帮忙把王琦玉和柳无常弄出来,那两只妖怪也被带出来了,不过都在昏迷中,想必被他们打昏的。
估计是柳无常在里面对王琦玉共享了什么情况,王琦玉一出来,对他的态度也变了,她诚恳地躬身行礼:“这位道友,我属实不知”
晏长殊打断了那些想必是冗长而又无聊的话:“那两只妖怪,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王琦玉沉吟:“我打算先用法器困住他,不和他见面,等我想方设法解除身上的迷心咒后,我再放他出来,和他故作鹣鲽情深——想必这样,一定会引出他身后的幕后主使。”
柳无常也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王道友好计谋。”
王琦玉笑了笑。
晏长殊沉吟半晌,又道:“玉虚宫也就罢了,你们回去之后可以查查自家师门有无仙妖之子——他们体质特殊,天赋异禀,想必很好查出身份。”
王琦玉和柳无常同时凝重地点了点头:“师门出了这等使用禁术的叛徒,想必已经不是第一次,我们定会仔细排查。”
晏长殊颔首致意,就要转身离开。
王琦玉叫住了他:“道友!”
晏长殊没有回头,只是停住了脚步,示意洗耳恭听。
王琦玉也不介怀,她笑起来,冲晏长殊喊:“祝道友,和曲道友伉俪情深,山海永存。”
晏长殊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王琦玉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她和柳无常一人一个,用法器收了妖,动身赶回了各自的师门。
晏长殊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没来由地握紧了中的剑。半晌,他将冰凉的剑身贴上了滚烫的脸颊。
太阳真是太晒了,他想。
他一路走回了修罗界,路上偶然遇上了村民们,见他们一个个都对千秋子的走火入魔惊慌失措,只好简洁意骇地做了简短的解释,另外还让张伯把山上种的能够安神的花草送过去(晒干的那种),然后又让黑风把沉睡不醒的千秋子送回无患子那里。
虽然无患子不担心,但是他自己比较担心:病人一醒来就暴打病人是一种很不道义的行为。
等把事情全部安置妥当,天色已经将近黑了。
晏长殊回到了山顶,发现屋内是一片漆黑,没人点灯。
他感到不妙:“曲潇潇?”
没有回应。
晏长殊气急,为什么他只要转个身的功夫她就能消失在他的眼皮底下?
“呼噜——”
等等,好像有猪叫。
晏长殊眯了眯眼睛,抬头去看,曲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房顶,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吃屎。
晏长殊有些诧异,她不是怕高吗?现在怎么反而不怕了?
他足尖一点,飞身上了屋顶。
刚一上房,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曲潇潇正在喝酒,她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酒坛子,正在喝酒。
修罗界第一个奇案出现了,晏长殊匪夷所思,她哪里来的酒?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俯身去看种在院子里的树,果然已经惨遭毒,树根处惨不忍睹,他埋在下面的酒已经被刨出来了,凌乱的树根旁边还躺着几只倒霉的蝉。
晏长殊:“”
走近看,就发现幕后黑不是曲潇潇,而是吃屎,因为它的四只猪蹄都沾着泥巴。
肥猪喜欢四处乱拱,嗅觉又好,一下子就拱出了他埋的酒。但是看肥猪一脸的惊恐,估计它也在后悔为什么要拱出那坛酒。
因为曲潇潇越喝越多,已经开始摇摇欲坠,甚至有把它扔下房顶的架势:“来,吃屎,为我们共同的友谊干杯。”
吃屎:“呼噜——”
最后还是晏长殊上前把吃屎扔下了房顶,他顺夺过了曲潇潇的酒坛:“你喝酒做什么?问过我了么?你现在倒是不怕高了?”
曲潇潇眨巴着眼睛看他,半晌,突然醉醺醺地笑了起来:“怕啊。就是因为怕高,才要喝酒嘛,酒壮怂人胆啊!”
晏长殊:“”永远不要试图去理解一个醉鬼的逻辑。
他刚要伸去拉她,曲潇潇却突然抽噎了起来:“可是我就是想在这个时候站得高一点啊!我想啊,只要我站高一点,也许就能离他们更近一点。”
晏长殊的动作一顿。
“晏长殊,别演了。真的别演了。”曲潇潇的眼泪突然就啪嗒啪嗒地滚落了下来,“我在你眼里真就这么傻?就这么脑袋空空吗?”
“我都记得的,我都记得的”
“我就是,不想在你们面前哭罢了”
“我从到大装了二十年,我凭什么要在你们面前破功啊”
到这里,曲潇潇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到膝盖里。
“我的同学老师闺蜜——他们都觉得我是一个快乐的沙雕,我永远是安慰别人的那一个,永远是充当开心果的那一个,就连拥抱陌生人,我也永远都是最先张开双臂的那一个”
“但我的心里真的好难过,我每次睡觉做梦都能看见他们。奶奶,他们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要快乐,他们才不会难过”
“可是,我真的好想他们”
她顿了顿,补充道,“特别特别想”
晏长殊沉默了半晌,他一撩衣摆,靠着她坐下来。然后他夺过了她的酒坛,喝了一口。
“我知道。”
他的嗓子很哑,很低沉。
晏长殊摩挲着冰凉的酒壶,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灼烧,似乎要一直烧到心里去。
“我都知道的。”
他翻阅着那些记忆的片段,在心魔的长廊里奔走,却也没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离开得太早,甚至连一丝美好的回忆都没来得及给他留下。
晏长殊突然抬,抹掉了她脸上的眼泪。
“别哭。”
——曲潇潇,别哭。
曲潇潇打了个哭嗝,突然想起来晏长殊的爸爸妈妈也没有了,于是她抹了把眼泪,往晏长殊的身边靠了靠,开始拍他的背。
“晏长殊,你不要难过。他们也在天上看着你,你要是难过的话,他们也会难过的。”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一下一下,像羽毛一样落到他的背上。
背脊突然就烧了起来。
晏长殊反过来握住了她的,他的嗓音更哑了。
“曲潇潇。”
曲潇潇唔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月色下的少女醉醺醺的,脸上是一片迷离的酡红。
晏长殊突然就不知道话该怎么往下接。
酒液烧得脸颊滚烫。
该死,什么时候月亮也开始这么晒了?
曲潇潇善解人意地反握住了他的:“我都知道的。”
她认真地看着他,和他经历过种种,她已经开始理解晏长殊修炼魔功的苦衷,也开始理解为什么晏长殊非要和玉虚宫作对。
晏长殊和她一样失去了父母,但他比她更可怜,他没有人爱,也不能爱别人。曲潇潇想,在这样的古代,出柜一定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
晏长殊瞳孔剧震,她知道?她知道了什么?
“从今天开始,我们四个——我和你,还有千秋子和无患子——就是姐妹团了!”
晏长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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