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跟另外一个男人深情告别,我都快被自己的大度折服了。”付正为走近哭得撕心裂肺的林瑞枝,毫无顾忌的在林瑞枝伤口上撒盐,“还好我的妻子是瑞枝,要是换成别人我断不会如此宽容,兴许早就把此地变成案发现场了。”
话完他又意识到不对,低笑一声:“瞧我这话的,我的妻子只能是林瑞枝,还能有谁?”他自在感叹,“看来我只能大度了。”
这宛如自言自语的话对林瑞枝来堪比魔咒。
脱离了孩躯壳的人恢复了她十九岁的模样,或者,她死前的模样。
——红色婚服,如墨的直发,那双曾经总是含着笑意的柳叶眼此时因刚才的刺激而充满了一种近乎疯狂的悲戚,呆滞着,若不是她本来就为魂体,付正为都怀疑她的魂没了。
付正为亲弄死自己的情敌,心里不可谓不痛快。但并不证明他看到林瑞枝伤心心里会痛快。
不仅不痛快,他到底无法如他嘴上的那般大度,见到妻子为别的男人伤心,心里宛若打翻了一瓶老陈醋,五脏六腑都是酸的。
这抹醋意激发了他的占有欲,他又怕自己那可怕的占有欲把林瑞枝越推越远,便忍着一股劲藏着掖着,勉强在脸上扯出一抹笑容,上前,欲揽过林瑞枝的腰。
然而,见到林瑞枝面如死灰的一张脸,终究不忍太过造次,便忍了忍,把放下。
他和林瑞枝自成一个世界,而绚烂烟花下的世界一片纷乱。
单于知拨打了医院急救电话后却没耐心等救护车到,先让单于家的保镖把关山思弄上车。
沈阔和宁北池面对突然晕倒的付正为,一脸为难。
从公德上来,一个孩在面前晕倒,无论如何都得把人送医院去。
可从私德上来,这人是刺杀关山思的罪魁祸首,别救他,没有趁他站不起来补上几刀把他掐死就算仁至义尽了。
两人皱眉思索,一时不知该拿这破孩怎么办。
便在这时,关山思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
“瑞枝,瑞枝你怎么了?”
沈阔和宁北池齐齐回头,也不管什么公德私德,情急之下扔下付正为就跑。
林瑞枝在单于知和莫采寒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倒在了莫采寒身上。
莫采寒一时间措不及,连着喊了两声,见没有反应,心下焦灼。
“怎么了?”
沈阔和宁北池跑上前来,看到林瑞枝睡得沉静的面容。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宁北池猛地回头往付正为的方向看回去,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撞在他心尖上。
付正为看到宁北池的反应,微一沉眸。
得赶紧带林瑞枝走。
“轰隆隆”
一声比发射烟花还要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兴城上空传来。
烟花继续合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在半空中噼里啪啦,散开后裹挟着浓浓的烟雾,久散不去。
尽管如此,那随着巨响而来、隐在烟雾后突然出现的一条裂缝依然被闪耀的烟花照得一清二楚。
那裂缝从一条线再扩碎出无数细的裂隙,就像被打碎的玻璃。裂隙里开始透出白色的光,那光在裂缝背后野蛮生长,逐渐将裂缝越撑越大。
仰望天空的人们看到了裂缝生长的全过程,惊呼声越来越大,不自觉将中的相从拍摄烟花转移到这一奇观之上。
人群的动静惊动了把心思放在关山思和林瑞枝身上的5男团,他们不约而同仰望夜空。
看到裂缝那一刻,宁北池的目光一凝,内心那抹不安的来处即将破土而出。
他焦急着,思虑着,试图将今晚发生的奇异之事通过某个线索连接起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找到线索,仿佛被那条裂缝刺激了,他再次感受到那种要命的剥离感。
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冲撞。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困住野兽的囚笼,体内那只被困的野兽露着尖牙利爪,撕扯着,想要冲撞而出。
宁北池头晕目眩,双眼开始出现重影,头痛欲裂。
他试图寻找解救之法,第一反应就是举起林瑞枝送的那串红珊瑚。
可惜红珊瑚他也看不真切了,他感到体内那股力慢慢从他体内剥离,却没有一次性剥离得干净,就像口香糖黏在桌子上,想清理干净又拉扯出丝,得不到一个痛快。
又好像从身体上生生割下一片肉来,他大汗淋漓,清醒的疼着。
在一旁把关山思和林瑞枝安排上车的单于知察觉到他脸色不对,有些担忧又有些崩溃:“不是吧老四,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行不行。”
嘴上虽这么,单于知还是伸来把脸色不对的人扶住,开口叫人:“杨管家,再叫一队人上来,这里还有一位不对劲。卧槽这烈士山有毒吧?”他感叹着,扶着宁北池对着后山的墓群嚷嚷,“哪座坟的鬼这么不安分?我警告你们别再祸害我队友了啊,不然我连你家十八代的祖坟一起刨了。”
宁北池集中注意力听着,试图通过单于知的叫嚷声来让自己维持意识。
可作用只是一时的,他渐渐听不到周围人的话声,意识在慢慢涣散。
他最终没有撑下去。
不过这次有了进步,在晕过去之前,隐约看到了那从他体内冲撞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身红衣,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后,微侧过脸。
宁北池觉得熟悉,仔细一想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脸。
那红衣男子语带歉意,在离开前只了一句话。
“对不起。”他语气诚恳,,“最后一次了。”
宁北池晕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是红衣人奔向天边那条裂缝。
不知是不是看晃了眼,他竟在裂缝前看到一男一女的身影。
想定睛细看却已经来不及了。
林瑞枝注意到那条裂缝已是它近在咫尺时。
仿佛为她而来,那裂缝一直裂到她脚底下,近到她一伸脚就能踩进去。
她一直沉浸在失去关三思的悲伤和再次见到付正为的愤恨中没回过神,如今看到那条透着光的缝隙,连忙从那些复杂的情绪中抽回神来。
她感受到了危险。
越狱后短暂的漂泊岁月中,她活得心翼翼,对危险的警觉比一般人还要敏锐,以至于她在察觉到的第一时间就利落的从那些足够击溃她的情绪中抽身出来,身体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
付正为一直呆在她身后的位置,她这么一退,正退到付正为的怀里。
付正为趁她没反应过来前,顺势揽住她的腰。
林瑞枝回过头,看见付正为,觉得恶心至极,全身心不适。
“付正为!”她咬碎银牙,每一个字都夹着恨意。
与此同时,她扬起,试图像上次在节目现场那样给这个男人一巴掌。
然而付正为这一次并不甘愿受着,在林瑞枝抬起掌那刻就毫不客气把她的抓住,紧紧拽在中。
“瑞枝,这一巴掌先留着,待会儿再打,啊。”
林瑞枝想把抽回来,可付正为的力气对她绝对压制,轻轻松松就化解了她的挣扎。
林瑞枝又恼又怒,斥道:“付正为,你怎么还不去死?”
付正为语气低得就像在哄人:“我已经死了,不死的话根本不在这里啊。”
林瑞枝更怒了:“我上辈子欠你很多钱吗你做鬼都不放过我?”
着话,上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
“瑞枝,时间到了。”付正为突然,“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瑞枝猛地一惊,低头看脚边的裂缝。
那缝隙就像一张大张着的血盆大口,欲将猎物吞噬殆尽。
而林瑞枝所站的地方,恰好是它最容易进食的位置。
林瑞枝是个爱命的,当场吓得腿脚发软,上的挣扎更加用力。可惜付正为就是老天爷派来克她的,任她多努力多激烈,那被付正为握在掌心的完全挣脱不出来。
裂口越张越大。
付正为语气上扬:“瑞枝,我带你去我的世界。”
林瑞枝瞪圆瞳孔,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什么叫他的世界?
“放开我。”她开始脚并用,对付正为又打又踢,声音发颤,“你这个无耻的混蛋。”
付正为也失去了耐心,身体一动,揽住林瑞枝的腰,抬脚往裂缝中跳了下去。
林瑞枝反应过来了,可根本做不出任何的反抗,她绝望的意识到,付正为在力气上对她的压制力完全无解。
完了,她想。
好不容易拥有新生活,才半年。
因为付正为,全都毁于一旦了。
她被气笑了,被付正为欺负这么多几次,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人品问题。
她是有多差劲才会吸引到这样的无耻之徒啊?
这诡异的血盆大口倒十分有原则,吞掉两人之后,那条口子就自动缝合。
林瑞枝还没有彻底绝望,在裂缝慢慢合上之际,扯着嗓子大喊。
“爸爸救我!”
裂口慢慢闭合,就像一个深沉的男人慢慢抿紧嘴唇。
快要闭上了。
就在林瑞枝绝望之际,一席红衣出现在裂口前。
距离太远,林瑞枝看不清人脸,但那抹身影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瑞枝!”
那个人急切地奔来,慌乱无章地叫她名字。
林瑞枝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水又肆意涌出眼眶,遥望着向裂口奔来的身影,心口和鼻子同时一酸。
她已经很久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了。
“宁北!”
“这位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信啊,比如现在,本姐看上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倘若我不从呢?”
“那就强取豪夺!”
宁北!
曾经意气风发是他,后来流落到乱葬岗的也是他。
她曾为他奋不顾身,也曾站在刑场下旁观他的死亡。
宁北!
你终于回来了啊。
我真的等了你好久。
林瑞枝泪眼模糊,忍不住朝着宁北飞来的方向伸出。
宁北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伸出来,想抓住那个跌落缝隙的人。
再快一点,再近一点。
只差一点,只要能跟进去
“哈!”背对着裂缝却好像后背长了只眼睛的付正为紧紧勒住林瑞枝的腰,他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语带讽刺,“我真的爱死他这种明明近在眼前却抓不到人的表情,看他痛苦就是我毕生的快乐。”
“瑞枝,给你变个魔术。”
也不管林瑞枝答不答应想不想看,他空出的另一只对着裂缝的方向打了一个响指。
“轰隆”一声。
在宁北池脚下只差一厘米就能跃进的进口轰然一动,紧紧闭上。
付正为得意的声音在林瑞枝耳边回荡:“我既能打开时空裂缝也能关上,怎么样,你老公牛逼吧?”
*
兴城天空恢复如初,刚才碎掉的那一片天空就像人们的幻觉,半空中仍然是烟花绽放,热闹非凡。
林瑞枝的身影看不见了。
宁北大声叫唤她的名字。
没有回音。
兴城市庆第二天,新闻铺天盖地地爆料了5男团的两个成员在烈士山受伤的新闻,关山思和宁北池都没有醒,以及他们的宝贝女儿林瑞枝,还有付正为。
第二天下午,首先醒来的是付正为。
他醒来后双眼迷茫,看到对他有些疏远的父母,感到疑惑不解。
“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吗?”
任闻和付选同时一惊。
毕竟是他们身上的骨肉,儿子的变化他们最清楚不过了,他们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自己的儿子。
夫妻两宛如劫后余生,抱紧他们亲亲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
接着醒来的是林瑞枝。
一直守在病床边守着的莫采寒见孩睁开了眼,连忙凑脸过去,问:“瑞枝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
瑞枝的双眼一片茫然。
她张开干涩的喉咙,哑着声嗓问:“你是谁?”
莫采寒:!!!
*
林瑞枝是被炮火声惊醒的。
她感受到大地在震颤,有轰炸声,有房屋倒塌的声音,还有人的哭喊声。
纷杂的声音吵得她头痛欲裂,刺激她的意识,昏迷许久后终于从一片混沌中挣扎了出来。
入目的是灰蒙蒙的天,还弥漫着硝烟。
以及在她头顶上飞着的战,还有从战上扔下的炮/弹。
炮/弹掉落的地方,又传来了轰炸声和不绝于耳的人类哭喊声。
林瑞枝彻底醒了。
她不问自己身在何处,利落地爬起身来,寻着哭喊声望去。
没看到那些发出痛苦呐喊的人,只看到直直立在墙头边,衣袍翻飞的付正为。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挺拔,坚韧,即使炮/就在他头顶上,他也无动于衷。
宛若一尊在战火中屹立不倒的战神雕像。
林瑞枝跑到他旁边,挑眼望过去。
只看一眼,她的喉咙就像被鱼刺卡住那般,痒着痛着,不出话来。
入目的是断壁残垣,是弥漫不散的硝烟,是四处奔逃的平民。
他们处在一座六层高的楼房顶上,楼下有人在逃窜。
这似乎是一场毫无预警的轰炸,这些在外逃窜的人还来不及躲进防空洞,再想进入时,就会被炮/火拦住去路。
林瑞枝眼睁睁看着有人被炸掉胳膊炸掉腿,还有人被炸得粉碎。
胃部一阵翻涌,转身想吐,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胃。
付正为便在这时伸出来,在她背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林瑞枝更觉恶心,挥开他的。
“滚!”
付正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感叹着问:“瑞枝,你看出这里是哪吗?”
林瑞枝不答话,他便自自话。
“这是兴城。”
林瑞枝不可置信,停下干呕,抬眼往远处看去。
城市会变,但青山绿水不改。
林瑞枝首先看到了烈士山,只一眼她就认出了这的确是兴城。
她紧拧眉头,不安道:“这是哪一年?”
是穿越到了更后的年代吗?
兴城的未来会变成这样的战场吗?
林瑞枝一边怀疑一边担忧。
这么大的炮火,爸爸们有没有好好躲起来?
付正为轻笑一声,也不答她的话,在身后的浓烟中转过身。
“瑞枝,陪我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吧。”
林瑞枝并没有理他,反而出言讽刺。
“呵,怎么死的是付叔叔和任阿姨,而你却苟活了下来?”
付正为的步子一顿,却没有站稳,身形微微摇晃。
半晌,他终于把身形站稳了,语气无奈道:“瑞枝,你这样就很过分,我生气了啊,下次别这样了。”
似乎还有些淡淡的无力。
林瑞枝巴不得他气死,哪肯听他的话。
“付叔叔和任阿姨都是好人,怎么死的不是你?”
话音落,两人之间再次静默。
唯有在周围不绝的轰炸声。
沉默了大概两分钟,付正为开口话,语气里满是无力。
“瑞枝,我五岁生日那天,兴城遭遇了跟今天相同程度的轰炸,我爸妈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战火中。”
林瑞枝一怔。
不对啊,付正为过六岁生日的时候邀请她,当时付选和任闻还在啊。
而且兴城的繁荣是靠几十年几百年积累起来的,如果一年前发生过这种程度的轰炸,再怎么能耐也无法在一年内把城市建得那么繁华。
付正为知道她会疑惑。
他叹口气,解释:“那个世界是我穿越到舜朝后,逆天改变历史才有的世界。”
这句话很空,林瑞枝一时听不明白。
“瑞枝,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从生长在这个世界。”
他转身眺望楼外的战火,感叹:“我所在的国家从舜朝开始衰落,一千年来一直落后挨打,这样的轰炸对于这个世界来简直是家常便饭。我爸妈死在战火中是稀松平常,我对他们的死也一直淡然处之。直到我在舜朝死去,穿到那个被我改变过的世界,看到父母健在,以为可以稍稍感受一下父母温存唉,不也罢。瑞枝,我今天回来看到这个世界仍是战火绵延,心里有些不好受,你就别在我心上捅刀子了,乖啊!”
作者有话要: 我只是有点怕写宁北和林瑞枝的故事,这本书写得我心力交瘁。
之前有读者留言虐,我毫无感觉,反正写大纲的时候写得很痛快。
最近越想越觉得太难写了,有种下不去的感觉。
想改大纲,又发现前面该铺垫的都铺垫了,改了就圆不起来了。
于是就很想提刀砍了过去写大纲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