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阿爹杀的人都是敌人,即使成为了吸血鬼，他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

    听完姜思钰的话，阿罗怔然片刻,神情复杂，“西奈法一定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欲/望。”

    “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类懂得控制自己的欲/望,而动物只会依照本能行事，”姜思钰冷冷睨他一眼，“吸血鬼是由人类转变而来的，难道还比不上人类吗？”

    “可既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又为什么要克制自己呢？”阿罗反问,“正如人类追求更高的地位和权利，不正是想要让自己拥有更多的快乐和自由吗？”

    “想要更多的快乐和自由,也不该以别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姜思钰蓦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黑眸中闪过一抹幽凉。

    阿罗敏锐的察觉到他眼底的冰冷，忙伸搭上他的肩膀，解释道：“阿钰,我并没有质疑你的想法,只是大部分吸血鬼”

    “可你也是属于那些吸血鬼当中的一员吧。”姜思钰豁然拍开他的。

    林荫下银光一闪，人类青年抽出笛中刀，薄刃划过空气带起一声劲响，抵在吸血鬼的喉咙上。

    青年黑眸中充斥冰凉的隐怒，“我本来没有会出生,是我父亲切开我母亲的肚子把我取出来的,我从出生开始就在挣扎求生，只为了拥有完整的灵魂和生命。为了让我能活下来，我的母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的父亲付出了半生的努力与血泪，所以我一直都知道，能好好活着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阿罗从他冰冷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沉痛，他虽然不了解青年的过去，然而此刻却仿佛也收到对方的情绪感染，心里竟感到难过起来。

    “抱歉，阿钰，我不知道”

    “像你这样的吸血鬼确实不能理解生命的宝贵，”姜思钰无情的打断他的话，雪亮的刀尖警告的戳了戳他的喉结，“不过没有关系，你最好能做到你所许诺的，因为如果让我知道你夺取了无辜之人的生命，我一定会把你的脑袋砍下来挂到树上去。”

    阿罗仿佛没有感觉到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子，红眸中泛起一层柔光，“这惩罚好像有些严厉了。”

    “这不是惩罚，是裁决。”姜思钰抬用刀刃拍了拍他的脸，沉声道：“你最好记住我的话。”

    阿罗看着他的动作，回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人类青年也是这样用刀子拍打过他的脸，甚至还毫不留情的刺伤了他。

    但阿罗想起这段回忆时却非但没有愤怒的情绪，心中甚至还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愉悦。

    他很乐意于看到人类青年对自己展露出的任何情绪，无论是冰冷的、愤怒的，还是凶悍的。

    甚至对方那带着刺骨杀意的目光，都能让他的心脏和身体感觉到一阵兴奋的颤栗。

    于是他看着人类青年的目光更温柔了，“阿钰，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牢牢铭记。”

    姜思钰向来来不喜欢阿罗的假模假样和肉麻兮兮。

    与凯厄斯的直接热诚相比，阿罗的甜言蜜语就显得尤为不可信，姜思钰也习惯了无视他的那些漂亮话。

    蜜肤青年方才虽然表现得颇为排斥阿罗，但他内心实际上存着和凯厄斯类似的想法。

    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危和变故也已让姜思钰认识到个人的力量往往无法改变事态的发展，他们或许应该壮大自己的力量。

    阿罗虽然虚伪，却也是一个颇为出色的吸血鬼，读心术的黑暗天赋更是能规避危险的绝佳利器。

    姜思钰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他把银刀收回笛管中，轻飘飘扫了阿罗一眼，“如果你想要放纵自己捕猎杀戮的欲/望，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这句话，阿罗立刻警觉起来，唯恐落入人类青年的语言陷阱，“不不不，我一定会遵守规矩的。”

    “凯厄斯所的规矩不是绝对的，有些生命正如阳光下向阳开的花朵，可更有些生命污浊得像沼泽里恶臭的烂泥，”姜思钰不理会他的否认，径自道：“对于那些敌人与作恶之人，让他们活着只会让我们自己和其他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所以如果你控制不住想咬人的本能，大可以直接去找他们。”

    话完，姜思钰也不理会阿罗会有什么反应，径自往前走。

    他打算去查看一下前几天布下的陷阱，如果有猎物落入陷阱，今天的午饭也有着落了。

    前方的地面似乎有些异常，原本的青绿草皮被翻出，露出底下黑色的泥土，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翻卷的藤蔓和树根。

    察觉到蜜肤青年脚步渐缓，阿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讶异的挑了挑眉，“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姜思钰没理会他的问话，几步上前查看。

    才一走近，眼前便掠过一丝金光。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抹金光已猝然逼近。

    姜思钰只觉眼前一片金光笼罩，紧接着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模糊。

    少顷后，蜜肤青年缓缓睁开眼，露出一双深沉的蓝眸。

    “阿钰？你怎么了？”阿罗抬扶住他的肩膀，目光触及那双冰冷的蓝眼睛，面色倏地一沉，“你不是阿钰？”

    蜜肤青年没有理会他，抬起观察自己纤长有力的掌，薄唇勾起一抹阴郁的笑弧，声音沙哑低沉，“弗洛瑞斯、阿波罗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这与姜思钰截然不同的神情与莫名的话语已然佐证了阿罗某种可怕的猜想。

    吸血鬼的面色瞬间门阴沉无比，暗红眼中充斥着凶暴的愤怒，一把抓住蜜肤青年的腕，“你到底是谁？你对他做了什么？！”

    “下/贱无礼的家伙。”

    蜜肤青年面容骤冷，口中吐出鄙薄厌恶的字句，双眼如刀子般剜向阿罗。

    他掌一翻，一拳击中吸血鬼的胸口，直接将他打飞出去。

    阿罗往后倒飞出去，连续撞断了两棵树后摔到地上，半敞的胸口皮肤已然绽出蛛般的黑色裂纹。

    蜜肤青年没理他，径自转身离开。

    盘在他胸前项圈上的青白飞快膨大，伸展蛇身去缠住他。

    蜜肤青年眉头一皱，蓝眸厌恶的看着阻拦在面前的巨蛇，抬抓住蛇身，双臂蓄力，五指深深陷入蛇鳞之中。

    他死死咬牙，口中厉喝一声，顷刻间门就将巨蛇撕成两半。

    青白仰头发出一声悲鸣，断成两截的身体砰的一声落到地上，徒劳的在地面扭动挣扎。

    蜜肤青年抬脚踩过抽搐的蛇尾，没走两步，眼前就被吸血鬼挡住了去路。

    阿罗死死盯着眼前的青年，“把他还给我。”

    青年抬扶了扶头上的银冠，另一摇晃着腕上繁复的银镯，漫不经心的听着垂坠的银饰发出轻灵的脆响，蓝眸傲睨他一眼，“这具身体现在是属于我的。听着，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空搭理你这下/贱的腐尸，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开。”

    阿罗厌恶极了这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用自己的青年的身体做出这样的姿态，血红的双眼中积蓄阴森刻骨的恨意。

    他没有多，直接扑了上去。

    姜流云忽然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他转头看向山洞外沐浴在阳光下的山林，却仍旧没有看到阿钰归来的身影，只余下儿子之前离开时残存的淡淡余味。

    凯厄斯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你在想什么，西奈法？”

    姜流云眉头紧锁，有些不安，“他们是不是去得有些久了？”

    “大概是阿罗那家伙在争取更多和阿依相处的时间门吧。”凯厄斯同样有过追求爱人的阶段，对阿罗的想法了解得也有七八分，“要我，阿依可千万不要太早让他得到，阿罗必须得吃到更多的苦头才行。”

    银发吸血鬼想到自己对西奈法十数年的追逐与等待，衷心希望阿罗能够经历更长的过程。

    姜流云眉宇间门猝然凝了一层含霜，“他绝对不会如愿的。”

    话语刚落，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凝。

    一条碗口粗的白蛇从远处飞快游弋而来，原本密集的鳞片斑驳零落，露出底下灰白的肉质，血红的蛇眼中满是狂躁，口中嘶叫不听。

    姜流云心中一沉，如坠冰窖。

    凯厄斯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伴侣已然奔了出去。

    等到姜流云和凯厄斯跟着青白找到阿罗时，周围已然不见了姜思钰的身影。

    阿罗支离破碎的身体静静躺在地上，右臂已然和躯干分离，头颅掉落在泥土中，原本洁净齐整的黑发沾上脏污的泥土，血红的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脸上还残留着憎恨至极的表情。

    姜流云的神情冷凝得可怕。

    他弯腰捡起阿罗的头颅，拍去下方沾染的泥土，把它安回到躯干上。

    凯厄斯捡起阿罗的臂，担忧的看着伴侣，“西奈法，你觉得会是谁带走了阿依？”

    吸血蛇是没有味道的，而周围残存的除了阿罗的味道外，最浓重的味道就属于阿依。

    带走阿依的人没有留下任何气味，对方或许十分擅长隐匿踪迹，并且还能在阿罗和青白的守护下夺走阿依，甚至还杀死了阿罗，这明对方定然是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

    姜流云对此也毫无头绪。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纳西瑟斯的警告，复仇之神这里的神明太多，不是他该停留的地方。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阿钰就出事了。

    所以会是神明做的吗？

    “阿罗需要大量的鲜血滋养才能苏醒，”姜流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虑，“你把他带回去，再去给他找些血食，等他醒来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呢？”凯厄斯立即追问。

    “趁着阿钰的味道还没有消散，我必须马上找到他。”姜流云抚上腰间门的笛管，指尖立刻就落了一只金色蝴蝶。

    他扯了几根杂草，指翻飞，顷刻间门就编出一颗拳头大的草笼，将金蝶锁在里面。

    “等阿罗醒来，你们就来找我。”姜流云抓起凯厄斯的，把草笼放到他中，“如果我和阿钰的味道变淡了，你就放出这只蝴蝶，它会带你来找到我。“

    银发吸血鬼握紧草笼，面色暗沉无比。

    即使凯厄斯十分不愿和伴侣分开，但他也清楚此刻的情势半点不由人，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到阿依。

    他抬揽住伴侣的肩，在对方额头印下一吻，“西奈法，好好保重自己，我会尽快来找你的。”

    姜流云点点头，时间门紧迫，也没再多。

    他让青白化作蛇盘在自己的腕上，顺着姜思钰残留的味道追踪而去，很快消失在林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