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41章 车辙+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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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这东西,喝的少了能增添兴致,减缓哀愁。喝的多了就会忘了天在脑袋上,地在脚底下。

    张庭榆被抬上牛车的时候,都还在着醉话。

    马三祥比他还不如,直接在他家院子门口跳起了舞。

    姑且算作是舞,反正就是摇胳膊抖腿扭屁股,除了这三样他也不会旁的。

    从家里再回来的大牛,看见这么个景象,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左邻右舍的都看着那。

    花了很大的力气,又在脸上挨了两拳,才算把老爹给搬回屋里去。

    李北望看着张庭榆醉成这样,有些不放心。道:“云喜儿,要不明天再走吧,你老张叔醉成这样儿,哪能上路啊!”

    李云喜把张庭榆胡乱舞动的再一次按下去,道:“没事儿,到了县里也就差不多醒酒了。没有必要等明天。”

    李北望就只好坐在车辕上,赶着老牛行车。

    李云喜其实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舍不得他走。可就算是真的再留一天,又有什么意义呢?该走总是要走的,他总不能窝在家里,一辈子扎在那些田地里吧。

    家里的地,一年到头下来,收的租子都不够他这一趟路上用的。他再扎在上头,又能有什么出息。

    何况家里又不止他一个儿子,老二和老三他都叮嘱过的,总能把爹娘照顾好。再等上两年,他在外头置办好了家业,就把全家都带走。那些田地谁爱种谁种,反正他老李家是不做庄稼户了。

    天空没有落下雪花来,天空甚至连云彩都没有一朵。太阳虽稍稍有些偏西,光芒却依然绚烂而夺目。

    这地上又都铺着一层雪,那光经雪的映衬,又更加耀眼了几分。

    李云欢站在院门口,探着脑袋看地上的车辙。狗子站在他旁边,也学他的样子,探头往外面看。

    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有的只是一道不算很深的车辙,破旧的轮子也并没有在学上留下它的花纹。

    但兄弟两个愣是看了半晌。牛车上的位置有限,没有他们两个的地方,他们就去不得县城,没法再送一送大哥。

    兄弟团圆的日子,早就是少之又少。李云喜若是一直不回来,想念倒也不算太过浓烈。可回来了又走,便把两个兄弟的感情给勾动的厉害。

    人的生命里,其实并不会在意那些一闪而逝的过客,也不会在乎那些一去不回的旧识。人们忘不掉的,是那种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在离别与相聚里跳来跳去的家伙。

    你想着他的时候,他在遥远的远方,你快要把他忘记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你的眼前。等到你适应了他的存在,他反而又飘到了天边。

    咫尺天涯,便牵起了一道思念。它很廉价,廉价到没办法,在那人的心里,惊起哪怕一丝丝的波澜。

    狗子仰头去看二哥,问道:“二哥,大哥什么时候再回来?”

    “也许要一年两年,也许只要几个月。我也不知道,你冷了么?要是冷,就进屋去。”

    “不,我不冷,我再送送大哥。二哥你冷么?”

    李云欢把他拥抱进怀里,:“二哥也不冷,二哥也想再送送大哥。”

    兄弟俩就继续看着雪地上的车辙,看的入神。

    吴猎户的家,院门已经有些破损,院墙倒还算完好。屋顶的茅草被这冬季里的北风吹散了不少,好在剩下的,还足够把雪给拦在外头。

    自打吴猎户死了,他的婆娘和儿子就不好过。家里没个男人,砍柴打水都成了问题。

    吴寡妇已经算是这村里的巾帼,但也架不住这个这体力上的操劳。

    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刚到五岁的儿子,孤儿寡妇,活着就是一件难事。家里的地少,交了皇粮,本就不够生计,都赖着吴猎户生前进山打猎来补贴家用。

    如今他死了,少了口人吃饭,倒是够吴寡妇带着孩子的吃用了。

    打发丧之后,家里已没有多少人登门。各家送东西来,也都是长辈和孩子来,不是五十开外,就是才十岁出头。年轻的,都是各家的媳妇姑娘。

    人言猛于虎,哪有年轻的汉子,敢登她这个寡妇门。

    儿子又在朝着肚子饿,她知道他未必是真的饿了,可能只是想要吃一点东西。这冬天太过寒冷,家中的柴难劈,若是再不吃两口热的,只会更加难熬。

    其实她也想吃些东西,只是家中的口粮已经不多。她得算计着用,熬过这个冬天也只是一个开始,至少得等到入了秋,地里才能收出粮。

    今天的不好过,并不意味着明天会好上一些。只有一天一天熬下去,才有希望看见好过的那天。

    “龙儿,你等等,娘给你做吃的去。”

    她在儿子脸上拍了拍,从不算温热的火炕上下来。走到墙角,从一个框里拿出袋子,袋子里只剩下不多的玉米面。

    这还是她丈夫死后,村长让人给送过来的。不多,就不大的袋子,能有一斤多。就这些已足够让她感激,毕竟村长家,今年也不过只留了两斤而已。

    这么好的东西,她自己是舍不得吃的,都喂了孩子。冬天里,日子短,她只吃两顿稀饭。儿子,还要长身体,就冲玉米糊糊给他喝。

    干饭是舍不得吃的,干饭得留到农忙的时候,那时候吃得饱,才有力气干活。

    水壶放到炉子上,顺道往里面又填了些柴。

    火红的光映衬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眼泪也照的通红。

    她才三十岁啊,这个年纪就死了丈夫,带着一个儿子,得怎么才活的下去?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就像没有人能够让她的丈夫再活过来一样。有些问题本就是没有答案的,有的只是她自己内心里的煎熬。

    “娘,你咋了?咋哭了?是想爹了么?”

    儿子走到身前,稚生生的问。他还意识不到家里发生了什么,没人跟他他父亲死了,也没人和他“死”是什么。

    人们都只告诉他,他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她把儿子抱在怀里,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

    道:“娘没事儿,娘是有点想你爹了,你想他么?”

    “想,可想了!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龙儿,你爹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要乖,听娘的话,等你爹回来了,看见你龙儿乖,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我听话,我乖!”

    她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亲,把水壶的盖子掀开,抓了两把玉米面扔进去。

    “你去炕上等,娘给你做糊糊喝!”

    放开了孩子,她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去厨里找碗。

    孩子喝了一碗的玉米糊糊,在地上耍了一会,又到炕上去睡觉。

    刚刚睡着,家里就来了人。

    她迎了出去,就看见李嫂拎着一个布袋子进来。连忙做了个嘘声的势,道:“孩子刚睡着,李嫂你咋来了?”

    李嫂闻言,迈步的动作轻了些。声回道:“我来给你送些玉米,你回头给龙儿煮着吃。”

    “这咋好意思啊,你家里也不多,还是拿回去吧。”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家里留了,够吃!”

    李嫂着话,把袋子放到了一边儿。

    又道:“我来找你,还有点旁的事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