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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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餐桌上,诡异且尴尬的气氛,流露在每一道菜品和每一次伸筷之间。

    除曾贝外,其余四人吃着饭,都在竭力诠释如履薄冰这一词的标准用法,唯恐不心和她撞上筷子,或是夹到同一道菜。

    但她的表情,他们是无从得知的,因为她头上的帽子,还戴着没摘。

    要放往日,刘宇岩一定要她没礼貌,今天却怎么也不出那些话。

    他有些心虚,看她一眼,发现她只顾低头吃饭,脸几乎埋到碗里。

    剪短至贴着脖上肌肤的短发,有清晰的发尾,随着她手上使用筷子的动作,就着角度,头发轻轻在晃动。

    不知为何,他想起的一幕却是,有天夜里,她站在二楼的休息隔间,靠墙将头发从头顶梳至腰间的画面。

    她多爱她的头发,没人能知道。

    无人了解,无数次就着半湿的发质,她动作轻轻地上一层精油。上舞台前,被发套粘粘住头发,不管那场唱得多好、多成功,她下台都要大哭一场。因为胶水上了发,她心疼。

    比心疼她自己还要疼。

    眼泪坠进米饭里,不是酸涩,也不是苦咸。是孤芳独自赏,是莫大的孤独。

    “呃……”爷爷抬起了筷子,有话想,但只得来桌上无关紧要的三道目光,关键人物,还是低头不语。

    他正要唤曾贝的名字,还未出口,突然,世界陷入一片沉沉的暗。

    又双叒叕……停电了。

    这次怪不到她头上,她什么也没干,甚至还为这破电路剪了头发。

    奶奶也想挽救一下局面,在黑暗里出声:“贝贝,那个……”

    阿姨接着刘宇岩手机开出的灯光,在找蜡烛。

    谢平宁早放了筷子,余光里看见曾贝推开椅子,起身,断了奶奶的话:“我吃饱了。”

    落下冷淡的一句,她套出手机照明,走到楼梯口。手机背面亮起的那点光,在众人的沉默里,逐渐黯淡,几分钟后,随着她的消失,再看不见。

    留下桌上四人,在微弱的光里,面面相觑。

    来电是一时后。

    电工先生没请来,是谢平宁拿了工具箱去检查电表,后发现停电不是因为跳闸,而是埋在控电室墙后的一根电线老化,正刷刷冒着火光,这才烧断了电路。

    他抢救了一下,换来暂时的光明,但大家都知道不会长久。因此,聚在客厅里,讨论决定,将翻新电路这一事项提上日程。

    “十年前我们从台北搬到这里,这个房子就有十多年寿命了。算起来,这些线用了也快有二十多年了。”奶奶给平叔的杯子添上凉水,一边起往事。

    爷爷附和:“是啊,用了这么些年都没事,就是近几年,不知怎么地,电路就不那么牢靠了。”

    谢平宁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点头,:“是,南方雨水腐蚀性较强,近来五年垦丁又是降水丰年,电路老化很正常。”

    “嗯,所以明天一定要请工人先生过来,把电路都给翻一遍,总这么停电下去,也不是办法。”

    刘宇岩不明白他们在什么,他还在想,曾贝把头发剪了的事。

    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啊?好烦啊,他又没叫她去剪,是她自己要剪的好吧?对,就是她自己的,不关他的事。

    刘宇岩脑子里两只天使的斗争,愧疚心更强的那一只明显实力不足,很快就败下阵来。

    爷爷不经意往楼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电路是要修好了,可我们家的祖宗怎么办噢。”

    奶奶也跟着唉声叹气,“这回怕是哄不好了。”

    刘宇岩在旁,净出馊主意。他坐直身子,提议道:“不如我们给她买一顶假发吧!”

    这主意换来阿姨拍在他后脑的一巴掌。

    他吃痛捂住,回头看他老妈,“干嘛我?”

    谢平宁在旁接奶奶话:“我看不见得,她不像记仇的人,也许明天就好了。”

    刘宇岩听不下去了,竖起手指,指了指楼上,声吐槽:“她还不记仇?!平叔你搞笑呢。”

    阿姨又给他一巴掌。

    谢平宁笑,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慢慢开口:“我觉得,如果曾贝她不介意的话,在我隔壁辟个新房间给她,也挺好的。”

    奶奶经他提醒,想起还有阁楼这回事,“是啊,老头子,她为了那间屋子,把头发都给剪了,我们要还不让她住,那就真是哄不好了。”

    爷爷也想到这个问题,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后又看向谢平宁,问:“谢,这不会妨碍你吧?”

    谢平宁摇头,“我倒担心我会妨碍她。我晚上写学术报告,睡得晚,怕是会影响她睡眠。”

    爷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不过这样也好,让她上去受几天苦头,自然就知道阁楼再稀罕,也没她二楼那间屋子舒坦。磨了几天,就要回二楼了。”

    ……

    隔天,曾贝起了个大早,实在昨晚哭过,眼肿太明显,她要绕开所有人,起床整理恢复。

    偷偷摸摸下楼,结果发现芬姨比她还起得早。

    她下楼时,芬姨手里正持一柄拖把,弯身在拖厨房的地板瓷砖。

    看见她,还有些讶异,感慨:“今天起这么早?”

    曾贝有些讪然,摸了摸脸,回了个:“……是啊。”

    走到厨房,发觉自己鞋子有些脏,因此在地毯处,将鞋拖下,赤脚走进厨房,看了看水壶,空的。

    于是,又回头问芬姨:“芬姨,还有热水吗?”

    芬姨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保温瓶,以为她是要喝,便:“都在那里边——今天不喝牛奶啦?”

    “待会儿喝。”她嘴上应着,一边将保温瓶的热水,倒在干净的玻璃盛碗里,一边将攥在手里的一包湿纸巾拆开,扔进去。

    只滤一遍,很快抓起来,拧干水,敷在眼睛上。

    她只敷了一只眼睛,因为要看看成效,再全面实施。因此,从厨房走出来时,仰着脸,差点没撞到下楼准备去跑的谢平宁。

    她吓得退了一步,后才出声跟他招呼:“……平叔早。”

    谢平宁回了个早,正算出门,突然注意到,她眼睛上贴着的厚厚一片,还在冒着热气,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她先开口,奇怪问:“你看我干嘛?”

    谢平宁最终还是决定做个好人,手指了指她眼睛上的湿纸巾,:“眼肿要冷敷,敷十分钟后,再换热的。”

    曾贝一怔,等反应过来了,谢平宁已经出门去了。

    阿姨在她身后感叹:“谢可真有毅力啊,每天都跑一时。听桥对面的人家讲啊,他每天都要跑到野原镇上才折返呢。”

    那还跑挺远。

    曾贝想着,撇了撇嘴,忽然想起热敷工具还贴在自己眼睛上,忙摘下来,抬脚跑去找冰块。

    下午来了好几名电工,通力合作势必要在今日完成伟大翻新工程。而代价是,整幢房子,停电歇业。

    连空调都没得吹,房间里闷得吓人。只有客厅地势低矮,见不到阳光,又通风,多少还凉快些。

    于是她换上短衣短裤,盘腿坐在铺了竹席的沙发上,跟好朋友张怡宁电话。

    最开始是向她抱怨自己头发变短的衰事,于是又把刘宇岩拿出来,在言谈间鞭笞了个一百零八回,着着,不知怎么就聊到平叔。

    张怡宁破烂记性,反复提及好几遍,她还在问:“诶,你他叫什么来着?”

    “谢平宁谢平宁谢平宁!”她被问得不耐烦了,“你到底记住没有?”

    “哪个ning?”

    “你那个。”

    “噢,那我跟他还挺有缘分。”张怡宁不合时宜地感喟。

    曾贝:“……”

    终于正经起来,她在电话那头:“据我的分析,这人三十二岁的年纪,能当上B大的教授,平时一定很自律。”

    “嗯……应该挺自律的——他每天早上都去跑步。”她肯定她的推断,着,又想起她吃哈根达斯的那晚,他手里夹着烟,下楼是找火机的事,于是又补充,“不过他抽烟。”

    “抽烟?”张怡宁带着疑问语调重复一遍,但很快她,“那太正常啦,你忘了吗,我们年段那个梁原,不就抽烟嘛。”

    梁原是他们年段第一,高二少年班就上了A大,不过还是有污点——曾因抽烟,被教务处记过处分。

    她点头,“也对噢。”

    “那谢教授有女朋友吗?”

    曾贝皱眉,“这我怎么知道?”

    张怡宁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话里似乎有失偏颇,忙改正:“不,我应该问,他结婚了吗?年纪这么大了,应该有老婆了才对,而且他还这么优秀,没道理不结婚的。”

    “应该没有,”曾贝不太确定,“他不像那种结了婚的人,而且,他没你想得那么大年纪好吗?”

    相反,他看着,还很年轻。

    像大学生——不,又没这么——研究生,对,就是研究生。

    她自顾自点着头,正要继续跟张怡宁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

    “谁年纪大?”

    她吓得把电话给挂了,从沙发上跳起来,抓着手机,万分警惕地看着来人谢平宁,后才有被人抓包的情绪,结结巴巴道:“没……没谁。”

    谢平宁没追问,走到她这边来,在茶几上,拿走了车钥匙。

    无话的空隙,她才有机会观察他。

    他换下了上午的衣服,现在身上是,图案很淡的格纹短袖衬衫,和绿色工装裤。

    ……好了,现在他是大学生了。

    他回头,见她在看他,有些疑问,“怎么了?”

    她摇头,摸了摸脖子,又坐回沙发。

    刘宇岩这时候从楼上跑下来,到厨房倒了杯水,正要喝。

    谢平宁指了指门口,问:“冲吗?”

    刘宇岩看了看周围,没发觉异样,才点点头,:“冲!”

    两人秘密交流完,便提着一个包,一同出了门。留下曾贝在客厅,一头雾水。

    这两个人,在什么??

    作者有话要:

    我站油【刘宇岩】瓶【平叔】邪教一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