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分(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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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分(五)

    又三郎看了一下后方,那里也有三,四人,也就是前后都被堵住了。他们都包着脸,摆出了一副不同寻常的阵势。

    “别话,跟着来吧。”前面三人中一人道,“叫喊逃跑对你不利,老实跟我们过来。”

    “我叫楢冈又三郎,”

    “了别话,”那男人的声音压迫过来,“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到前面就行,走吧。”

    他们巧妙地接近又三郎,将他的左右都封锁住,这是暗杀者,直觉告诉他,自然是和世子选定有关,这是视又三郎的存在为障碍那一派的所为,------真是可笑啊,确实是有来自本能的惧怕,但他却觉得更想狠狠地痛骂嘲笑。他不仅不打算成为户泽家族的世子,而且准备就在这两三天抛弃大双刀出奔,若是让他们明白了这些,如此奋勇争先的这些人会是什么表情呢?而那些急迫到居然派出暗杀者的重臣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喜剧,悲剧呢?只不过想象一下就足以令人好笑了。

    “能快点吗,”又三郎将右伸入怀里,“不知你们想去那里,这天可是冷得厉害啊。”

    “就只冷一点那可就幸运喽。”

    冷笑着,他们沿着河岸往东走了三百米,在木材仓库的空地拐向了右边。这里是龟户村的区域,一边是面向濠沟的道路,右边连接着开阔的荒原和田地,来到这里就远离住宅区了,隔着濠沟,东面也是一片荒地,杂木林和田地。他们带着又三郎涌进枯草丛中的空地,在他四周围成了一圈。

    “简单地吧。”最初向他打招呼的男人很清晰地道,“有关之前开始的选定家族继承人之事,家族中有各种各样不同意见的人,其中有一部分人在为立你而奔走,但是这些人先是曲解了主公的意志,又不顾多数人的意见似乎准备独断专行决定此事,我们当然已经听你是主公的私生子,也相信这一事实,但是既然已经成为家臣楢冈之子,作为家臣养育成长之事也是无法消除的,而就作为家臣迎入君主来,这将扰乱户泽家族将来的纲纪那是显而易见的,我们绝对无法认可。”

    “得不错,我完全赞同。”又三郎认真地回答,“确实让我来继承户泽家族是对将来不利的,而且,我也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我绝不会成为继承人,甚至连这武士的身份也准备放弃了。”

    “哈哈,”边上有一人,“来这一啊。”

    又三郎看向那边,于是一个矮个子,圆圆胖胖的肥矮男人从他头罩露出的双眼闪烁着凶光靠近过来。

    “拿这种临时编造的话想让我们相信吗?我们可是认真的,你既然是能登太守的私生子,多少也该堂堂正正地对待吧。”

    “那你是我在胡言乱语了?”

    “不是胡言乱语的话,”那男人性急叫道,“如果真心如此,在问题变成如此之前早就该表明你这意愿,明天即将举行父子会面的今夜,而且还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再来这种话,你是在笑话人吗?有点觉悟行吗?”

    原来如此,已经定好明天和父亲见面了,又三郎的心被“父子会面”这句话打动。于是马上对在场的这些男人升起了憎恨的感情,这是不可思议的感情,至今为止关于这个问题想过很多痛苦了很久,可是对能登太守,他还从来没有过“父亲”这个感觉,在脑里从来没有过父亲这个观念。而现在却鲜明地出现在他脑海猛地揪住了他的心痛苦万分。这些人不相信自己所的话,执迷不悟,想要将明天去见父亲的孩子,就在之前斩杀的暴虐无道,又三郎有生以来第一次燃烧起了憎恨和愤怒的怒火。

    “如此来,你们是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将我斩杀于此了?”

    “为了保护户泽家族六万八千石的藩国社稷,不是斩杀你个人,而是斩除对户泽家族藩国社稷有害的存在。”

    “七对一的话,”又三郎垂着头,“这逃路怕是,”

    话一半,他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地以绝妙的时转身,垂着头的上身看似像要往右倾倒,当其他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吸引靠向那边的瞬间,又三郎的右脚用力踩下地面,整个身体撞向那个肥矮男人,就那样冲出包围,向来路飞奔而去。活着,不能死在这里,得活下去,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他几乎想这样喊出声来一般,咬紧牙关拼命奔跑。

    野分(六)

    “少主,是少主吗?”

    来到竖河边时,听到了像要撕裂喉咙的叫喊声。又三郎像被泼了一身冷水停住了脚步,他以为是被夹击了,向后看去,那边也已经追赶到了十米不到的眼前。没办法了他想到,于是他抽出了长刀,就在此时提着印有扬羽鹤家徽的灯笼,杀来十四,五名武士,一下子将又三郎周围围住,所有人都没穿鞋只穿着足袋,袴裙被提起夹入腰带,打着十字结,头上扎着止汗的扎头带,一副战斗准备的装束,他们肩膀起伏还喘着气,围拢后马上抽出了各自的长刀。但是这并不是为了砍向又三郎,其中一人用响亮的声音叫喊,“林,原田,沼野,你们随同少主先走,这里由我们来对付,快走。”喊声未落,七,八人便向对面追来的人左右扇开迎了上去。------是来救我的人,明白过来的同时,一种难以理解的厌恶感又向又三郎袭来,他怀着想闭目掩耳的心情,被四,五名武士护着离开了那里。

    林新吾,沼野忠太夫两人是能登太守身边的近卫,在上公馆时曾经认识。据他们所,马场派的行动事先已被监视,他们今天的企图也马上收到了汇报,所以从上公馆派出了五人来到下公馆,原本准备分先发制人,但是地点只知道在三目桥附近不明确,结果就到晚了。“都是我们的疏忽十分抱歉,”像是从心底发出惧怕,寒风中他们擦拭了好几次冷汗。又三郎根本没在听,快些从这无聊的骚动中抽身,再复杂的缘由也和自己无关,烦透了,他一直在心中反复想着这些,也不管他们大踏步向前走去。

    公馆笼罩在异常紧张的气氛之中。以作间丈右卫门为首的关键人物中从上公馆过来了五人,看到回来的又三郎马上左右拥簇着将他引进了内里。所有房间都是灯烛辉煌,都有表情紧张的家族武士在戒备之中。庭院里燃起了篝火,可以看到作好战斗准备的武士们正在那里警戒。被引到了“休息之间”,这里是藩主以外不准使用的房间,在这里他换了一身衣服,一名年轻武士在那里帮他整理脱下的衣服,“啊”的一声,看去,摊开那里的衣服,外套的背后,有一道斜向衣袖大约十五厘米刀割的口子。包括丈右卫门,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看向了他的背后。

    “没伤到皮肤吧。”“可有伤吗?”“保险起见确认一下后背吧。”

    又三郎一声不吭挥了挥,自顾自地穿上了衣服。什么时候被砍的?想了想毫无头绪,估计是撞向那个肥矮男人时,从背后被拔刀砍到的吧,------真是瞬息之差,不过没实际的感觉也就没什么特殊的感概了。那天晚上,他在令人发笑的森严戒备中睡下了。

    早晨天还没亮就被叫醒起了床,洗过澡,刮干净月代注9:月代,梳好头发,穿上了带有圆圈九曜星家徽的丝绸武士正装,他什么也没,像个玩偶任人摆布。准备工作的仔细模样令人齿冷,丈右卫门一直都在身边,这里那里摆弄。结束后移步到上段席位注0:上段席位,接见了从上公馆过来的老职注:老职。所有的一切都是“父子会面”的程序,可对他来,既毫无兴趣也没有必要的感觉,身子是放在了那里,却完全心不在焉地渡过了时间。终于,乘上来迎接的轿子出了公馆,在轿子边的林新吾,低声向他简单地汇报了昨晚发生事件的经过。

    “我们这边有两人轻伤,对方也有数人负伤,但就那样罢了,今天早晨,马场老职提交了引责隐退的申请,事情暂时应该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又三郎并没有回答,面临即将和父亲正陟的会面,他正陷入如何将想要辞退世子之位,同时脱离武士身份这两件事向父亲开口的思考之中。昨晚发生的事件使他的处境更少了许多回旋的余地,怕连辞退世子之位都会非常困难,但是我得离开,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讨厌了,我要过能活出人样的实在生活,娶纹为妻喊那老人爷爷。纹,又三郎像已经好久未曾呼喊过这名字似地,在嘴中轻声喊道,“纹。”

    注9:月代=为方便戴上头盔古代日本武士的标准发型中头顶前半部剃光头发的部分。

    注0:上段席位=接见臣下时君主所坐的部分,比臣下所在部分高一截。

    注:老职=官职为中老或家老之类的重臣。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