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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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靖再一次陷入了梦魇当中。

    不对,不应该再一次,因为这次的梦魇与以往不同,以往他只能感受到一股无力的挣扎和脑海中回旋却听不清楚的鸣叫。而这一次,他梦到了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的眼前是高耸的树杈,脸颊边是扎人的青草,他甚至都能闻到草皮中传来的清晰的泥土气息。

    他摸着自己的腹部,有些温热,有些湿润,抬起手见到一手的血红。

    他受伤了,他知道自己受伤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已经快要麻木的疼痛。

    “啊......嘶啊......”

    体温在快速流失,他意识到若是没有人救他的话他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了。

    这感觉真实的可怕,他渐渐开始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实正在经历这一切了。

    真的要死了吗?

    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救...命......救...命......”

    他听到自己微弱的呼救,眼前开始晕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叫出声,也许是潜意识里他在呼救可现实中根本没力气叫出来,也许他真的叫出来了,他分不清了......

    “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过来。

    “兄弟?后生?后生?”

    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叫他。一个模糊的影子浮在眼前,但是他双目已经涣散,眼前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看不清具体的面貌。

    “别睡啊,坚持一下,你还能活呢!”

    影子在他身前晃动,麻木的腰腹好像被缠绕过什么东西,不停流的血液好似渐渐停了下来,猛地一收紧,他登时吊起一口气,模糊的视线渐渐显出一点清晰,他瞪大双眼,耳边听到草木摩擦的唦唦声,他眼前的树丛和天空开始向后移动。

    “后生,醒着点,快到了啊!”

    “千万别睡着,来咱们话,不对,应该是我,你听着......”

    这是个壮年汉子的声音,怕他睡着了,一直不停的跟他话,时不时还回过身来拍拍他的脸,或者用什么扎他一下,刺痛和话的声音吊住了他最后一根神经,他一直撑着眼没有闭上,眼前模糊的树影渐渐变少,天空越来越大。

    “马上了,别睡啊,很快就到了!”

    汉子的声音让他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不光是声音,好像他看到的、感觉到的,都莫名的熟悉,但他现在脑子有些不灵光,濒死的虚弱让他没有办法思考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死不成!坚持到我们城内白氏医馆,阎王爷门口也能给你拉回来咯,晓得不!”

    “快快白大夫在吗!我在山里捡了个后生,肚子叫野兽给抛开了,还有一口气!”

    ......

    “没事了吧?他咋还不醒呢?”

    ......

    “算了,救人救到底,我把他带回家去吧,还这么年轻的伙子,好歹一条人命。”

    ......

    迷迷糊糊的,他感觉自己在死亡的边缘线挣扎了好几回,眼前走马观花闪过许多模糊的面孔,他一个都看不清,但有些声音却清晰地听进了耳朵里。

    有温热的毛巾落在他的额头。

    有甘甜的清水滋润他的嘴唇。

    有淡淡的幽香萦绕在他身边。

    他睁开眼......

    “啊!你醒了啊。”

    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清晰无比地出现在眼前,秀丽的眉,温润的眼,娇嫩的唇轻轻扬起,像是雨露过后绽放的初阳,直击心灵。

    慧娘!

    唰——一切如落潮的沙滩洗去冲没了颜色,露出黑暗后面一双冰冷的眼睛。

    “啊——!”

    江靖一声尖叫,猛然从梦中惊醒。一旁的随从如归被吓得不轻,“姑爷您怎么了?”

    江靖僵躺在马车上,胸膛高高起伏调整呼吸频率,冷汗汇聚成流从没入鬓角。

    “姑爷,姑爷?您感觉好点没?”

    江靖猛然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梦中短暂的画面在他醒来时便如同褪色的画皮洗去大片的色彩,但几个片段和那种深深的熟悉感已经牢牢地刻画在了他的灵魂中。

    他不敢闭上眼睛,他有一种可怕的感觉......

    “如归,掉头!”

    “掉头?去哪?”

    江靖直视着虚妄的虚空,嘴唇开阖,吐出一个意料之外的地点。

    “去,平江府。”

    从固阳到平江的路途并不近,尤其江靖还是个普通人,在无法用灵法赶路的情况下,最快也要二十天。

    在江靖的马车后面,一直有四个武侍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这四人是温蓝安排给江靖的“护卫”,出门保护他路途安全的,这些时日他们四人一直跟在江靖身后看他忙于给姐置办火狐皮毛,周转于附近几座城池,只是今天路线明显与往常不一样。

    “姑爷这是要去哪?”

    “看起来不像是去临城,难不成他要去再前面的圩城?”

    这几人受命于温蓝手下职责是听从江靖的吩咐以及保护他的安全,其中何尝没有监视的意味,结合江靖最近的一些反常,侍卫们觉出些不对劲儿来了,但又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这么一犹豫,就停在原地商量了好一会儿。

    其中一人眯眼看着前方几乎快缩成一个点的马屁股:“人快没了,所以咱们要不要先通知姐那边?”

    江靖这些年在固阳,虽无大建树,但为人确实不是爱惹麻烦的性格。这般反反复复,观他面色也是憔悴异常,侍卫们心中担心,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儿要告诉姐?

    最后为首一人决定:“再跟跟,看他到底要去何处。姐命我等保护他的安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证他不能死在外面。等确认他要去的地方,第一时间将信息传去给姐。”

    “好。”

    半月后,他们终于知晓了江靖要去的地方——平江府。

    ---

    城镇南面的一栋独立别院,在半月余之前被南边来的一位贵夫人租下。

    院子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依山傍水的模样,亭台水榭当中,温蓝坐在软塌上,在她面前的矮几上铺着几摞账本,她正专注地翻阅其中一本,眉心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形成一道淡淡的沟壑。

    不多时,一阵风落在庭前。

    等了片刻,温蓝看完这一页后浅浅地闭了下眼,才开口问道:

    “姐怎么样了?”

    “姐已能下床了。”

    温蓝闭着眼睛没忍住冷哼一声,挥手叫侍卫退下。等侍卫退走后,温蓝仍旧没有睁开眼睛,眉心抽跳,越想越气,终是没忍住抬手甩袖子砸向一旁,气浪隔空把半面假山的稀里哗啦落石块。

    当日她在平江府威胁完穆庄山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选择了离平江府最近的松阳镇落脚,就是因为温蓝有把握,穆庄山绝不会妥协,而明雪也一定会回头。

    她知道穆庄山肯定会让明雪吃苦头,她了解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心思,不吃点苦头是绝对不知道回头的,只有疼了她才会知道扎进肉里的是刀尖还是真情。

    她便狠了心让明雪经历这一遭,也知道她跟着那帮年轻人一起去了无情桥。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然而知道女儿被穆庄山那杂种一刀扎进心口时,差点把她吓得停止呼吸,就算知道明雪性命无碍,她还是气得要死。

    哪个当母亲的知道自己孩子差点被人捅死还不暴跳如雷的。

    想到那个穆庄山把她女儿伤成这样,温蓝一腔怒火全部转化成冷冽的杀意。

    离了平江府,便由不得你这个杂种。

    她招来另一个护卫,“可有穆庄山的消息?”

    “夫人,无情桥另一头连通无情道秘地,穆庄山至今没有在附近出现,附近也在派人搜寻,暂时还没有消息。”

    “继续找,他一个低阶修士,短时间内再跳级也不可能飞升多远,而且他体内余毒未清,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躲。人找到了直接废掉,留一口气带到我面前来。”

    “是!”

    “姑爷那边呢?”

    话音放落,一只传信符落到温蓝手中,温蓝听完,脸色顿是阴冷下来。

    信中:“姑爷已前往平江府。”

    “哐当!”

    温蓝猛地挥出一掌,身上释放出强横的气浪,晶石锻造的水晶桌顿时化为几份,侍卫和随从纷纷低下头,姐这是动怒了!

    “废物!都是废物!”

    ---

    屋中人流水般推出去,温蓝气得眼前发昏,用力闭上双眼,酝酿了好一会儿才把失控的愤怒压下去。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二十年前那次重伤差点要了江靖的命,事后是她把他救了回来并且费尽心思治好,可以要不是她,江靖早就死了,就是不死,他也只能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当个瘫子,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她救了他一条命,那他的人就是自己的!

    当初他本就修为不高,受伤更是导致灵根半废,她让他忘了过往那些累赘,安逸富足的当了二十年江靖,这些年他从未再修炼,她和江靖在一起这些年一直没出什么问题,就连当初穆庄山那个野子跑到他们面前来露面,江靖也没出现过什么异常。怎么这会儿突然非要去平江府?

    温蓝睁开眼,眉宇凌厉双眼寒光。穆庄山!

    “长幡。”

    她默念一声,片刻后外面一阵风悄无声息飘落至眼前。

    “姐。”

    温蓝:“姐怎么样了?”

    “姐在松阳镇客栈落脚,看样子暂时不算离开,身体和精神都不大好,但无性命之忧。”

    温蓝容貌间显出担心,眉心印出疲惫的浅纹,她知道明雪生她的气,而明雪在离开平江府后随便找了一处城镇落脚也不回家,她便知道她此时谁都不想见,她愿意退一退给女儿空间,这段时间她在暗中一直默默照料女儿,想等她自己想开了回家,但现在不行了,她起身看向镇口的方向。

    该去接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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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明雪在松阳镇暂时停了下来。

    在这个没有任何熟悉痕迹的地方,她能得以继续喘息。她也没什么可做的,就是每日在松阳镇外的桐山崖边看日升日落。

    麻木的看着太阳在远处落下最后一丝金边,温明雪起身,撑着发僵的双腿下山,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面上缺少血色,一看就是受了伤还没养好,她最近一段时间心事压得太重,又重伤未痊,先前她自受伤后别掉一滴眼泪,连话都没过一句。

    “咳、咳咳、”走到半路温明雪停下按着胸口咳嗽,她的伤还没好,一咳扯的整个筋骨都痛,冷汗从额头冒出来,脸色愈发苍白。

    好一会儿后咳才止住,温明雪也耗尽了力气,她跪在路边的草地上缓解呼吸,这时,一道清风在头顶落下,她被抱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温明雪浑身一僵,下意识就在推拒。但是很快她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香气,那是她母亲的味道,温明雪用力的喘息两声,浑身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温蓝心疼无比的把女儿抱起来,温柔道:“明雪乖,娘带你回家。”

    ---

    温明雪再醒来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床帐,然而那花纹和色彩又是她熟悉的。

    眼睛看向一旁,母亲优美的下颌映入眼帘,她的眼下有一层憔悴的黑青,正倚靠在床边挨着她的软塌上闭目憩。

    温明雪不出声,静默地看着她。大概也就隔了很短的时间,温蓝睁开了眼睛。

    “醒了?”温蓝伸出手摸了摸温明雪的额头,“几时醒来的?怎么不叫娘一声?可是有哪里难受?”

    温明雪浅浅的摇了下头,很快有侍女端上汤药,温蓝亲手接过来试了试温度喂给她,温明雪乖巧的张开嘴,汤药里飘散着清香的灵气,一点儿也不苦,入口便化作灵气流进身体。

    这样一口药一口的喂着,母女二人都没有话,温明雪的乖巧和温蓝的疼爱,让气氛充盈着暖暖的母女温情。

    此时温明雪已经看清了这里并不是什么房间,而是行程的马车内室。

    温明雪抬起双眼看向温蓝,声音很轻,很坚定:“我不回去。”

    温蓝心疼地看着她,焦急中责备:“你这孩子伤成这样还不回家,你想死在外面?”

    温明雪皱起眉,有些烦躁没忍住又咳嗽起来“咳...咳咳......”她并没有想死,她没那么脆弱,她只是还需要空间,她心里难受,想一个人待着,等她自我疗愈好了自然会回家。

    “你放心,我不会死在外面,等我想来了自然会回家,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温蓝怒笑出声,彻底失去了耐心,她脸色冷了下来,“由不得你,我是你娘,我现在就要带你回家!”

    罢,不管温明雪的焦躁,叫来侍从看住温明雪。

    “照顾姐,不要让她出去。”

    “娘!”温明雪愤怒的脸上浮起一抹血色,“你又关我,你又要关着我!你总是这样,所有不如你意的人你都要关起来是吗!”

    温蓝愤怒,“是!你的没错,所有不如我意的我都要让他如意!”

    “来人!看好姐,不许让她离开一步!”

    罢不再理会温明雪的,温蓝甩袖而去。

    温明雪挣扎着要下床,立马被床前左右守着的两人阻止,“姐,请好好休息。”

    “咳——咳咳咳——”温明雪气得痛咳不止,凭她的能力又拿着两人毫无办法,她被看在床上挪不得半步,不多时温明雪便感到一阵疲惫,药里的迷药起了作用,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夜里,温蓝来到温明雪床前,她坐在温明雪床边,疼爱的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容,轻轻抚摸女儿的脸颊。

    夜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什么时候能听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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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蓝返回固阳,第一件是就是把温明雪先关在了家中。

    咔嚓一声,门阀落锁,被锁在屋中的温明雪冲到门前。

    “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要去做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去做坏事,你想干什么!”

    “开门!开门!”

    这一路上温明雪但凡醒着的时候就抗争,即便是于事无补,她也不停歇。她注意到娘亲这一路上的极端反常,像是要去急着做什么事一样,非但不告诉她还要把她关起来,温明雪用力推门,但这两扇门板犹如千斤重,任凭她如何也无法撼动半分,整个房子被温蓝设下封闭禁制,温明雪根本出不去。

    “你不可能关我一辈子!”

    “我早晚会出去的!”

    “你要去干什么,你是不是要去找穆庄山!”

    隔着一扇门板,温蓝收好钥匙。

    “你在家好好休息几日,等娘办完事回家就放你出来。”

    温蓝平静地完,然后侧头对一旁的心腹,以及一众侍从下命令:“照顾好姐,若是在我回来之前再发现姐偷跑了出去,你们......”温蓝面无表情地看过所有人,声音里含着冷酷的刀子,“一个都跑不掉。”

    所有人为之一抖,“是!”

    温蓝大步转身拂袖而去,关好了女儿,该去算一算老账了。身后温明雪隔着一层窗纱看到母亲大步离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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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破晓,日出东升,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碾过石板,前方的汉白玉界碑上刻着三个大字——平江府。

    “姑爷,我们到了!”随从如归兴奋地指着前方的界碑,从马车上跳下去跑到界碑跟前伸手摸了摸高耸气阔的大理石碑坊,感慨道,“这里就是平江府啊。”

    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笔直地通往前方,道路两旁全是错落有致的农田和水塘,以及远处起伏的屋檐炊烟。

    天刚蒙蒙亮,路边的野草上挂着晶莹的露水,双头马停在路边啃草,鼻子里喷出热乎乎的白气。

    江靖站在界碑前遥望着前方的烟火市井,突然萌生了一股惧意。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迈出这一步,他过往的经历,将来的生活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二十年了,他已经当了二十年的江靖,有妻有女,有自己的生活。

    现在浮现在他眼前的一角,下面可能只是一层浮冰,也可能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冰山。

    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开始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担这改变,仿佛前方正有一只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但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内心深处不停呼唤——

    想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去,走过去,走进来。

    “姑爷?”随从如归在一旁担心地看着江靖。“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靖一个激灵回过神,他面色苍白脸上挂着汗珠,多日来的奔波和焦虑让他看起来异常憔悴,他用力闭上眼睛狠狠地拧了一把眉心。

    “没有。走吧。”

    江靖深吸一口气,迈过界碑。

    在这一刻,他明白自己迈过去的不仅仅是一道界碑,而是一道无法回头的彼端。

    太阳出山,整个城镇也在清中苏醒,居民们起早忙碌,家家屋顶冒起细条的炊烟。

    江靖从进入到平江府之后就表现的沉稳了许多,这让一直隐隐担忧的随从如归悄悄松了口气,“姑爷,我先去把马匹寄存到旁边的驿站照料,您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嗯。”江靖点点头,眼睛缓慢的看着四周,他表面看着镇定好像没什么事似的,实际上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震撼且迷蒙的状态。

    他的震撼来自于莫名的熟悉感。

    你有没有经历过这样一种情况,当你正在做一件事,或者到了一个新的地方时,会突然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之前的什么时候做过同样的事情,来过同样的地方。

    江靖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而且更真切,更强烈。

    “我记得...那边好像有一颗银杏树......”

    清的街道上行人往来,没人注意这个高大的中年人要往哪里去。

    “马喂最好的草料,给它们洗个澡,多休息,这几日赶路有些累到它们了。”

    “行嘞哥儿,您放心进城去吧,保证把马儿给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诶,那多谢您了,过几日我来领马。”

    随从如归痛快地交完银钱就跑回去找江靖,结果原地空空如也,方才等在这里的姑爷不见了!

    如归忙询问路人们有没有看到方才这里站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大部分人都摇头没注意,平江府几乎每日都会有外来人经过,也有人出去,而一大早在城门口附近出现的也大多不是本地人,所以是真的没有注意。

    “这可怎么办!”如归急得原地转。

    “娃儿,你找方才站那的人啊?”这会儿门前一颗大槐树下面坐着乘凉的老翁冲着着急的如归招招手,老翁旁边还有一套擦鞋牟底的家伙什儿,是个平江府的老鞋匠。

    如归忙跑到老鞋匠跟前焦急点头:“是的是的老师傅,我家姑爷方才就站在那!我去那边停马了,回头人就不见了,您看见他往哪儿走了吗?”

    “是不是,大约六尺多高、穿着灰色长袍,方才站在那,看起来三四十许的后生啊?”老鞋匠描述了一番。

    “对对对!”

    “哦......”老鞋匠点点头,伸手朝城门右边的岔道口指过去,“我瞧见他方才往那边去了。”

    “多谢老师傅!”如归顿时喜出望外,谢过老鞋匠就要拔腿跑去追江靖。结果老鞋匠又突然叫住了他。

    “诶诶,后生等一下,那个,我问下,方才站那的人叫什么啊?是不是姓庄啊?”

    如归着急去找人,听到老鞋匠的问话直接摇头,边跑边回头:“不是,我们家姑爷姓江不姓庄,多谢了老师傅再见!”

    “哦......”老鞋匠点点头,拿起烟管在脚边的的石头上磕了磕,一双褶皮的眼睛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声嘟囔着,“真像当年铁匠家的那个女婿啊......”

    两人环抱粗细的银杏树,江靖站在树下昂起头,高高地望着头顶金黄色的叶子,阳光透过缝隙掉进眼睛里,江靖眯了眯眼睛,眼前浮现出最初的那个梦境中,他被“救命恩人”从山中拖下来,头顶黄灿灿的银杏叶子,其中一片就掉在他的眼睛上。

    一片叶子飘然落下,落在江靖右边的眉眼上,仿若时间重现,在这一刻他仿佛被电击一般惊恐地倒退。

    江靖攥紧那片树叶,浑浑噩噩地走向下一个地方。

    如归顺着老鞋匠指向的方向一路跑过来,沿途一双眼睛不错过周边任何一处角落,但始终没有看到江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