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谈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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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封辉坐在桌边,看着对面的人,笑了一下“你还真给老子省了酒钱”

    “别炫耀”秦宇捏着花生往嘴里丢。

    “酒也不能喝”曲封辉放下酒杯,凑近一些“你跟个娘们有什么差别”

    “姓曲的,老子跟你拼了”

    曲封辉架住他的手臂,扬着眉毛悠悠“就您这腿脚,还是歇歇吧”

    “唉··”白六爷被按回座位,拄着脑袋惆怅的“人心不古,都欺负老子虎落平阳啊!”

    虎落平阳,曲封辉在心里念了一句,笑意淡了,看向他“姓白的,你怎么会混到这个田地?”

    “来话长”秦宇拿出应对临晚风那样子,摇摇头“还是不为好”

    曲封辉没有追问,无论因为什么,必然艰难,可是再艰难也绝不是他一个江湖人士能帮忙的。

    “你这地··”曲封辉量着话锋一转“够幽静的,养老吗?”

    “滚!”秦宇骂了一句,这孙子见面就讽刺自己“老子这就劝崽子搬出去”

    崽子?曲封辉刚要追问,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临晚风迈步进来,解下斗笠放在一旁,目光从二人身上划过,落在桌上的酒壶上。

    “你喝酒了?”他看着白六爷。

    “没有”秦宇赶紧摇头,指着曲封辉“他喝的”

    临晚风看向曲封辉,在外面就听见屋里的话声,他冷笑一下,看向悠闲养老的白六爷。

    “姓白的,腿刚好两天,你就待不住了,明个搬走算了,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回招”

    “不是”秦宇站起来,跟在临晚风身后“他是我的朋友,同你爹也认识,不算不三不四”

    不三不四的曲少爷一点也不生气,优哉游哉的看着面前这诡异的一幕,端着酒杯颇为悠闲。

    “爹认识你就够倒霉的了”

    “那红姐呢?”

    “红姐也倒霉”临晚风白了他一眼,摔了一下袖子“别跟着我,不吃饭吗?”

    唉··不孝子,秦宇心里腹诽一句,坐回桌边。曲封辉斜眼看着他,见临晚风已经走了出去,略微凑近。

    “怎么?你养的相公”曲少爷笑嘻嘻的压低声音“诈死,双宿双飞吗?”

    “噗··咳咳··”秦宇瞪着眼睛,呛得满脸通红,半晌才缓口气“这是马五的儿子”

    戏文听多了吧,还诈死,想让马五从地下爬出来,掐死老子吗?

    “马五··儿子?”曲封辉瞪大眼睛,嗤笑着“当老子傻,马五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他想着马五那张脸,再想想临晚风,马五就是再修十辈子也生不出这么好看的儿子。

    “真的,马五救过他一命,收他当义子”秦宇认真的看着他“还记在客驿的时候马五他有个漂亮儿子吗,是真的,老子第一次见着,也震惊了很久”

    “那马五呢?还干那一行?”

    “干什么,客驿散了,红姐都从良了”秦宇低下头,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马五死了”

    “嗯”曲封辉没有问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只是仰头喝尽一杯酒,二人默契的沉默了一会儿,曲封辉又看向他,嬉笑的样子回来。

    “红姐真的从良了”

    “真的”秦宇配合的转移话题,凑近压低声音“在江南找了个··”

    临晚风端着菜进门,看着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猥琐样子,真想一脚将姓白的和那人都踹出去。

    将盘子重重的放下,临晚风冷言冷语的“干活,不是能动了吗”

    “唉··不孝子啊”

    白六爷叹息着起身,被临晚风从后面踹了一脚,差点没摔倒。

    赵国南端,杜雪堂和司马绍钧骑在马背上,远处一条水涟闪闪发光。

    “嘘”杜雪堂勒马,跳了下来“殿下,前边不远,白静城内陆琮正在等着您,护送殿下返回明月,助殿下一臂之力”

    司马绍钧也跳下马,看着远处滔滔江水,沉吟一下“陆琮吴国旧将,付玉思的心腹,也曾投靠晋王,先生既然能拉拢这般人才,又才华横溢,为何这般时候才出山”

    晚了些,对吗!杜雪堂心里念了一句,看着他“晋王在时,天下已定用不上杜某,晋王死了,他们才敢冒头,也就轮到杜某了”

    司马绍钧思索着他的话,总觉得有些怪异,杜雪堂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笑了。

    “殿下既然不信杜某,又为何冒险至此”

    “因为我没有什么选择”司马绍钧抬头“杜先生,你有一句话深得王意”

    杜雪堂蹙眉,想起西镇城门前的一瞥“覆灭秦氏?”

    “你要么是真心如此,要么你窥破了王的心思,是我见过最心机深沉的人”司马绍钧虽如此着,却笑的淡然“但王觉得你是真心如此”

    杜雪堂点点头,目光看向江面,忽然“船来了”

    “先生之恩,没齿难忘”司马绍钧郑重行礼,衣珏飘飘大步走向岸边。

    一脚踏上船板,司马绍钧刚要登上,衣袖被人一拽,转回身杜雪堂看着他,眸光冷然。

    “殿下的铜符,我一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司马绍钧眼睛微微瞪大,下意识的摸上胸口,扁舟即将离岸,司马绍钧看着岸边的人,嘴唇动了一下。

    “此符独一无二,没有第二枚”

    那为什么会在你这?杜雪堂看着渐渐远去的扁舟,没有继续询问,上马扬鞭而去。

    没关系,有没有关都好,谁也逃不掉,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的活着!

    百姓眼中,战端是忽然发生,一夜之间大雍遍地狼烟。

    建平五年四月,明月太子司马绍钧在明月城称帝,并于当日率军出征,直指山关,受褚氏牵连,流亡明月的褚漳投靠司马绍钧,并联络昔日旧部,五万原吴王水师,自安定候处叛逃,投奔司马绍钧。

    俞义关本在吴地镇守,被明月军与吴地旧族里应外合,攻破山关。

    或许是灭国之辱,或许是吴地旧族的帮忙,也或许是因为陆琮的情报,明月军一扫过去的颓丧,一日千里,大半个吴地沦丧,关中军很快就只剩下吴郡一郡。

    这仅仅是东南一隅,南边关中一带,朝廷下令安定候阻拦明月,但刚刚叛逃了五万将士的安定候,根本无动于衷,相隔数日便率精骑出金田关,兵分两路,一路怀城,一路东出勃谷,窥伺平阳、水宁两郡。

    安定侯军,皆用晋王旗号,‘晋王军’越过涟河,占云灵山后,安子期斩杀了前来闻询的天子使者,发檄文称天子无道,奸佞擅权,迫害晋王,晋王军誓为晋王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檄文一出,关中以及旧晋国诸郡形势微妙,平阳郡守江成文称病拒绝见天子使者,其麾下众将严谨以待,不与晋王军冲突。晋国旧臣大多如此,既不奉诏,也不声讨,大有静观其变之心。

    晋国旧臣刘元思率士子陈情朝廷,晋王忠心耿耿为奸人所害,请朝廷铲除奸佞,斩杀严、王二人,以正视听。国傅大人骂了温候,骂了丞相之后,最后将安子期也痛骂一顿,骂他以晋王为名,实则图谋自立。

    晋王发迹之地,北境刺史孔石与王蒙和赵志平联名上书,既不言晋王之事,也不像众人声讨温候之过,只是要求废除太后临朝,使天子亲政。

    人们这时才发现,晋王的第一爱将没有死,而晋国的肱骨之臣赵志平也尚在人世,二人合力牢牢握住了大雍最精锐的二十万劲卒。

    天下再一次风雨飘摇,严士君的疯狂和歇斯底底,不仅搅乱了天下,也扰乱了朝廷内外,这庞大帝国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随地都会倒塌。

    今时越是糟糕,人们就越是怀念过去,晋王是离他们最近的过去,那些朝臣、勋贵忽然发现,相比于温候,只手摭天的晋王尽管不容违逆,却至少会留一条生路给他们,而大权独揽的温候,狂妄而自负,不留一线生机给别人。

    西镇

    白六爷和众人一样,刚刚听这一连串的消息,若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不过他叹息一声,再没多想。

    “怎么样?”曲封辉从雅间的窗口向下望去,几个张贴皇榜兵丁刚刚离去“要不要告诉他们你没死,别折腾了”

    “你以为我出现,就能平定这一切”秦宇摇头。

    “至少安定侯爷能罢手”曲封辉斜着他。金田相处之时,曲封辉发现安子期对晋王的命令,有种执念的顺从。

    安子期··秦宇心里还是难受一下,随即别开眼,悠悠的“乱吧,与我何干?”老子都死过一次了。

    “既然如此,当年你又何必回去”

    “晋王活着就必须回去,还好已经死了”

    “皇城里的人”曲封辉向后靠去,翘着二郎腿悠悠的“都有病”

    “哈哈··崽子也这么”秦宇大笑出声,看着窗外跟着“确实有病”

    京城

    “侯爷”属下进门低下头,没敢抬头,低声“新阳郡守称病,使者没见到人”

    “还有呢?”严世君阴沉着脸。

    “北··北境众将请侯爷还政陛下,还有··朝中请安乡王··”属下看着地砖,声音越越。

    “混账!”严世君掀翻了所有的公文,眼角跳着,半晌沉声“请王丞相过来”

    “是”属下答应着,松了口气,飞快退出。

    王光启片刻而至,刚进门,瞧见严世君阴沉的模样,心里已经了然。

    “侯爷”

    “安子期公然忤逆,各郡却熟视无睹,你以为该如何?”严世君直接问。

    “司马绍钧已离开,不可挽回,让俞义讨伐,不但无功,还可能让赵王,安子期等人得逞,不若结好,让他去对付安子期”王光启回答。

    “明月和我朝世仇,如何结好?”

    “太子妃张氏尚在京城,可送还结好”

    严士君点头眉间仍是皱着,王光启扫见,心里笑了一下,上前一步。

    “侯爷,攘外要先安内,安子期想对付朝廷,但中间还隔着赵国和诸郡,未必能得逞,这京城之内的祸患,更该担忧”

    “安乡王”严士君看着他,低沉的“又有动作了吗?”

    “襄候、齐瑾瑜等旧臣勋贵已经彻底投靠,欲以安乡王夺权,而且我听闻,东阳王儒、范氏最近与安乡王府书信往来甚多,新阳郡守称病恐与这有关”王光启完,看了他一眼,又故意“安乡王与晋王关系匪浅,恐收拢晋王余党”

    晋王!严士君眼角抽动,想起了宫中,眯缝着眼睛阴森的“我能让晋王死在四方山上,他一个废帝之子算什么,让他去陪晋王吧”

    “此事宜早不宜迟,北境之事,王太师恐引朝臣呼应,宫中还需侯爷稳住”

    提起南宫玉良,严士君神色缓和一丝,点点头吩咐“安乡王之事,丞相多费心,本侯这就进宫探望玉良,你去吧”

    “是”王光启压低身子,退了出去。

    长信殿

    严士君径直向大殿走去,自从他手握大权之后,这皇城内外再无需通禀,而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太后呢?”

    “和陛下在殿内”吉安回答着,引他向内走。

    陛下··严士君不满了一下,刚刚迈进殿内,一串笑声传来,少帝奔跑着砰的撞到他腿上,仰头看是他,咯咯的笑了。

    “舅父”

    “陛下”严士君笑着扶住他“陛下这是干什么?”

    “老师褒奖了朕,爹爹准我今日休学”少帝天真的着。

    严士君看着他那有些熟悉的眉毛和眼睛,眼神变幻一下,立刻隐去继续和声“那陛下快去吧,心玉良后悔”

    “嗯”少帝答应着,一溜烟的就跑了,身后的太监追着离开了长信殿。

    严士君直起身子,斜了一眼少帝的方向,继续向偏殿走去。

    殿内,南宫玉良侧坐在椅子上,扭头看向窗外,目光涣散而茫然,他皱了一下眉,断了吉安的通报。

    “玉良”严士君站到他身侧,抚上他的肩膀“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南宫玉良起身,坐到一旁“兄长坐吧”

    严士君没有坐下,仍站在一边,闲谈的“我看见陛下了,陛下年幼,玉良不该逼迫太过”

    “无论如何他也是陛下,外面吵吵嚷嚷的不是闹着要他亲政吗?”南宫玉良叹息着面无表情的“又能任性多久呢”

    传闻已经飘到了宫里?严士君心里不满“他们不过是想借着陛下年幼,想掌控朝政而已,你放心我自能处理,你安心照顾陛下就行,不必操心”

    “有劳兄长了”

    “你我何谈谢字”

    严士君顺势坐到一旁,按着他的手臂,别有深意的“自幼及长,为你,我什么都能做”

    南宫玉良手臂一僵,看着严士君微微蹙眉,一丝怪异划过心间,让他不舒服。

    “兄长,我累了想休息了”他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

    严士君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多,和熙的“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探望你”

    迈出殿门,严士君脸色瞬间变的阴沉无比,他有一种感觉,晋王仍活着,活在所有人的心中,特别是南宫玉良的心中。

    晋王没有死之前,他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仇恨,所以玉良心里才挂念着,可是晋王死了,死在他面前,玉良仍是那般,除了死去的那个人,看不见任何人。

    玉良,我要消灭和晋王有关的一切,也包括你心里的影子,你不能再想着别人。

    王光启的府邸,南宁王秦琛等在花厅,王光启回来后,他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行礼。

    “丞相”

    “殿下”王光启立刻回礼,笑着“您多礼了”

    秦琛看着他,嘴唇微动,王光启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继续“殿下放心,我已经让温候去对付安乡王了,很快这京城内只有殿下··适合皇位”

    “多谢丞相”秦琛点点头,年轻的面容扭曲一下,显得阴鸷。

    王光启看着,了然他的恨,这位本该坐在龙椅上的人,因为南宫玉良、严士君,也因为晋王,母妃惨死,萧氏灭族。

    曾经闪耀的皇子,如今沦落到连废帝之子都不如,他如何能甘心,怎么会不恨。

    不甘和恨能催生野心和欲望,而这野心和欲望能为他所用。严士君?他不配,就让他和他心里的太后,一起交出权利,消失吧!

    作者有话要:  我自己都觉得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