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复仇
长信殿
严士君负手仰头看着飞檐,冷笑一下,迈步踩上御阶。吱··殿门被推开,他缓步进门,踩着脚下的玉石地面,在偏殿看见了安静的南宫玉良。
“玉良”
“兄长!”南宫玉良刷的起身,眉头皱起“兄长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我叫他们不要通报了”严士君淡淡的着,开始量这座宫殿。
南宫玉良眉心皱的更紧,目光向门外扫去,觉的今日这长信殿安静的异常。
“兄长有什么事?”
“我来问问你”严士君看向他“可有改变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南宫玉良脸色沉下来。
严士君上前一步,站到他不远处“忘了晋王,忘了这皇宫内的一切,同我在一起”
“兄长,这不可能,我过··”
“我知道你过什么!”严士君断他的话,神色阴鸷起来,压低嗓音“永远都不会变了对吗?”
“没错”严士君的神色让南宫玉良心凉了一下,那股不满终于显现出来。
“很好··很好”严士君没有太过激动,反而脚步悠闲的踱着步子,继续看着大殿内的雕梁画柱“我有一个故事要给你听。
“我不想听,兄长若无事,请回去吧”南宫玉良开口。
“可是我想”
“吉安”南宫玉良脸上不耐烦起来,呼唤吉安进来逐客。
大殿内外依旧安静异常,严士君负手冷冷的笑着,南宫玉良终于觉得不对了,向旁边走出几步,被严士君一把抓住。
“放开我”南宫玉良甩开他的手臂“你干了什么,惜儿呢?”
“干什么?”严士君笑了,是一种嘲笑,对他继续“我在逼宫啊,太后看不出来吗?”
逼宫!惜儿!南宫玉良脸色立变,又要冲出去,被严士君一把推了回去,冷声“放心,那东西现在没事”
“严士君,你敢囚禁天子··”
“我有什么不敢!”严士君看着他阴森的“太后,你怎么拦我?”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南宫玉良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呵呵··”严士君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神色恢复成之前的淡然,对他“太后,微臣有个故事,您该听听,发生在庸和十年,香儿死去的那个夏日”
南宫玉良表情一滞,看着严士君的方向,觉得那里潜伏着巨大的黑暗,马上就要吞噬自己。
严士君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兀自“香儿那封‘遗书’你还留着吧,我还记得她死时疑惑的眼神,现在她应该在南宫询那里得到答案了吧”
“你··”南宫玉良喉节艰难的滚动一下,嘴唇颤抖的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
严士君正对着他,笑着,阴森而得意“南宫询死在我的手中,南宫香死在我的手中,而晋王··他和你一样什么都不清楚,至死也不清楚”
耳中有一阵轰鸣,像南宫玉良无数次想象着晋王从四方山崖坠下时,吹在耳畔的风声,他坐在那里,表情呆滞,许久许久没有出声。
严士君很满意他的反应,上前一步又“好好的赵国为什么要出兵安阳?援救的安子期又为什么败的如此快?太后,因为我送了舅父一程”
“不可能,不可能”南宫玉良激动的站起来,揪着他的衣襟“我查过,当时晋军确实只距离父亲他们三十里,确实··”
“没错”严士君任由他揪着“可是在那之前,安子期本来是可以将他们救出去的,只不过我告诉苏嘉在半路拦截,所以赵军才会出现”
严士君特意顿了一下,感慨而嘲讽的继续“安定候确实勇猛异常,所以我不得不在战场上略施计,否则还真留不下舅父”
双手落下,南宫玉良身体摇晃的扶住旁边的廊柱,抬眼看去,严士君眼底尽是得意和阴毒。
“严士君”南宫玉良发丝垂落几缕,看着他“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报应?哈哈··报应?”严士君看着他,嗤笑着“南宫香也曾想晋王遭报应,但是她死了,而晋王···”
他故意上前一步,对他“死在我们手里!”
我们!南宫玉良往后躲了一下,瞪着他紧咬着下唇,心尖深处有一点疼痛,正在迅速蔓延。
严士君看着他的反应,脸色扭曲一下,更为恶毒的“太后,你还不知道最精彩的部分呢”
“住嘴!住嘴!”南宫玉良大喊着,堵上耳朵。
“做梦,你想心安理得的想着他,南宫玉良你做梦!!”严士君拽下他的胳膊,笑的疯狂而病态“南宫香跟你一样恨极了晋王,她在我一步步的引诱下,终于选择了不计一切的报复”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严士君看着他,满眼的嘲讽“南宫香只是迷倒了晋王而已,你最憎恨的事,其实从没有发生,这么安排,不过为了让谎言更真实,让你更恨晋王,让晋王不得不错下去”
更真实的谎言··南宫玉良无意识的跟着嘟囔,感觉浑身一阵阵的冰冷,他无法想象严士君的邪恶,到底有多深。
“安子期找的大夫,是卓清风安排的,至于你所诊断的‘证据’只是一个做出来的假象,你好像太过自信自己的医术了”
“卓清风!!”南宫玉良抬头,忽然冲向他,捏着他的脖子“混账,严士君你这个畜生··”
啪!南宫玉良跌倒在地上,严士君低头看着他,红红的指印印在南宫玉良白皙的脸颊上,分外明显。
严士君眼神朦胧了一下“你从没对我好好的笑过”他伸出手要去摸他的脸颊。
南宫玉良一把拂开,冷冷的看着他“你不值得!”
“我不值得,但你值得的人死了,南宫玉良··”严士君直起身子,看了看四周心底最后一丝怜悯消散“你就在这宫殿里,后悔到死吧!”
咣当一声,高高的殿门被紧紧关上,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很快廊下站满的黑黢黢的影子,将长信殿紧紧的围在当中。
“啊···啊···”南宫玉良跪在地上嘶喊着,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他心里疼痛的一丝一毫。
殿外,少帝听见爹爹的喊声,流着眼泪要追过去,被旁边的士兵一把抓住,严士君低头看着他,眼底阴寒的杀意一闪而逝。
你的眼里从来都只有晋王一个人,从前是喜欢,后来是恨,若不是这个东西,他死的那天,你就想陪他去了。
严士君不停的争着,争了一生,才发现他从没把晋王这个人从南宫玉良心里除去,无论生死,爱恨,他只会在他心里越扎越深。
既然如此,南宫玉良你就在这皇宫内,永远记住他吧!
“把陛下请进太和殿”严士君冷冷的看着少帝“没有本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觐见陛下,也不许靠近皇宫一步”
许久之后,夜色已经掩盖了一切的阴谋和罪恶,南宫玉良仍跪在冰凉的玉石上,殿内漆黑一片,他垂着头,发髻散落,在窗口微弱的光亮下,像是已经死去的幽魂。
“太后”吉安心的叫了一声,悄悄靠近他“您没事吧”
“吉安”南宫玉良声音嘶哑“惜儿呢?”
“陛下被关进太和殿,不过没有危险”吉安着看向南宫玉良,握紧手心“太后,奴才永远忠于您,若··”
“不,吉安”南宫玉良猛地抬起头,抓着他“从今天开始,你要和其他人一样,忠于严士君,忠于他,取信于他”
吉安怔了一下,平素温朗和熙的太后,忽然像换了一个人,那双月光下凄凉的眼睛,多少年后回忆起来,仍让他浑身一凉。
“是,奴才知道了”
南宫玉良死死地咬着下唇,看着窗外,直到尝到了血腥味。
王爷,我不配活着,但是我不能死,我不能让严士君得逞,我要杀了他,替父亲,替香儿,也替您报仇!
建平五年六月盛夏,太后南宫玉良养病深宫,归政于天子,然少帝年幼,请温候辅政,温候以国舅自居,独揽朝纲,史称六月乱政。
自此之后再无人见过太后,天子初坐殿,后以年幼不堪劳累为由,亦不与诸臣见面,宣帝旧臣或被贬谪,或惨死,太师王谦和以年事太高,不宜用事为名,不许参政,困于京城。
京中,建平军、凤林军、皇城禁军乃至京军尽皆投靠温候。
西镇
秦宇端着药碗从屋内走出来,曲封辉正好进门,看见他的模样问“还没有好转?”
“好了一些”秦宇放下碗,拿出蜂蜜罐子舀出一大勺放到碗中,边倒水边“大夫受到了些惊吓,所以才会拖这么久”
“你也是,非要在孩子面前杀人”曲封辉翻着白眼,用勺子帮他搅拌着“要是我也得被吓到”
“老子有什么办法”秦宇夺回碗,摸了一下温度合适,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老子瘸了一只腿,只能如此”
“呵··你不是跛吗?”
“滚,再去抓些药来”
“王八蛋!”曲少爷满脸不乐意,还是晃悠的起身,一边大骂着白六爷,一边往药房去。
“风”秦宇端着碗坐到临晚风床边“喝吧”
临晚风看了一眼,低头嘴唇压在碗边,喝了两口眉头皱起。
“怎么,很烫吗?”
“不是”临晚风摇摇头“太甜了”
有吗?白六爷自己尝了一口,觉得挺好的,煎药的时候,闻着药汁的味道,他自己觉得苦到了心底,所觉得临晚风喝药更为辛苦,每次喂完药,都会给他弄些花蜜水。
“我再去倒点水”
“不用了,你买的蜜饯给我拿来吧”
白六爷起身去拿,临晚风在身后看着他,笑了一下。姓白的难得正经八百的样子,很难得,很欣慰,很像他们逃亡建邺的时候。
那时候姓白的也这般,煎药,照顾自己,让干嘛就干嘛,从不和自己吵架,也不会··动不动就消失。
秦宇回来,见他趴在床边愣神“想什么呢?”
“月怎么样了?”临晚风见他回来收了思绪。
“我··”
秦宇刚刚开口,曲封辉拎着药回来,顺嘴回答“没有事,比你强多了,不过丫头是再也不会到你这里干活了”
临晚风仍旧看着白六爷,秦宇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没去看过她”
曲封辉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白了一眼白六爷,扔下药离开。
“风”秦宇见他走了,心的问“你是不是喜欢月啊?”
“胡八道些什么!”临晚风躺在床上,手上的一颗蜜饯砸在他脸上。
“那你干嘛老问她”秦宇接住蜜饯,塞到嘴里“那天夜里你们还一同被绑”大晚上的,姑娘不回家跑到你这里来,还能因为什么?
“我可不像你,总想着老牛吃嫩草”
“你不过比她大几岁而已”
“姓白的”临晚风终于生气,瞪着眼睛看他“你那么喜欢,你去娶好了”
“我不喜欢”秦宇摆摆手,看着一旁“老子都能当她爹了”他想起了卫夏,心里有点不舒服,多好的姑娘,被他害了。
临晚风暗自皱眉,忽然不想再下去,盖上被子翻过身背对着他“姓白的,以后我的事你少瞎操心”
“你这孩子,爹··”
“姓白的!”
“好·好·好”秦宇赶紧住口站起身“好好休息吧,临老板,的这就走”
门被关上,白六爷离开,临晚风看着床帐,想着刚才他离去的样子,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 南宫玉良这一生,一直在复仇,从一个仇恨扎进另一个仇恨,可恨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