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人及己
太和殿
秦宇进殿时,临晚风正靠在长榻上,眼睛快要闭上,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风”秦宇走到近前,声的叫他。
“姓白的”临晚风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他露出一抹微笑“你怎么才回来?”
“福子,用朕骄辇送他回去”
“我不要”临晚风钻进他的怀里,声音里还带着睡意“我困了,不想走那么远”
秦宇圈着他,只能坐在一旁,刚想开口,临晚风又贴着他又“我也能跟你出宫喝酒,下回带上我好不好”
临晚风声音温柔,牵着人心神,秦宇一下心软,微微侧头,冲福子摇摇头。
“下回再”轻轻抱起他,秦宇将他放到寝殿的床上,拂去他额前的头发“睡吧”
“你亲我一下我就睡”
“····”
皇帝陛下脸色微变,临晚风开心的笑了一下,拉着他手“姓白的,你就睡在一旁好吗?就像过去一样”
“睡觉吧”秦宇冲他笑了一下,却没有答应,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转身离开。
太和殿安静下来,用不了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侧殿,福子躺在外间睡的正香,忽然内殿又是一声响动。
“陛下?”
“不用点灯”秦宇坐在床上,摸摸手心里的汗“你出去吧”
“是”福子悄悄退去。
每次都来吓老子,你怎么不去告诫你儿子,让他不要每次都站的那么近,每次都···
“啊!”双手覆在脸上,秦宇低哑的喊了一声。
两日后
“参见陛下”
“免礼,坐吧”
“谢陛下”
曾婉儿缓缓起身,坐到一旁,她并不像秦宇想象的形容枯槁,但确实憔悴许多,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活泼的少女。
秦宇量着她,心底叹息一声“让你舟车劳顿,是朕疏忽了,你放心朕已经命太医院再想想办法”
白云飞已经替曾婉儿看过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大侠她是先天之疾,他无能为力。
“多谢陛下记挂”曾婉儿笑了,显得很淡然“天命自有定数,民妇明白,不劳陛下费心吧”
她的淡然让秦宇很不舒服,但他了解白云飞,若非真是毫无办法,大侠是不会出无能为力这四个字的,所以其实对太医院他已不报太大希望了。
“曾氏”秦宇看着她,忽然“朕下旨赐婚你和兄长可好?”
曾婉儿和许宣生有一儿一女,两年前温候乱政的时候,许宣不忿辞官归隐,却郁郁而终。
曾婉儿听见他的话,微微一愣,眼底略过一丝心动,只是很快消散,欠身施礼“谢过陛下,只是··算了吧”
“为什么?难道你心中不记挂兄长”
“我记挂他”曾婉儿抬起头,嘴角含笑“我更知道他记挂我,所以我不能,陛下,我就要死了,又怎么能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呢,您还是送我回胶州吧”
是啊,怎么能!秦宇陡然沉默,直到曾婉儿告退也没有回神。
“我给你的药可有按时吃”白云飞按着他的手腕,微微皱眉。
“当然”秦宇猛点头,见他神色仍没有减缓,追问“怎么了?”最近感觉挺好的,难道这么快就要翘辫子了?
白云飞摇摇头“没事,只是没有太大起色”
“别太勉强,若要不是你,恐怕我现在就坚持不住了”秦宇笑着安慰。
“我要的是治好,不是拖延时日”白云飞脸色撂了下来。
“嗯,知道了”皇帝陛下被呛个跟头,乖乖不话。
回廊外响起脚步声,秦宇一抬头,瞥见临晚风的衣衫,咻的收起手臂。
“姓白的”临晚风看他那心有余悸的样子,暗自皱眉,上前问“干嘛呢?”
“嗯··云飞送我剑”秦宇着抓起那把佩剑举起来。
收定情信物来了?临晚风心里冷笑,细眉微抬,看看佩剑“没了武功,还讨人宝剑干什么”
“····”皇帝陛下被的没出声。
“不是讨剑”白云飞在旁淡淡开口,看看秦宇还有他手里的佩剑“剑一直是他的”
微微蹙眉,临晚风想起了福子的话,知道了陈年往事没有让临公子舒服,只觉得这老东西真他娘的花心。
“袖子挽那么高干什么?”临晚风瞥见他袖口问。
“天气热”秦宇笑笑,放下袖口。
“天气热就待在屋里”临晚风瞪了他一眼“老出来干什么?”没事就往白大侠这里晃,还自己没有企图。
“确实热”白云飞站起来,看着秦宇“进屋吧”
“好”
“····”脸色微沉,临晚风瞥瞥前边的白云飞,大侠看似冷冷淡淡,但总觉的是故意的。
“陛下”李晗忽然走过来。
“什么事?”秦宇停下脚步。
“钟太医求见”
秦宇想起越弘之事,点点头刚要往外走,见临晚风和白云飞仍站在原地,心里直觉得不妙。
“走吧”他对临晚风。
临公子心里不满,不过却也跟着他离开,毕竟收拾皇帝陛下也不能当着另一个姓白的面。
“姓白的”临晚风看着他问“你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我什么你都不听?”
“因为云飞从不提无理取闹的要求”秦宇瞥了他一眼。
睫毛颤颤,临晚风眨着眼睛凑近一丝,调笑“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
秦宇闭口不言,皇帝陛下半生风雨,一向是他调戏别人,而临晚风入宫这些日子,皇帝陛下遭受的调戏,比他几十年加起来都多。
“你就待在这里”终于到达昭和殿,秦宇将临晚风丢在阁,大步逃向外殿。
外殿
“参见陛下”
“朕让你办的事如何了?”秦宇坐下问。
钟行脸上闪过为难“陛下,曾氏之疾已入绝境,不可能根治,唯有拖延时日”
“又是拖延时日,朕从没在你这里听到别的辞”秦宇脸色不好。
钟行身子伏低,没敢出声,不是自己医术不好,而是皇帝陛下每次交给他的任务,都是不可能完成的。
“陛下”钟行神色犹豫,心思几变才下定决定,声“其实,曾氏之疾典籍有所记载,几十年前关中有人身患此疾,家中人四处寻医,最后是天神宫出手,救了他的性命”
“天神宫”秦宇眼神变了一下,许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
“没错”钟行跪在地上,陛下之疾他也曾想过天神宫,只是他没有提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后和陛下的事情,所以也明白此事完全没有可能。
“朕知道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天神宫?临晚风在阁听见钟行的话,心思一动,悄悄站起来,贴着屏风的缝隙看向外殿。
殿内安静一片,姓白的站在桌案旁,手里拿着一个檀木长匣,盯着匣内的东西沉默了许久。
“来人”临晚风见他忽然转身,冲着殿外吩咐“传越弘过来”
越弘很快就来了,脸上很平静,只是眉宇间的哀伤浓重“参见陛下”他施礼。
“兄长,曾氏的事是朕冒失了”秦宇歉然的。
“与陛下无关”
越弘勉强拉扯一抹笑容,秦宇皱皱眉,拿起身旁的檀木匣“朕听闻早年有人与曾氏所患之疾相似,天神宫曾出手相救,太后出身天神宫,你去求求他吧”
将檀木匣交给他,秦宇接着“这是一只罕见的紫玉笛,太后酷爱吹笛,你送给他讨一分薄面吧,不要··提朕”
“这··”越弘双手接过,看了一眼低头“谢过陛下”
“朕若下旨,恐怕适得其反,兄长好生恳求吧”
“多谢陛下”
临晚风坐在短榻上,半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水杯,他忆起当年洪平镇,宣帝大封了少帝,姓白的醉倒在桌子上,破口大骂,现在他终于知道他大骂什么。
外殿有脚步声,临晚风回神追了出去“姓白的,你去哪?”
秦宇脚步停下,站在门口回身看着他“出宫”
“我跟你一起去”临晚风着走向他。
“不行”秦宇双眉微微压低,眼神带着严肃,冷淡的吩咐“福子,带他回侧殿”
“是”
秦宇转身离开,临晚风追了过去,福子赶紧拦下,半低着头恭谨的“公子,跟奴才回侧殿吧”
“你给我让开”临晚风推着他。
若是平常,福子也许真就随意的拦一下,便让他追了过去,只是今日陛下的语气,让他直觉的不妙。
“公子”福子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难得一见的严厉“相信奴才,现在不要追上去”
临晚风一愣,停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姓白的消失在宫门。
京城
秦宇坐在茶楼里,看着楼下的书人,这胡扯的能耐照王二差了不少。
“什么时候来?”他问。
“再有半刻钟”陆琮站在他身后恭谨的。因为安王的事,他很是惶恐了许久,还好陛下没有也迁怒于他。
秦宇没出声,靠在哪里,看着楼下,眼神却涣散。
当当··敲门声拉回他的神志,他转过身子,陆琮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斗笠,看见他时神色变了一下。
“进来吧”秦宇了一句。
那人迟疑一下,站到他面前,除去斗笠,露出面容,这是一个女子,眉间带着三分英气,青色罗裙,少了女子的柔弱。
“容姐”秦宇开口,示意“请坐”
“多谢”容秋轻轻颔首,神色恭敬,虽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此人神态间的沉稳气势,让她猜测此人必然不是一般人。
聪慧!秦宇心底念了一句,看着她“你的名字在入宫名单上”
“是”容秋点点头,没待秦宇再,她断问“公子究竟是谁?为何与我谈论此事?”
“朕是你将来的夫君”秦宇回答。
当的一声,茶杯被碰翻,容秋慌忙起身,陆琮站在一旁,上前一步,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了回去。
“陛下!”容秋声音有些急促,看着他“我出身低微,而且无才无德,实在配不上陛下青睐,还请陛下另择良女”
“莫慌”秦宇摆手,示意陆琮放开她“齐姐也会入宫”
话音一落,容秋脸色一变,神色恼怒,不过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秦宇。
“聪慧而稳重,你很适合做皇后”秦宇量着她继续。
容秋半低着头,脸上紧绷,过了一会儿脸色才慢慢缓和,平静的问“陛下到底意欲何为?”
秦宇看看陆琮,示意他出去,陆琮退了下去,他才开口“朕需要一个皇后,聪明、稳重、识大体、顺朕意,你很合适”
“为何?”
“因为”秦宇抬眉,眼神敛起,瞥向她“你与齐姐情深义重,朕很欣赏!”
容秋没有出声,看着他,心里在分辨这话里的意思和真诚。
“容姐”秦宇看穿她的心思继续“你就算情深似海,又能怎么样?齐氏是大族,怎么会放任齐姐任性下去,若有婚配,你们怎么办?殉情?”
那略带英气的眉皱起,容秋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开口问“陛下的意思是您能帮我们?”
“容氏无权无势,帮不了齐姐,而齐姐庶出之身也由不得自己,这天下有哪里比得上皇宫,让你们朝夕相处,却不必担心”
“那陛下想要什么?”容秋谨慎的问。
“天子需要皇后,朕要你做一个,听朕话的皇后”容秋没有出声,秦宇看着她继续“朕百年之后,可以放你们离去,天下之大,还没有你们一处容身之地吗”
屋内安静下来,唯有楼下书人的声音,秦宇转头看着,并没有催促她。许久容秋深吸一口气,攥了一下拳头。
“陛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秦宇没有回头。
“为何选我?”
“因为你出身寒门,齐姐出身显贵,是朕想要的人选,也因为”秦宇侧过身子瞥了她一眼“朕要后宫宁静,你们很合适”
容秋没有出声,秦宇见她仍有迟疑,起身“朕唯爱松柏,不喜牡丹,你大可放心”
“我相信陛下”容秋站起来,郑重行礼“谢过陛下”以天子之尊,若要不轨,只需在她们名字上圈下一笔就好,不必大费周章。
“嗯”秦宇扶起她“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做了”
“是”
秦宇没有多,拿起桌上的扇子,推门离去。傍晚热意散去,他轻轻摇着纸扇,看着天边的红霞。
曾氏的对,岂能害人害己,又害天下。
昭和殿
“陛下,临公子··”
“福子”秦宇看了他一眼,瞥向殿外“这宫内的规矩还需要朕来教你吗?”
“是”福子暗觉不妙,犹豫一下问“可是临公子执意··”
“福子,朕若是再在昭和殿或者太和殿见到风,你怕是要保不住你这颗脑袋了”秦宇看着手里的奏折。
“奴才遵旨”福子赶紧叩首,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