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未婚妻(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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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为着荣姝聪明勤快还可怜,皇帝处于对勇毅侯的恨和对弱者的同情,便留她在身边当一个奉酒的宫女。荣姝会做人,很快得了大家欢心,一边跟宫廷酿造师傅学些艺,一边也把自己的经验遇人交换,宫廷中果然掀起一阵饮酒风起,连平常不怎么饮酒的宫女们也会讨一杯尝尝。

    勇毅侯听此信果然开怀,又密令荣姝加紧行动,快快勾引皇帝为上。

    他却不知荣姝早已把各种事体跟皇帝分明白。

    “陛下,女子原本是清河人士,家里开着酒坊,早年订下了一门亲,是临城的李玉泽,这李玉泽后来蒙受恩典考上了科举,按道理别的大官做不了,但分到一城做县令也是可以的,可当年那勇毅侯欺负陛下年幼,又蒙蔽了太后,自己把持朝政,对一众官员任夺任取,可怜我那男人周转两年找不到谋生之路。后来勇毅侯这畜生开了个丧天良的条件,只要我跟了他,他就给李玉泽官做。李玉泽走投无路便依允了,用了伎俩,让我好端端的正头娘子变成了侯府的婢妾。”

    那皇帝听到此处,已是破口大骂,“真真混账玩意儿,黑心栏肝的鸟人,好端端的逼着人家献妻!”

    荣姝嘴角一抿,李玉泽不过是她的工具人罢了。

    “启禀陛下,若是事情到此就了,那便罢了,终究是那李玉泽没出息,为着那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自己当了妻。但那勇毅侯千不该万不该,出尔反尔,翻云覆雨,他先把李玉泽调去平安州当了知府,后又捏了错儿罢去官革了职务,把他流放。我原是不放心,跑过去看看,结果,结果那勇毅侯做事太绝,竟把人给毒死了。”

    荣姝一边一边哭,泣泪涟涟,锥心泣血,只听得满宫室的人都哭起来。

    皇帝并不傻,但他却想不到荣姝这样“情深意重”的女子会毒杀“亲夫”,料定是那李玉泽掌握了勇毅侯犯罪的证据所以才被他灭口的。

    “你放心,朕早晚给你主持了这个公道。”

    荣姝连连叩头,高呼陛下圣明,又细细告诉皇帝“勇毅侯前几日传来密令,让我用美酒诱惑皇帝,不然就让我跟我男人一样下场。”

    皇帝闻言更怒。他早先派人去核实过荣姝的身份和遭际,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荣姝话的高明,七真三假,叫人看不出端倪。派去的人一打听,大家都知道荣姝曾经跟李大官人订了亲,后来荣姝被一个有钱有势的侯爷睡了,李家退亲自去当官。结果没过多久,李家就家破人亡了。

    再派人往西北去查,那一路黄尘漫漫,人烟稀少,只找到了当年押运的解差,对方就,一个不提防,李玉泽就被毒死了,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人才咽气,怕不好交差,就保留了盛酒饭的器皿,那上面赫然留着勇毅侯府的标记。

    “这乱臣贼子当真猖狂,如此光明正大毒杀朝官,就是想整肃朝堂,叫大家威慑于他的气焰!”

    “对!”荣姝斩钉截铁的道:“陛下英明!这勇毅侯如此猖狂就是认准了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皇帝团团转了几圈,愈发气愤,恼恨道:“朕早有心办了他,奈何朝堂之上处处掣肘,朕明明有他的罪证,却无处使力。”

    荣姝闻言心道这皇帝被那帮老师傅教傻了,正规路径走不通咱们可以走点道,于是对皇帝耳语一番,皇帝诧异道:“这样也行?若真是这样只怕朝臣和太后那里都不好交代。”

    荣姝便道:“陛下仁孝,只是太后只有您一个儿子,还是当皇帝的儿子,素来都是母凭子贵的,若您不是皇帝了,她老人家又当哪门子的太后呢?一个是外弟,一个是亲儿子,平常老人家宁愿打马虎眼护持个和平,但真到了这步,太后必然是向着陛下您的。至于朝臣,那就更不用在意,大家都是畏惧勇毅侯的权势气焰,不得不低头缩脚,心里却都盼望着陛下能快快长大,只要陛下成了唯一的核心,朝臣自然就围着您转了”

    皇帝嗤得笑了:“你这女子还真有点见识,只是太心急了,罢了,你为夫报仇心切,朕就不计较你这悖逆之言。”

    荣姝看他嘴上着悖逆,脸上却是笑的,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就再加一把力。

    “陛下,民女倒不全为给自己报仇,也着实是担忧陛下,陛下可还记得前朝的“跋扈将军”?天下臣民盼圣贤之君已经太久了,如今陛下日渐长成,勇毅侯夺权心切,民女也怕他狗急跳墙”

    荣姝当真是情真意切。

    皇帝心里一阵触动,他当然知道那什么“跋扈将军”,前朝的外戚不就把持朝政吗,后来因为皇帝有了怨言,所幸直接毒死了皇帝。他想到此处,不由得脊背冷汗起,当即慎重考虑了荣姝的建议,找了亲信秘密筹划。

    勇毅侯自把荣姝送进去后,便时刻主意察听消息,果然这皇帝渐渐就防浪起来,约着一帮狐朋狗友,每日纵情饮酒,放浪情怀,直饮得天明开始深夜放休,渐渐地连朝都不怎么上了。

    勇毅侯渐渐放了心,继续在朝堂上挥霍,还杀了几个支持皇帝亲政的官吏来试探,皇帝醉的昏沉,也没有反应。勇毅侯大感兴奋,这酒果然是个好物。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忽有一日,荣姝从宫中潜逃出来,报道:“侯爷,太后马上要过千秋节的,皇上要亲自表演节目,效仿彩衣娱亲,这几日都约了人在御花园划船排练,但排练是假,喝酒胡闹是真,侯爷,这可是个会。”

    勇毅侯一听大喜,心道这皇帝今日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淹死在河里,满朝文武和太后,也没什么话好,到时候再从宗室里提拔一个懦弱好性儿的,任我摆布。

    荣姝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啐了一口。

    待那勇毅侯快马赶到,果然见那御船上酒气冲天,皇帝和那帮太监满面春色,蹦蹦跳跳,里拿旗子乱挥,就像一帮刚成精的猴子。皇上见了勇毅侯便高喊:“舅舅,舅舅,来跟朕一起喝酒吗?朕的酒娘新酿好酒千日醉,醇厚有劲,不来一杯,妄为男子汉。”

    勇毅侯嗤得一笑,你算什么男子汉,况且那是朕的酒娘,不是你的酒娘。

    不过那酒倒真是好酒勇毅侯看那金黄色的酒液,肚里馋虫不断闹事,口中唾液也不断的分泌。

    “侯爷”荣姝在一边声抱怨:“那本是我特意给您准备的美酒,用来做您的生辰礼物,可惜被这个人强占去了。”

    勇毅侯闻言,嘿嘿冷笑:“放心,是我的谁都无法强占,天王老子也不行。”

    这个时候,那皇帝吃了几杯酒就撒起疯来,在那船上摇摇摆摆,乱叫乱跳,眼瞧着那一条木兰舟在湖中央东摇西晃就要翻了,那太后吓得俏脸发白,仪态全无:“快去,快去,救陛下,把他劝下来了呀。”

    勇毅侯的眼神却渐渐恶毒。他看看皇帝喝的酒,当即拎起来,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胸口暴热,这酒竟然如此激烈。勇毅侯脱掉外衫,荣姝亲自荡舟送他过去,谁知道到了湖中央,眼看要接近皇帝的船了,荣姝却忽然丢了船浆,纵身跳入湖中,勇毅侯只当她害怕,也不在意,哈哈一笑,就要去捉皇帝,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原本扒在皇帝船边,求皇帝快下来的,还有浮沉在水里的人忽然掉头,一拥而上,推翻了勇毅侯的船。

    水面的局面顿时混乱起来,太后已经惊呆了,一股脑叫嚷着让人去救,但是救儿子还是救哥哥都不清楚了。

    勇毅侯多少识点水性,但不期今日这杯浓酒后劲这样大,头脑随即昏沉起来,在水里一番乱冲乱撞都摸不到边际,只觉四边都是人,七八脚往他身上压,他身上原本有点武艺,此刻却排不上用场。

    不,这不对!他的酒量他自己清楚,这么几口,怎会让他醉倒,况且什么酒的劲儿能起来的这样快?

    朦胧中,隔着水,隔着风,他似乎看到了荣姝,荣姝娇媚的脸上满是平淡的笑,那眸中神色却全然是果决狠辣——一下子让他回到当年的腌臜尼庵,当时的女人里捏着绣花针,盯着他,就是这样的眼神。

    那几个太监按头的按头,压腿的压腿,折腾一炷香的功夫,硬是把这人淹死在了水里。

    皇帝也掉进水里,被人架了上来,太后又急又怒又心疼,想要骂他几句,结果就看到了哥哥的尸体,顿时跪在地上抚尸痛哭。

    荣姝跟皇帝对了个眼色,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大,这么多年了,多少个日夜,她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勇毅侯作威作福多年,竟然依这样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死在宫廷之中,消息传出去,朝堂哗然,但一帮官油子随即掉转口风,跪拜皇帝,恭喜陛下亲政。皇帝志得意满,春风拂面,大大感谢荣姝,除了赐给金钱珠宝,还送她一块“节烈”牌坊,要表彰她对亡夫李玉泽的一片忠心。

    荣姝被恶心的差点吐出来。“陛下若真要恩典,倒也不必给我这个牌坊,只在满门抄斩的时候,放过后院那几百女眷算了。”

    皇帝诧异:“怎么那些女的与你有亲?你还替她们求情?”

    荣姝便道:“亲却没有,仇倒是有些,只是这些女子原本是攀附人过活的,献媚邀宠做俯低混口饭吃,勇毅侯的歹势恶事她们哪里知道?陛下不若查看查看,没有牵连的,就发卖了她们,或为奴或为妾,也算给条活路,这是陛下慈悲怜下了。”

    皇帝心中实恨勇毅侯,本不愿意应承,但荣姝把话到这般田地,他便依从了。

    他只冷笑道:“你这女子原本是个智有心的人,可此刻未免还是过于和软了,你有心救这些女子一命,你可知她们不会感激你,只会恨你吗?因为人家本身在侯府院子里,穿金带银衣食无忧,但你却谋害了她们的靠山,让人没了安逸日子过。她们心里,怪你多事,怪你没良心呢。”

    荣姝微怔,“各人悲欢并不相通,她们恨我与否,与我当下与她们求情并不相干。女子心底坦诚,有一一,全凭陛下裁夺。至于我日后的生活,但凭我自己讨去。”

    皇帝诧异,“我原本有心招揽你在宫廷做个御用酿酒酒姬,怎么你倒要走了?”他感慨道:“据搜神记记载,有酒翁擅酿酒,所制美酒千日醉,一杯可让人醉倒一千日,曾有沽客畅饮,回家便醉倒,家人以为他死去,便将他安葬,三年多后,酒翁想起这个客人,当即命人开馆,这沽客当时坐起,因为酒刚好醒了。朕一直以为这是个故事,没料到你还真能酿出这样的酒。”

    看着喜欢胡来的皇帝自有心细之处,他是打算将勇毅侯一击拿下,却没料到他会败得那么容易,那么随便。他特意又让人检验了酒,荣姝的酒确实就是单纯的酒,没有下任何有毒或不合常理的东西,那勇毅侯真是瞬间醉倒,瞬间上头的。

    他可从未听过这世上有味道如此精纯,力量如此霸道的酒!

    荣姝没有回话,有道是酒乡有路通神府,她在不断参悟酿酒之法的时候,似乎领会到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她总觉得自己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灵魂应该更加强大坚韧。依着这个世界的设置,确实酿不出这样的酒来,可她似乎获得一种很玄妙的力量加成。

    “主人”冥冥之中有个叫系统的东西跟她:“我苏醒了。”

    系统是什么?它为什么好像跟自己很熟的样子?荣姝分明醒着却像在做梦,梦醒后觉得自己遗失了什么东西。

    当下她只是叩首拜谢:“女子微末之能,不敢伺候陛下,而且,陛下,酒之一物,沉迷不得,我若留在陛下身边,只怕早晚成了恶人。”

    她心里明镜似的,宫闱流血事件,哪里是她一个升斗民参与的?等太后追究起来,若要有人死,只怕死的还是她。

    所以,皇帝自己铲除权臣,与我有什么干系?

    皇帝请知如此,也不再拦,放荣姝走人,只他以后再没饮过酒,倒也是青史一道奇闻。

    作者有话要:  适当修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