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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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

    “姑娘,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要反悔!”扈婆子瞧就这几步路的事, 她快速地挪动臃肿的身躯, 到了赵家门前,自来熟地和门上厮寒暄。

    厮们知道这婆子昨儿个坏了事,不肯替她通传。

    扈婆子急得团团转, 凑巧林三拎着一个不大不的包袱走来,瞥了她一眼,问:“在这干什么?叫我们太太瞧见了又生气。”

    “隔壁的二姑娘托我过来句话。”

    “是来讨这些玩意的吗?”林三掂了掂包袱里的东西,他原先不知道赵筠要这些干什么, 之后遇上了赵籍, 才明白是李家姑娘要的。

    “对, 对。”扈婆子顺杆子爬。

    “你随着我进来。”林三带领着扈婆子走进赵宅, 径直向赵筠的书房走去。进了书房, 便将包袱揭开, 叫赵筠瞧他翻腾出来的东西。

    赵筠瞥了一眼, “叫有容典的掌柜去催一催郑太医,告诉他, 过了明儿个再不去赎他典的那一尊玉观音,我们家便要将那尊玉观音做寿礼,送给梅太医家的老祖宗了。”

    林三还没言语,见多识广的扈婆子忙赶着:“二爷,当年淑妃娘娘卧病在床,先帝爷召唤一群太医进宫给那淑妃娘娘瞧病。梅老太医一剂药下去,险些叫那淑妃香消玉殒, 先帝爷气得断梅老太医的两条腿;郑老太医轻轻地给淑妃娘娘扎了两针,淑妃娘娘便痊愈了。先帝爷重重地赏赐了郑老太医,这玉观音就是其中的一样赏赐。这才过了十几年,梅家的后生们个个出类拔萃,常去宫中走动;郑家却卖起先帝爷的赏赐来,那赏赐,还被人送给梅家……这是一巴掌,直接扇到郑家脸上呢!郑太医肯,郑家的族老、族长们也不肯!”

    “那就要看郑太医怎么办了,”赵筠微微地一笑,“老妈妈过来做什么?”

    扈婆子给林三使了个眼色。

    林三猜到她必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机有眼力劲地转身出去。

    “二爷,李二姑娘叫我给您捎句话。”扈婆子暧昧地一笑。

    “什么话?”赵筠神色不动。

    “二姑娘问,二爷为什么要叫郑家和宋家翻脸?二姑娘,还请二爷不要忘了她今天的这一份功劳。”扈婆子拉纤保媒过上千次,头回子遇上这样的一对青春男女。男的一表人才,俊逸不凡,女的绮年玉貌,婀娜动人,这一来一往间,却没有柔情蜜意,一来一往,像银子一样硬邦邦、冷冰冰——就连她这样上了岁数的马泊六也瞧不明白。

    赵筠浅浅地笑着。今天的事,他已经确定是郑川药和宋枕书二人联手,要算计红豆了。而郑太太,必定知情!不然,以郑太医对宋五爷的冷淡态度,郑太医绝对不会主动要请宋五、宋十一过吃酒。

    不是郑太医,郑川药又是个闺阁女子,那就是郑太太了。

    既然郑太太有份,那他心理上就少了许多虚伪的负担,大可以手下不留情了。

    郑太太叫宋五放出去的银子,他要和宋五、郑太医三人平分。

    “告诉二姑娘,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是不耐烦被郑川药算计,想捉弄她一下而已。”赵筠笑得十分和煦。

    “当真?亏得二姑娘巴巴地叫我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扈婆子撇了撇嘴,不乐意瞧这京城里有她不知道的事,就又听郑川药怎样算计赵筠了。

    赵筠简略地:“郑川药想冒充李二姑娘和我私会。”

    “她多大的脸?敢冒充二姑娘?”扈婆子撇着嘴,紧紧地盯着赵筠的脸,想探测出他对李红豆的情深几许,好以此拿捏住赵筠,从他这榨出这二日里亏掉的银钱。看了许久,只觉得赵筠比粗略一看更加的眉眼精致、谦和有礼,此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二爷就没其他的话,要对二姑娘?”扈婆子循循善诱,赵筠道:“你把这包袱里的东西,给李二姑娘送去。告诉她,这些东西已经十分的优惠了。此外,这一叠书,劳烦你顺道给杨举人送去。”

    扈婆子满以为赵筠些什么海誓山盟,见他这样的公事公办,只觉无趣。拿了包袱和书,便出了赵宅。

    赵筠在心底盘算着对策,过了一盏茶功夫,潇洒地走出书房,望见长顺拎着一块足有五六斤重的羊腿过来,眼皮子忽地一跳,“这羊腿哪来的?——该不会,又是花姨娘从别人家讨来的吧?”

    长顺回道:“二爷,您老人神了,一猜就中!花姨娘早先给老爷做了禾花雀,就向李家帮忙去了。才刚要回来,又有好几个在京的扬州老爷携着家眷过来拜访李举人,还送了许多贽见过来。花姨娘瞧人家送了一口猪、两腔羊、许多的鸡鸭,就留下帮忙。李举人的内人过意不去,送了这羊腿给花姨娘。”

    赵筠眼皮子越跳越厉害,他伸手捂住眼睛,向李家院子里瞥了一眼:李红豆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算了,不想了,他和她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她知道他有事隐瞒,又能怎样?埋怨他藏奸,不坦诚?若是如此,就不是他不磊落,是她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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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婆子磨蹭着走进李家,恰望见奉官送两个体面厮出来,她对奉官笑了一笑,指着包袱:“我给二姑娘送东西。”

    “你等等,我领你进去。”奉官送了两个厮走,正要领着扈婆子进内院,却见又有四个厮抬着盒子,紧跟着一位骑马的老爷走来,忙走过去应付。

    扈婆子咋舌道:“了不得了!这李家的门槛都被送礼的人踩断了!”先去给杨之谚送书,量杨之谚一回,细细地问他的家乡何在、婚配与否,之后便抱着包袱,向马房里去,进了马房里听骡子咴咴地叫,不禁心疼起来。把灰马面前的草料,都撮弄到骡子跟前,满足地看着骡儿眯缝着眼吃草料,这才匆匆地向后宅走。

    此时,李家的前厅上可谓是人声鼎沸,爽朗、激昂的笑声连绵不绝。

    扈婆子垫着脚向厅上瞥了一眼,见李正清坐着主位上,乔统领、李正白一左一右地坐着替他陪客。下头坐了一圈或清癯或富态的老爷们。

    一时没看见猪老钱,扈婆惦记着猪老钱许给他的猪头,忙颠簸着向头去。

    到了李家厨房上,便见猪老钱的内人钱娘子,已经拿了围裙、杀猪刀等吃饭的家伙过来,她一家三口正热火朝天地替李家烹猪宰羊。

    厨房内,花姨娘俨然成了统帅,她领着胡六嫂、妙莲、柳丝、榆钱几个整治菜馔。

    边上站着一个红豆,却只动眼不动手,似乎在认真地学习烹饪,可嘴上却不住地引花姨娘话。

    “嗳,都怪我们没眼色……倘若不是我们杵在那,叫川药姐姐下不了台,她和宋十一的事也就成了。”

    “姑娘,你别多情了,压根不关你们的事!这杏花巷里的事,我什么不知道?谁都甭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瞒神弄鬼!”花姨娘手上利落地摆盘,嘴角自信地翘起来,“郑川药瞧得上宋十一?除非太阳西边出来!那女孩子心气高着呢。嘿,这会子,郑太太该难受得吃不下饭了。”

    红豆悠悠地一叹:“女儿遇上这样的事,哪个做爹娘的,心里能好受?”

    “李姑娘,我的,和你的,不是一回事。”花姨娘嘴角一甜,见红豆塞了一个蜜饯给她,便张嘴噙住。斜溜了红豆一眼,红豆又问:“那是怎么一回事?”

    花姨娘一笑,“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郑太太叫宋五爷替她放着三五千两的印子钱呢。人不脸,当着宋五爷的面,一口否决了宋、郑两家的亲事,宋五爷心里能好受?他心里不痛快,郑太太的三五千两,就不保险喽。”

    “叫郑太医去讨,宋五爷敢不给?”

    “你话得轻巧,可银子一天没到自己个手里,谁能安心得了?再,郑太医现在把郑太太看成马棚风一样,郑太太瞒着他放债,还不知道把郑太医气成什么样!现在女儿又惹出祸——哼,就算叫我亲眼瞧见,我也不信郑川药能看得上宋十一!——郑太医不知道有多恨郑太太呢。就算他把银子讨回来,那银子郑太太也未必能留下一半。”

    红豆用帕子擦去手指上的糖粉,向外瞥了一眼,就对柳丝道:“你赶紧去帮着洗一洗肠子。”

    “我?”柳丝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红豆道:“不是你,难道叫榆钱去?反正你以后也要做的,早两天做,练熟了手,也省得以后麻烦。”

    柳丝抿了抿嘴,妙莲向外看一眼,遇上钱程的目光,脸上一烫,怕累到钱娘子,也叫柳丝快去。

    柳丝憋着一口气,走出厨房,在台阶下蹲着洗猪肠子。

    榆钱抿嘴一笑,见红豆没话和花姨娘了,就道:“姑娘,仿佛太太在叫你。”

    “是吗?等我去瞧瞧。”红豆给扈婆子递了个眼色,在上房廊下绕了一圈,见邹氏、蔺氏在和一群祖籍扬州的妇人们话,便领着扈婆子进抱厦里话。

    扈婆子先把包袱放下,旋即堆笑:“姑娘,这是二爷叫我捎带过来的。二爷,他是气不过郑川药冒充二姑娘算计他,这才去作弄郑川药。”

    红豆指甲轻轻地在桌上瞧着,听花姨娘的话音,郑太太的三五千两危险了,难道,赵筠没那三千两银子的主意?

    “筠二爷只了这一句话?还有其他话没有?”

    扈婆子见红豆要吃茶,忙替她斟了一杯,和她在炕上对面坐着,微笑:“还有许多话呢,只是,筠二爷只想对着姑娘,对着老身,不出来!”她又细细地端详红豆的神色,却见红豆一张梨花般洁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欲。往日里,那些女孩子们等她传情郎的话时,不是羞答答地抬不起头,就装作满不在乎,眼前的李红豆,分明在乎,可在乎的,却不是赵筠的情爱。

    “老妈妈,你把过去见到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一一地给我知道。”

    扈婆子怔了怔,又忍不住用言语试探道:“老身怕出来,姑娘日后和筠二爷一对账,筠二爷又来找我的不是!”

    “我和他对什么账?细算起来,也不过是见了两面的交情,论起来,还不如和老妈妈你交情深呢。”

    这两个儿女之间,当真没有私情吗?扈婆子狐疑着,便将在赵家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给红豆听。

    红豆笑了,庆幸自己及时地叫扈婆子去走一趟。

    “……老身瞧着,筠二爷心里是有姑娘的。不然,郑川药如花似玉的,他会那么一点不怜香惜玉?”扈婆子忍不住做起媒人婆。

    红豆噗嗤一声笑了,心知在扈婆子看见青春男女两句话,就忍不住拉扯起红线来。她兴许会嫁给赵筠,兴许不会,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事。唯一可定确定的,是银子越多越好。

    “郑太太的三五千两,这下子,可成了群狼环伺下的一块肥肉了。”红豆不想再和扈婆子哑谜。

    群狼环伺?那就是谁先抢到,算谁的!扈婆子向红豆挨近两分,“姑娘,听筠二爷的话,郑太医是不知道郑太太在放债。不然,他就不会典了玉观音,也不会为赎玉观音的事犯愁。”

    “既然如此,郑太医正缺钱呢,老妈妈不如做个好人,告诉他向哪里借钱去。”

    “就怕利息高,郑太医没这胆量。”

    “老妈妈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难道连个赌徒都应付不了?郑太医借钱,宋五爷会收他利息?”

    扈婆子笑道:“姑娘,等我给郑太医灌迷魂汤去。只是数九寒天的,老身东奔西走……”

    “事成之后,我分你二成。可是,你要是瞒着我弄手脚……骡儿怎样死,你就怎么死。”

    扈婆子心中一凛,嘴上不服输地:“姑娘,你个漂漂亮亮的女娃娃,怎么能这样狠毒的话?仔细移了性情。”她心里不满足,待要抬价,榆钱走来:“姑娘,郑家的篆儿过来,她家姑娘正寻死觅活呢,她家太太哭成了泪人,想让姑娘过去开解开解郑家姑娘。”

    “不去,”红豆随手拿起搁在一旁的珠儿线络子,“你问篆儿,是她得了失心疯,还是我得了健忘症?她家姑娘胡言乱语,又我借她的钱、又我叫她替我背锅……再和她来往下去,我还有脸见人吗?”

    窗子外,榆钱没话,跟着的篆儿猛地跪在地上,磕头道:“李二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家姑娘情急之下出来的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大人有大量——”

    “行了,走吧。”榆钱不知道郑家里发生了什么,见红豆不乐意,便拉篆儿起来。

    篆儿听红豆的话冷冰冰的,全不似昨儿个初次谋面那样好脾气。她认定是红豆算计了郑川药,爬起来,便向外头去。

    扈婆子赶紧地跟上她,出了李家门,就声地问:“出什么事了?你家姑娘那样大方舒展,她能遇上什么情急的事?”

    “关你这虔婆子什么事?”篆儿没好气地。

    “你这丫头——”

    “老妈妈,我知道出了什么事。”曹秀儿嗑着瓜子,斜倚在乔家的院墙上。

    “你知道什么?你不要胡八道。”篆儿威胁地瞅着曹秀儿。

    曹秀儿一使劲,将瓜子皮啐到篆儿身上,“哼,做都做了,还怕人家!”一扭身,走进乔家的院门。

    篆儿疑心是乔茵茵、乔莹莹姊妹两个回了乔家胡八道,耕牛似地喷着两道白烟,便向郑家门上跑。

    扈婆子跑着跟上,到了郑家门上,才要被推出来,又见魏姨娘的丫鬟走来,“老妈妈来的正好,我们姨娘知道你在这巷子里,一直找你呢。”

    “我这就来。”扈婆子整了整衣裙,踏进门槛内,便随着那丫鬟径直向跨院里去。

    才进跨院,就听房内魏姨娘不住地哭诉,“老爷,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儿个的事迟早会传扬出去,与其等人家笑话,不如先把大姑娘和宋十一的事定下来!”

    “你一定要逼死她吗?我就川药和大哥儿两个,川药觅个好前程,将来给大哥儿做个臂膀,不好吗?”郑太医好声好气地劝。

    魏姨娘哭道:“眼下的事,都顾不来,还顾什么以后?太太过了,家里没钱了!不但官中的钱没了,就连她的嫁妆,一大半都贴到家里了,就剩下一个庄子了……那庄子,我不稀罕!老爷你一闭眼走了,我做乞丐婆,讨饭也能养活得了大哥儿,绝不叫他丢老爷的人!可是,老爷你偌大年纪了,什么都没准备下,要是太太把那庄子陪送给了姑娘,老爷要是有个万一,叫婢妾拿什么料理老爷的后事?”

    “这事远着呢。”年纪越大,越是怕死,郑太医很不喜欢魏姨娘嘴里的话。

    魏姨娘:“就算这事远着,那玉观音呢?虽东西是咱们的,但族里一群迂腐古板的老家伙们盯着呢,那东西可是只许供着,不许典当的!”

    “……等我和太太合计合计。”郑太医耷拉着脸,更显沧桑老迈地从房里走出来,顶头望见扈婆子,喉咙里吭哧一声,“老家伙,你这两天都赖在我们杏花巷了?”

    扈婆子干巴巴地赔笑,魏姨娘走出房门,招呼道:“老妈妈快来,我有话和你。”

    郑太医猜到魏姨娘要和扈婆子商议郑川药的亲事,不想和她再起口舌之争,便背着手,一径地向前面去。到了上房外,就听里面郑太太、郑川药娘儿两个在互相劝慰。

    篆儿起帘子,郑太医走了进去,见郑川药鼻子上青了一块,咳嗽一声,“伤到骨头了吗?”仔细地又看了一回,“不妨事,养一养就好。你们娘儿两个捣什么鬼?好端端的,非要请宋家老五、十一吃酒。”

    郑太太道:“我们能捣什么鬼?还不是怕你突喇喇地向人讨本金,得罪了人,替你周全周全。谁能料到,那李家姑娘心机这样的深……我瞧她家人也没什么教养,只怕她是瞧上筠哥儿了,又知道咱们川药讨赵二太太喜欢,所以使计……”

    “娘,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只恨我没人家有城府,着了人家的道。”郑川药用帕子捂住鼻子,有心叫郑太医、郑太太夫妇二人好生些体己话,便起身向外走。

    郑川药一走,郑太医又咳嗽一声,摩挲着拇指上被斗鸡啄的一点伤疤,腆着脸:“你这还有银子吗?暂且挪个五六百两给我使一使。”

    “要这么多干什么?”郑太太睁大眼睛,满脸委屈地,“老爷,我出嫁时的压箱钱,都拿出来替你还债了。哪里还有闲钱?哦,对了,”她忽地坐起来,走向卧房。

    郑太医心里燃起希望的火苗,忙跟着郑太太向里间走。

    郑太太开了柜子,取出一封银子,“这是我那庄子里送来的,年景不好,只送了二百多两银子来。年里人情往来多……老爷,我匀给你五十两?”

    “五十两够什么用?”郑太医心中的火苗刺啦一声熄了,瞅着郑太太脸上的细纹、头上的灰白,对这个兢兢业业为他理家务的老妻生出一股同情来。他叹了一声,摆摆手,“聊胜于无,先把五十两拿给我。”

    郑太太把两锭元宝递到郑太医手中,郑太医接了,揣在怀里,便趔趄着向外走。

    郑川药使劲地抓着珠帘向墙上摔,“娘,你怎么还拿钱给爹?开了那姓魏的箱子瞧一瞧,她箱子里不定藏了多少金银珠宝呢!篆儿,姓魏的把个媒婆子叫进来了,不定又什么算盘呢。”

    “你不懂你爹,要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只怕他会算计到我的庄子上去!”郑太太老实巴交地一张脸,猛地向下一板,“姓魏的再算计,你的亲事也由不得她做主!你好生地给我待在家里,等我去和花姨娘话……”

    “娘,我不要嫁给赵籍!”郑川药猛地把珠帘子扯下来。

    “你还有得选吗?赵筠对你怎样,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还不死心吗?今天的事,花姨娘只怕也听了,不过不碍事,把你的嫁妆亮出来,她恨不得把你当祖宗供着。你老子不中用,又没个兄弟做靠山,若嫁到远地方,谁管你的死活?就嫁到对门、我眼皮子底下去,我在一日,也能护着你一日!”

    “赵籍算什么东西?他连宋十一都比不上!”郑川药气得鼻子上的伤,酸溜溜的疼,见郑太太也生气了,怕吵起来又给魏姨娘看笑话,就忍着气,“娘,别管我了!先想一想,怎么样把放出去的三千两银子收回来吧。我瞧,宋五爷靠不住了。”

    郑太太缓缓地点了点头,“今天不好再去宋家了,等明儿个,我去你姨妈家时,顺道去宋家走一趟。哼,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宋五敢推诿不还我银子,我便闹到靖国公府去!叫人家知道,宋五悄不作声的,还替靖国公府大太太放债呢。”

    “柳大太太不是一直把宋姨娘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吗?”郑川药发现郑太太竟有事瞒着她,不禁大吃一惊。

    郑太太冷呵一声,“谁会和钱过不去?宋姨娘还以为宋五爷是她嫡亲兄弟,孰不知,她兄弟就是大太太养的一条狗!不然,大太太会将公府的院子租给宋五,叫他开客店?总之,宋五敢推脱,我就敢给他颜色瞧。”

    郑川药吁出一口气,笑道:“娘不早,亏得我替娘担惊受怕呢。”

    “不好了,不好了!”篆儿忽地窜进来,“老爷跟着姓扈的婆子走了,我问门上人老爷向哪去,门上人不知道。魏姨娘的丫鬟出来,鼻孔朝天地老爷和扈婆子叽叽咕咕地了几句话,就去梅柳巷,找宋五爷了。”

    “娘——”郑川药心慌了一下。

    郑太太微笑:“大惊怪!宋五不是个面团,能由着人搓扁了又揉圆!他还有些心气,才在咱们家被了脸,这会子,就算跪下求他,他也要拿一拿架,奈何你爹呢。”

    “我好端端的女孩子,就被人这样作践了!”郑川药的恨意,又涌上心头,忽地去想:若是康国公府知道靖国公府的大太太放债,会怎么做?若是靖国公府知道他家大太太放债的事,是被李家捅破的,又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