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李长吉拿着簪子,沉着脸回到了宫中,身后吴大用紧紧跟着,主仆两人都不一句话。
待到了寿康宫内,吴大用方颤抖着跪下,“主子,今日奴才给主子丢人了。”语气中带着几分颤音,想是憋着眼泪。
李长吉伸手扶他起来,慢慢道,“不必如此,这原不是你的错。”
吴大用摇头,跪在那并不起身,“都是奴才不好,改不了这太监的习性,以至让人看出来,给主子添麻烦了。若是殿下……”话到此处即住口,
他的话让李长吉心中一痛,不过还是让他起身,“他纵然看出来你是太监,料想也瞧不出咱们的身份,不必放在心上,日后谨慎就是了。”他的笃定,让吴大用心里也松快了几分,弯着身子起来在一旁候着。
李长吉捏着簪子量一番,低语道,“不过,他也算是做了桩好事,让我能拿了父王的东西回来。”
到此,吴大用尖着嗓子道,“主子,那掌柜的当真可恶,日后我定当教训他。”
李长吉苦笑一声,将簪子收好,“待我们有了日后再吧。”
薛蟠在铺子里逛了一圈,勉强把各位掌柜伙计和账房的脸给记熟了,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便先去了常去的酒楼里吃午饭,照例点了爱吃的酒菜上来,刚喝了一口酒,就听见上来一个人,“薛兄,好久不见了。”
薛蟠抬头,正是冯紫英,确是好久不见了,喜得什么是的,忙拉着手进来同坐,一同喝酒吃饭。
另唤人添了杯盘碗筷上来,薛蟠亲自给他斟酒。
因近日调养的好,冯紫英看薛蟠的气色,倒像是好了不少,因此调笑道,“几日不见,薛兄可是大安了。”
薛蟠笑道,“正是,柳兄这一顿,倒把我清醒了不少。”
原本依照他的性情,最好面子不过,躲着装羞还来不及,怎会故意出来,原来当日在天牢里,多少苦楚都吃了,面子事又何足挂齿,况他也知道,冯紫英同柳湘莲也是交好的,此时柳湘莲已经走的不知去向了,自己自然要替他描补,毕竟是自己的义兄兼救命恩人。
冯紫英听了这话,暗暗纳罕,看他神色,又绝无作伪之态,他深知薛蟠此人,虽是个呆子,却性情至纯,做不出那等两面三刀、一阴一阳之事,如此讲话,果真是不放在心上的。
因此,冯紫英笑道,“我原想着做个东道,让你二人和解为好,可恨如今柳二竟没了踪迹,不若等他露面,再行此事,正是不不相识,你们两个也可重归于好了。”
薛蟠笑笑没话,近几日在家养伤,只吃的清淡,连酒都不许喝,因此猛灌了一大口,想起正事来,问道,“我正有一件事为难,想托了人来办,可巧找不到人,正遇到你。”
见他的郑重,冯紫英也起了好奇心,心内奇道,这薛蟠能有什么正经事,口中却是,“什么事,来听听。”
薛蟠放下酒杯,眼看周围无人,叹息一下,“兄台也知道,我们入京来,有一件事就是听今上有意为各位公主郡主择取伴读,可恨我之前竟没有放在心上,以至舍妹虽过了初选,这次试却是被人顶了下来。我虽不堪,可舍妹竟是比我强出百倍千倍,如今听这名额虽已定了一两个月,可到底还要斟酌,因此想求人想个法子。好歹给她个机会,若能见到各位公主郡主们,纵取不中,那是她的命,也甘愿了。”
原来是这事。
冯紫英喝了一口酒,冷笑道,“怎么你竟然傻了不成,家里有尊大佛,却偏要来庙拜菩萨——令姨母府上不正有位娘娘。这伴读之事,我也听了,只是家里没有适龄的姐妹,因此未曾留意,可我听,宁府上和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交好,连五品龙禁尉都能捐了来,何况区区事。”
这一番话倒点醒了薛蟠,喜不自禁,自觉有了眉目。
冯紫英却是皱眉道,“不过,这上头的事,自来是腥风血雨,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薛蟠皱眉苦笑一声,“我的斤两,我自然知道,只吃喝玩乐的本事,只不过其一这一直是舍妹的心愿,我做兄长的便是再无能,也要尽力的;其二,这女孩子之间,总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岔子;其三,我们家看起来好看,出去却不那么好听了,如今她也到了将笄之年,若能得个一官半职,是她的本事,将来出路自然是比我强的。”
冯紫英听了这话心实,也自点头,两人又喝酒吃饭,之后各自有事,便告辞了,约定了下次见面。
薛蟠吃过饭又回了当铺,这回张德辉也在了,他原是薛家铺面上的总揽,不光管着当铺的,因此上午的时候并不在,只不过听薛蟠来了,便来看看又取了多少银子东西。
听一分没拿,倒是颇为诧异,也留在这些账务之事,不想薛蟠下午又来了,张德辉只得和李富贵一同迎进来,薛蟠见两人算账,忽然想起来过几日这张德辉就该走了,之前自己原该和他一道南下的。
不过今日,薛蟠改了主意了,张德辉这个老货,暗地里不知捞了多少东西去,若能趁他不在,整治一下铺子,也是好的,何况家里薛姨妈老,宝钗弱,虽住在贾府,终久不是个长法,他如今生怕宝钗和宝玉日久生情,处的久了,便看上了宝玉,将来不好调停,因此还是想个法子搬出去才是。
这么一思量,事情又多了起来,弄的他头大,用扇子敲了敲掌心,薛蟠扶额,还是一件一件来吧。
见两人正对账,薛蟠想了想,“不若也教教我罢,我长了这么大,连铺子里账也不会看。”
张德辉和李富贵对视了一眼,各自惊疑,脑不准他这是突发奇想还是怎么样,不过他提了出来,总不好不教的,因此李富贵笑道,“爷要看账,这也不难,只是我和张先生平日里忙,过几日张先生便要告假,回去过年了,因此您有不懂的先问账房如何?”
薛蟠想了想,是个主意,便点头。
到回乡之事,张德辉笑道,“起来还要和爷一声,据我看今年纸扎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因此不若明年先发奴才两个儿子过来铺内照管,我自己顺路赶在端阳钱贩些纸扎香扇来卖,怕是有几倍的利息。”
若是之前,薛蟠自是信了他的,可是如今和凤姐儿学了,且听人,便知道了一些厉害。
这张德辉去贩货物是不错,但是一来这钱是现下支的,到明年端阳节,足六七个月的功夫,这些本钱足够他拿出去放印,赚几倍的出息了,二来,恐怕这价格上有些首尾。
他之前也去过的,因此对里头的门道略有些了解,只不过具体的价钱都是他们谈,具体的并不知晓,因此点头道,“我也想着了,原想跟你一同去,也长些见识,不过今年家里事情多,就拜托世伯了。”
、
心里却盘算着,若日子不错,回来的时候在平安洲是要遇到盗匪的,且能遇到柳湘莲,那平安洲离京师不远,骑马几日便可到,到时候去接应一番,且兼遇柳二哥,上一世两人刚结拜了兄弟他就遁入空门,连个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今生可要好好把握住。
这般思量已定,便议好了十月初一这日在家摆酒,送张德辉等要还乡省亲的伙计,这几日日间便到铺子上,让账房教着看账,两人也皆无异议。
薛平薛安却是苦了脸,大爷若是这样,他们两个偷懒的机会便少了,少不得日日伺候着,之前还能偷个懒躲个滑,现下却是难了,且看他能坚持多久罢。
正好时间到了,薛蟠便出来,见伙计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便叫薛平去备车,回来和薛姨妈等商量不提。
薛姨妈听他要去铺子里看账,自然无不应允,又宝钗的事情或有转机,更是喜的跟什么是的,立马就要让同喜去园子里告诉一声,还是薛蟠劝住了。
“妈你急什么,如今只是有个想头,还没具体定准呢,你这么急哄哄的告诉妹妹,若是不成,岂不是又要空欢喜一场。”
话音未落,便听宝钗的声音道,“什么事不能告诉我,要让我空欢喜。”
两人回头,便看见宝钗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