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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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蟠本和家下人们一同在外头守着,以为这么个简单的事情,必定很快就有结果的,同时他对宝钗很有信心,料定自己的妹妹博览群书,绝无不成之理,没想到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宝钗出来。

    在马车里实在憋的慌,薛平劝道,“爷,不如您先回家里,或者去铺子里,这就让奴才们守着吧。”

    薛蟠虽不愿,无奈憋在车子里实在闷得慌,何况此时已经入秋,天气实在算不上暖和,若总是一动不动肢体僵硬,便觉浑身发冷。

    因此薛蟠吩咐一声,自己下了马车到外面随意走走,疏散疏散筋骨,一阵秋风吹来,冻得他紧了紧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想要回去等着,又怕宝钗出来见不到人,可是不回去,身冷肚饿,好不难捱。

    正纠结间,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影从宫里出来,怕看不真,薛蟠揉了揉眼睛,却见那人越走越近,不是李长吉是谁?

    薛蟠喜道:“李兄。”

    李长吉今日并非偷摸出宫,而是奉了旨意,上书房教经学的先生告了病假,他身为学生,自然要出宫看看,没想到刚出了宫门,便看到一人上窜下跳,大马猴似的叫他。

    定睛一看,不是薛蟠那纨绔是谁。

    李长吉笑了一下,快步走过来,见薛蟠拉紧了衣服取暖,本来白胖的面皮冻得通红,不由颇为好笑。

    薛蟠见他从宫里出来,身上的衣服却是家常旧的,身上更是连个配饰也无,甚至还要当东西过日子,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当下拱手为礼,两人互相厮见。

    薛蟠眼尖,见李长吉身上的衣裳料子还不如自己,一时间五味陈杂,想到一个王孙公子落魄到如此天帝也怪可怜的,因此笑道,“李兄现在可有空闲,上次多亏你帮忙,今日一起喝酒吧。天这么冷,也好暖暖身子。”

    李长吉想着天色正早,也同意了,左右能省一顿饭钱,薛蟠招呼一声,厮们过来,让薛平跟着他们走,留薛安等在这里守着,若是宝钗出来,只管派人去最近的酒楼找他,又嘱咐务必当心。

    薛安笑道,“爷,您放心。我们当差当老了的,您去了可要少吃酒,暖暖身子就成,否则吃醉了姑娘和夫人又要我们不经心。”

    薛蟠轻斥一声,“何时轮到你来管我。”却是语带笑意,最近他努力上进,脾气也努力收敛,生怕如同前世一般不知何时就背上了人名官司。厮们也大胆起来,敢和他开玩笑了,觉得虽要在铺子里候着,不能偷空耍懒,却也比以前轻松许多。

    故此,薛平与薛安私下商量着,觉得还是这样的大爷好些,不别的,大爷上进,若是把生意弄好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若能学些本领,将来管个铺子,也好过一辈子给人当厮呢。

    薛蟠自然不知道两人的想法,和李长吉上了马车,走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处酒楼。

    这处薛蟠从未来过,李长吉扫了一眼却是熟的,心中有了谱儿,只是也不声张,两人上楼要了一个包厢,因嫌气味重,薛蟠便令开了窗子,又命速速的烫热酒来,好喝了暖身子。

    李长吉有些冷,不过他并不在意,已经习惯了的。

    今日已经是第三次相见,不过居然连对方的名姓也不知道,薛蟠想来好笑,便笑道,“这位李兄,不知如何称呼。在下薛蟠,表字文起,人称呆霸王,你只叫我薛大傻子就行了。”

    这话的有趣,便是李长吉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这个人有趣,倒不像想的那般不堪,因此笑道,“鄙姓李,名长吉,没有表字。”这话是真的,论理皇家子孙到了十六岁上便该有表字的,只是他如今身份尴尬,皇帝不提,又有哪个没眼色的来提起,因此便如同他在宫里居住一样,一直混着。

    两人又叙了年庚,却是同岁,都是一十七岁,只不过薛蟠是五月十三的生日,李长吉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生日,长了两三个月。

    只不过薛蟠之前耽于酒色,纵情玩乐,未免看着油腻老相些,如今慢慢戒了,也是一时显不出成效,倒是李长吉一直洁身自好,反而看起来年轻些。

    酒过几巡,两人谈的投契。李长吉见薛蟠虽看起来不着调,内里却是个实心火热之人,因此不免又高看了几分。

    只是两人虽谈的火热,却被楼下一人路过看了去,不免又生出一场风波来。

    你道此人是谁?

    原来当日薛蟠在贾家家塾念书之时,勾搭上了两个学生,也是在贾府附学的,一名香怜、一名玉爱,仗着手中钱财,着实火热了一阵。

    只是薛蟠比起龙阳来更好女色,当日不过是图个兴头,兼两人颜色不错尝个新鲜罢了,何况两人本就是水性之人,趁薛蟠不在的时候,还勾搭上了宝玉秦钟,与当时薛蟠的好友金荣等很是闹出了一番事故出来。

    后薛蟠听,就渐渐的不大理论两人,乃至断了关系。

    等到薛蟠和宝玉不去学堂,秦钟又病逝后,两人的日子便不大好过起来,想着不如继续回来勾搭薛蟠,只是薛蟠又哪里会理会。

    学里的学生们都是一双势力眼睛,他们两个又没人庇护,又没什么力气,又穷困,终于挨不住欺负,退了学。

    如今从楼下过的正是香怜,他正穷的没法子,拿了家里当日上学时的一方砚台去当,换几个花费——那砚台还是当日薛蟠送的。

    他眼睛尖,从楼下过的时候冷不防抬眼正见着楼上一人眼熟,仔细看去正是薛蟠和一个人言笑晏晏的吃酒,只见那少年虽无妖媚之态,却是眉眼含笑,神色温柔,登时心下大怒。

    好你个薛大傻子,弃了我们两个,却又勾搭上了新人!这秋风瑟瑟的,他要当了砚台才能换一件新棉衣,你却在楼上喝热酒。

    他不思自己水性杨花,却怨薛蟠始乱终弃,更知道薛蟠素日手里散漫,花钱大手大脚,因此也想着借机敲一竹杠,索性砚台也不当了,立马挽起袖子上了楼,就要和薛蟠算账。

    不薛蟠如何应对,且那头宝钗之事。

    今日来参选的,大多是官宦之女,因此宝钗这皇商之女夹在中间,却是有几分突兀。

    她淡定的上前一步,行礼道,“民女薛宝钗,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家兄暂领皇商之职。”

    “原来如此,也是忠良之后。”皇后恍然,显然是有些印象的,此话一出,大部闺秀都偃旗息鼓,毕竟紫薇舍人,乃是“文人之极任,朝廷之盛选”,先祖如此,那家世差一些,底子略薄的就不敢与之争锋了。

    皇后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们贾王史薛四家一向同气连枝,凤藻宫的元妃便是荣府二房的嫡长女不是?”

    宝钗笑道,“娘娘还记得先祖,实在是民女的福气。元妃确是民女的表姐,不过同气连枝四个字实不敢当,不过是祖上有些交情,又有亲戚的情分罢了。”听她乃当朝元妃的表妹,那剩下的人也不敢轻视,如此一来,再也没人敢瞧于她了。

    她对答如常,丝毫不怯,皇后点点头,心里已是满意,便让她回去试问其他的闺秀,然后便是各位公主郡主们挑选伴读。

    延庆公主见宝钗皇商之女出身,心里已然是瞧不起,后又听她是紫薇舍人之后,且皇后言辞间多有赞誉,更兼宝钗相貌端庄,人品贵重,对答如流,已经有所意动,因此指着宝钗道,“我看她不错,不如就是她了。”

    这时皇后轻咳一声,笑道,“延庆,薛姑娘虽好,可是比你大了两岁。”

    延庆公主这才想起来,是选伴读,其实已经定了的,如今忠顺王爷是户部尚书,可他们仍需要拉拢户部侍郎,这温柔就是户部侍郎之女,早已定了是她的伴读。

    因此延庆公主想了想,笑道,“正是,我一见就混忘了,薛姐姐如此人品出众,温柔娴静,我虽爱,年纪却是不相合,只怕嫌我跳脱。刚才恰忘了这点,不如就选温姐姐和然儿吧,温姐姐今年十三岁,与我差不多,我是然儿的亲表姨,定然要照顾她的。”

    户部侍郎之女温柔和皇后娘家的张然出列,向皇后和延庆公主各行了一礼,然后退回去。

    弄这么一出,宝钗心里暗叫糟糕,如今延庆公主选了她又另选别人,谁又敢再选,正是十个人中选九个,她怕是要落选了。

    果然,接下来的安庆公主也没有选她,到了最后,就剩下西宁郡王家的县君没有选,没入选的闺秀就只有两个。

    绕是宝钗心志坚定,毕竟只是十五岁的闺阁少女,此时料定自己必定落选的,纵然淡定如她,也忍不住略微有些发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