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此时薛蟠大怒,众人都唬的跪下,大气不敢出一声儿,虽薛蟠很少发怒,皆因为他在外浪荡惯了,很少在家之缘故,如今动了大气,众人也不敢劝,也不敢求饶,皆因素日知道他的秉性,最是脾气急躁,不好相与的一个人,若是气性真上来,只怕天皇老子也得。
薛蟠一面喝令众人跪下,一面令薛平去叫人,只捡那身强力壮的厮叫了来,就要动刑罚。
或有看那魏家娘子不顺眼的,或有素日被她欺压惯了的,或有眼红她素日捞银子的,都暗地里幸灾乐祸,恨不得薛蟠立时她一顿撵出去,又有靠着巴结魏家娘子得些利的或者素日交好的,便飞速报与薛姨妈。
只因薛姨妈向来待下人慈和,向来不肯下重手惩戒——致使如今薛家的下人颇有些无法无天。
因今日宝钗入宫,薛姨妈颇有些不放心,心中烦闷,所以到荣府去了,正陪贾母话,疏散心中烦闷,是以去后院请人的扑了个空,正犹豫要不要去荣府问问,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厮们已经过去了。
报信的人是魏家娘子的干女儿春杏,靠着她得了不少好处的,此时是万万不希望魏家娘子有什么不好,何况荣府和大观园也是熟悉的,因此一咬牙,脚底抹油溜去找薛姨妈了,纵然一顿少不了,可是最起码不至于被发卖。
她想得好,没想到急慌慌的到了贾府,听薛姨妈正和贾母等牌呢,她心下着急,就要进去禀告,恰好平儿从里面出来,见她眼生,忙命人拦住。
“这是谁啊,慌脚鸡似的,老太太的房里岂是随意进的?”平儿皱了眉头,心下有些看不上这个慌手慌脚的丫头。
春杏见是平儿,忙行礼道,“平姑娘好,我是薛姨太太家管厨下的魏大娘的干女儿春杏,因不常过来,所以您不认得,现下有事要回我们太太,还请您通传一声。”
平儿见她神色慌张,额头上全是汗水,心中暗暗纳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值得这般大惊怪。
待听她原是为了薛蟠教训下人,冷笑一声,“我当是什么,你这么着急,我还以为是薛大爷或宝姑娘有什么事情,原来你是你干娘。我早听过她,你也别进去,里面姨太太正和老太太玩儿牌呢,今因薛大姑娘第一天入宫,姨太太难免烦闷,如今二奶奶逗趣儿着才好一些。”
“何况你纵去了也不中用,难道姨太太还能为个下人,不依自己的儿子不成,我看你年纪,提点一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若扰了老太太和姨太太的兴致,你又有几个脑袋!”
见春杏脸色灰败,平儿也不再看她,吩咐人不许放进去,一径儿回去了。
却薛蟠叫了人过来,不忙别的,将这魏家娘子堵了嘴,先了二十大板,再论其他。魏家娘子速来嚣张跋扈,如何经历过这个,只不过十几下,就有一声没一声的求饶了。
待完了,方让人松了口中的布,薛蟠冷笑,“如何,可是长了记性了?”
魏家娘子满面泪水,只还强撑着跪下磕头,薛蟠见她没了力气,且到底是个女人,便挥手让抬她下去,养过伤再,这事周围立着的管事们,特别是胡七,流下来的汗水几乎湿了衣裳。
薛蟠冷笑一声,“各位管事久等了,好了今日算账的,开始吧。”
着率先从厨房院子里走了出去,现在温度比早上出门时高了些,何况折腾了一回,也热了,便先回去换衣裳,吩咐人去搬东西请门客。
香菱正在屋里守着,只听薛蟠回来就发了好大的火,便派臻儿出去听消息,得知是因为魏家娘子的事倒舒了一口气,暗道,这魏大娘素日眼里没人,捧高踩低的,仗着管着厨房,暗地里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去,如今发落了,倒也算得上活该。
又听薛蟠是因为去厨房找吃的才有此事,忙备了些茶点等着他回来吃,足等了一刻钟,派人探着,是魏嫂子正挨呢,然后便见薛蟠回来,只不似她想象中那般气哼哼。
薛蟠进了屋子,香菱正守着,见他换衣裳忙亲自过来服侍,又命臻儿去端茶点,薛蟠环顾了一圈儿,发现众人都不在,只有她主仆两个,心念一转便明白了。
如今香菱虽是他的妾室,到底不是正经主子,何况又是个无依无靠的,众人不大趋奉她也是人之常情,除了跟着薛姨妈去串门的同喜同贵,这屋里的其余人等,竟然是不大将香菱放在眼里,听有热闹,便一股脑的看热闹去了,如今这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主仆两个。
待换过衣服,随意用了些茶点,薛蟠心中有了计较,先不忙着出去,问道,“香菱,我看你身边就臻儿一个人伺候,到底不大稳妥,不如你看谁顺眼,再选一两个就是了。”
见薛蟠如此,香菱心下吃惊,再三确认才明白是给自己添丫鬟,忙摇首道,“爷,我哪里配使两个丫鬟呢,如今一个就够了。”
薛蟠却摇头,“你日后忙的事情多着呢,一个哪里够,何况我看臻儿年纪也不大,不如再选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你也省事些。”不待香菱还口,便站起来边走边道,“就这么定了,再加两个人,你看着谁合适,就和我一声。”着取了账册子出去了。
到了外面院子,只见库房周围正围着一圈儿的人等着开库房看热闹,荣府两个擅交际、好事的门客詹光、单聘仁已经坐在那里,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若是差的,只管记上,薛平薛安正侍立在他的位置两侧,见他拿着账册子过来,忙招呼他坐下。
边上的厮们维持着秩序,这般热闹,众位丫鬟婆子又岂有不看的道理,都薛家富豪,可是到底都是下人,纵然见过好东西,也是有限的,因此见薛蟠开库房点东西,都来凑热闹。
见众人都挤挤挨挨的,薛蟠有心给各位一个教训,因此也没令赶人,便开自己面前的账册子,令单聘人念,詹光记,每样东西如何,是否尚在,可有损坏,都一一记在纸上。
只见先开了放家具的库房,单聘人念到,“紫檀木案几一个。”便有管着家具的秦大带着两位厮抬出一个紫檀木的案几,薛蟠仔细看过了,点点头,那詹光便在纸上记到,紫檀木案几完好,后面注着一个秦字。
如此忙活了半天,方将家具都登记完毕,除了不知何时磕碰了两样,其余都完好无缺。
秦大自以为谨慎,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忙叩头求饶,薛蟠点头,令将损坏的两样单记下来暂且放在外面,其余的仍旧收好。
然后便是各种衣料布匹,各色毛皮,因收的久了,有的完好,有的却已经受了潮,或有了霉点子,薛蟠照旧命记下来。
然后,便到了金银金银器皿,初始那胡七以为不过是闹,因此回家和自己娘子商量着,暂且赎回来一些,还欠着一些。他本意再赎一点,好歹差不离才好,他娘子却咬死了不愿意,只薛蟠是心血来潮,定不会细查,不过看个面儿罢了。
胡七有些惧内,何况又存了侥幸之心,认定薛蟠不肯详细盘查,直到看到魏娘子挨,才有些惊惧,却还是觉着与自己无干,等到见到摆出的阵势,才有些心慌,仍旧以为不过是虚张声势。
胡七挺到薛蟠笑了一声,“胡七管家。”颤颤巍巍的出列,心中察觉到不妥,之前的盘查都很仔细,然而两人错漏都少。
只听单聘人高声念到,“白玉狮子镇纸一对。”胡大咽了咽吐沫,假装进去翻找一番,方空着手出来道,“爷,暂且没找到,您再容我找找。”
薛蟠冷笑一声,“记,白玉狮子镇纸,丢失。”詹光记了,单聘人便念下一样。
念到最后,他管着的东西,丢了有六七成,便是没丢的也或有破损,或不甚洁净,如一方镶着红宝石的金发冠,红宝石已然不见。
薛蟠没话,薛平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人上前将他捂住嘴拖了下去,只待拷问。
然后便是众位管家娘子手里管着的东西。
细算下来,总有不完备的,不过要算胡七夫妇手里丢的东西最多,众人盯着,已然不是看热闹的心态,而是明白薛蟠是要认真整治了,因此各位管事的人人自危起来,只不知道薛蟠要怎么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