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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方人马就这样静静的“对峙”着,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话。

    现场弥漫着一种无言的尴尬。

    半晌后,贵族子弟里头年纪最大的秦王世子崔琅“咳”了一声,道:“子渊,赶紧送这位姑娘去看大夫吧,我瞧她似乎伤的不轻。”

    她拦住崔瑛脖/颈的两以及露出的半截腕子都在冒血珠子。

    这倒是事儿,最要紧的是左脚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歪折着,多半是脱臼了。

    崔瑛闻言,立时朝傅谨言看去。

    奈何无论她的还是脚,都在他背后,他打量了一番,竟然没瞧出端倪来。

    倒是傅谨言,后怕的情绪缓过来后,终于感到了钻心的疼。

    她松开崔瑛的脖颈,心朝上一看,顿时“嘶”的倒抽了口凉气。

    血珠子混着土屑跟腐叶,整个心连同腕部黑黑红红一大片,看起来十分骇人。

    崔瑛心疼的直抽抽:“阿言”

    忙不迭爬起来,然后半蹲下/身一下将傅谨言给捞了起来。

    速度快的崔琅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傅谨言脚一落地,立时发出一声凄惨的惊呼:“啊疼”

    崔琅忙道:“这位姑娘似乎脚腕扭伤,关节还脱臼了。”

    崔瑛顿时脸色黑如锅底,忙不迭将傅谨言打横抱起,对崔琅道:“十一哥,借你的马一用。”

    他自己的马这回已经出气多进气少,要不成了。

    傅谨语主动道:“世子爷,姐姐伤的厉害,哪里经得住马匹的颠簸?岂不让伤口雪上加霜?让她上我的马车吧。”

    听那个崔瑛嘴里的“十一哥”一口一个‘这位姑娘’,显然并不认识傅谨言。

    这可不行,傅谨言出了这么大的丑,不叫人知道她姓甚名谁,这些贵族子弟传起八卦来,可就没甚杀伤力了。

    傅家的马车上,可是打着“傅翰林府”的标识,只要这些贵族子弟眼不瞎,又听自个当众叫姐姐,不难推测出傅谨言的身份。

    毕竟傅翰林府,可就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儿。

    果然她这话音刚落,众贵族子弟们就神色微妙的交换起眼神来。

    他们的心思傅谨语也能猜到,方才见崔瑛这般舍命救佳人的模样,还当那女子出身尊贵,两人门当户对呢。

    这会子得知傅谨言是傅翰林府的大姑娘,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傅家他们是知道的,一门双翰林,不过也就嘴上着好听,谁不知道傅老翰林跟傅翰林父子俩一块儿在翰林院里坐冷板凳?

    况且傅老翰林跟傅翰林还只是傅大姑娘的祖父跟伯父,傅大姑娘的父亲只是个秀才。

    连个举人都考不中,偏还自诩文采斐然,成日混迹各种诗会,不时做些令人笑掉大牙的酸文歪诗。

    这样出身的姑娘,生的也并非风华绝代,竟让崔瑛情深如许,着实让人费解。

    崔瑛听到傅谨语的话,眼神顿时冷冷的扫过去。

    傅谨语不理会,只一脸关切的催促道:“世子爷,你赶紧将我姐姐送过来呀。”

    “我姐姐”三个字刻意加重了语气,生怕旁人不知道阿言的身份似的。

    崔瑛一脸愤恨的瞪着她。

    然而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的是事实,阿言脚踝受伤,根本经不起马匹的颠簸,他只好不情不愿的竟傅谨言送到了马车上。

    然后冷冷的吩咐车夫牛二:“好好把你们大姑娘送回傅府,本世子会打发人请太医到府上给她诊治。”

    傅谨语一脸“惊喜”的嚷嚷道:“太医?那可太好了,我们傅家还没谁请太医给诊治过呢,姐姐真是好福气!”

    崔瑛:“”

    众贵族子弟:“”

    真是没眼看。

    这傅二姑娘前后两次救了靖王太妃跟靖王的性命,成了靖王府的座上宾,时常出入靖王府,也该长了不少见识了。

    谁知竟还是如此家子气。

    不过请太医诊治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竟然乐成这样。

    到底是门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

    傅谨言几乎将银牙咬碎。

    别以为她听不出傅谨语这是在幸灾乐祸。

    世子前脚对裴氏动,自个后脚就出事,想想都知道跟她脱不开干系。

    而且为了毁坏自个的名声,她竟连她自个的名声也不顾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这是疯了不成?

    崔瑛瞧见傅谨言的脸色,脸色更加阴沉几分。

    将车帘猛的放下来,吩咐牛二道:“还不快走?”

    牛二吓的连忙挥鞭子,将马车调头,朝着大路的方向行去。

    *

    崔瑛打发心腹去太医院请骨科圣李太医前往傅府给傅谨言诊治。

    而他自个,则甩下众贵族子弟,骑马直奔靖王府。

    彼时崔九凌正一脸阴沉的坐在正院的东次间里,面无表情的搓着里的麻将。

    芩表妹被家人接回秋府了,靖王太妃打麻将三缺一,将下衙的他给抓了壮丁。

    他等了傅谨语好几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越等心里越焦躁,心情一日差过一日,哪里有闲心打麻将?

    但看母妃那一脸兴奋的模样,他又不好泼她冷水,便也只好勉力陪她玩几圈。

    听到下人来报宁王世子崔瑛求见,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立时抬脚走人。

    到书房时,崔瑛正垂首盯着面前的地砖,那阴狠的劲儿,仿佛要用目光将地砖瞪出个窟窿来似得。

    他身上的黑色锦袍布满灰尘,袍角甚至有个大窟窿,发冠也歪了,头发上布满杂草枯叶,朝外的这侧脸上布满数道血印子。

    看到他这形容,崔九凌立时就能猜到他的来意了。

    多半是崔沉搞事成功了。

    甚至还来了个一箭双雕。

    瞧见傅谨言跟崔瑛倒霉,傅谨语这会儿怕是心里乐开花了。

    他扯了扯嘴角,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进来吧。”路过崔瑛时,他淡淡的了一句,然后一马当先的迈步进了书房。

    崔九凌在书案后坐下,对书案前的官帽椅一扬下巴:“坐吧。”

    崔瑛却没坐,在离着书案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一脸笃定的道:“傅谨言的马匹发疯,是叔祖叫人动的脚吧?”

    他本以为靖王会狡辩。

    谁知他竟然颔首,淡淡道:“没错,是本王叫人动的脚。”

    如此直言不讳,让崔瑛听的一愣。

    片刻后,他握拳,怒道:“阿言是我的心上人,叔祖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这么做你不知道?在本王跟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崔九凌“嗤”了一声,好笑的看着他。

    崔瑛抿了抿唇。

    裴氏的事儿,若叔祖有心想查,多半能查出端倪。

    就算查不到端倪,猜也能猜到自个头上。

    故而他隐瞒没用。

    他辩解道:“傅谨语受伤是意外,侄孙儿也不想的。”

    想了想,咬牙道:“侄孙儿原本只想给裴氏这个恶毒继母个教训,谁知傅谨语刚好也在,还甘愿扑到地上给裴氏充当肉/垫”

    一口一个侄孙儿,不动声色的拉近关系。

    “恶毒继母?”崔九凌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旁的本事稀松,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好。”

    不待崔瑛回应,又冷冷道:“你还有脸上门来兴师问罪?以为不直接对傅谨语下,就不算违背本王的命令?裴氏是傅谨语的母亲,肚子里又怀着她的兄弟,你将她唯二的亲人跟依靠除去,让她变成孤家寡人,本王不动傅谨言,莫非还得感谢你不成?”

    话里话外,将傅家其他人统统忽略了。

    这点上,倒是跟傅谨语如出一辙。

    略一停顿后,他又冷哼一声:“对她下不行,惹她伤心也不行。”

    崔瑛脸上阴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有风雨袭来一般,指甲几乎将心戳破。

    他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叔祖对傅谨语如此关怀备至,莫非恋慕上/她了不成?”

    崔九凌冷哼一声:“这是本王的私事,与你无关。”

    崔瑛被堵了个仰倒。

    但心下已有了答案。

    这让他整个人都灰心了。

    先前还只是救命恩人呢,靖王就护着傅谨语,这会子她成了他的心上人,更视若珍宝了。

    除非靖王殁了,否则但凡自个或是阿言向傅谨语以及裴氏伸,他都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他有本事弄死靖王么?

    显然是没有的。

    别是他,就是皇上,甚至是先帝,都摸不清太宗皇帝到底给这个疼到骨子里的老来子留了多少后,根本不敢动他一丝半毫,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回靖王只是给阿言个教训,并未对她下死,下回可就不好了。

    形势比人强,为了阿言的安危,他只好认怂,弯腰致歉道:“此事是侄孙儿一时糊涂,阿言替侄孙儿受了教训,还请叔祖大人不记人过,原谅侄孙儿这一回,侄孙儿往后必定谨遵叔祖的命令,绝不动傅谨语跟裴氏半根汗毛。”

    为免靖王鸡蛋里挑骨头,他又忙不迭的补了一句:“侄孙儿也会约束好阿言,不叫她胡来。”

    崔九凌依旧脸色冷淡,哼道:“你们爱如何都随你们,不过这是最后一回,若再有下回”

    “绝无下回。”崔瑛立时抢答。

    崔九凌哼了一声,才要张嘴赶人。

    话到嘴边,却变成旁的:“傅谨语伤成那样,一句‘绝无下回’就能轻易揭过?好歹拿出些诚意来吧,不然叫本王如何信你?”

    “诚意?”崔瑛一脸错愕,一时间竟没明白靖王的意思。

    崔九凌“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好歹补偿她些银钱。”

    崔瑛:“”

    堂堂靖王,不富可敌国,但也算得上豪富了,竟然趁敲/诈自个银钱?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哦,他这是替傅谨语敲/诈的。

    可问题是傅谨语会缺银钱?

    她母亲裴氏可是海商裴家嫡出的姑娘,当初可是带了足足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嫁妆嫁进的傅家,身为她独养女儿的傅谨语,里怎可能会短了银钱使?

    再了,她若果真缺银钱使,也该是靖王这个心上人献殷勤主动送上银票。

    敲/诈自个算什么来头?

    腹诽归腹诽,靖王话都出来了,他若不有所表示,岂不显得没有悔过的诚意?

    他只好一脸肉疼的道:“叔祖的是,侄孙儿是该给受了无妄之灾的傅谨语些补偿。不过侄孙儿头银钱不多,暂且只能拿出两千两银子来,叔祖您看够不够?若不够的话,我立时去跟母妃借。”

    崔九凌撇了撇嘴,一副不甚满意的模样,哼道:“素日看你排场摆的挺/大,还当你里多宽绰呢,竟然只能拿出两千两银子来。”

    崔瑛讪笑。

    他里当然不止两千两银子,但那些银子并未过过明路,是要偷偷留给阿言当嫁妆的,舍出这两千两已经让他心如刀割了,如何都不能再松口。

    待他笑的嘴都快僵了时,崔九凌才大发慈悲的一摆:“罢了,两千两就两千两吧,好歹够她打只花冠戴了。”

    崔瑛:“”

    两千两银子一只花冠?傅谨语这狗/东/西也忒奢靡了些。

    出身宁王府,锦衣玉食,三岁就被封为世子的他,在这一刻,竟然仇富了。

    为免靖王反悔,他忙不迭拱告退:“侄孙儿就不打扰叔祖了,这就回府取银子给您送来。”

    直接送给傅谨语是不行的。

    那样无异于当众宣布裴氏摔倒是自个所为。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在靖王跟前无所遁形,但在旁人跟前,遮羞布还是要的。

    *

    崔瑛离去后,崔九凌唤来崔沉。

    崔沉猜到王爷要问什么了,主动禀报道:“末将叫人给傅谨言的马喂了棘豆草,离开广济寺一里地后,那马就发疯了,横冲直闯的拉着傅谨言往鞍山的林子跑”

    话到这里,他抬眼偷看了下王爷的脸色,弱弱道:“谁知偏就那么巧,崔瑛跟秦王世子他们一帮子宗亲勋贵子弟在鞍山打猎,他认出了傅家的马车,打马赶来营救”

    生怕被骂,他忙不迭道:“不过傅谨言还是伤着了,心腕血/肉模糊,脚踝严重扭伤,还脱臼。”

    崔九凌冷哼一声:“便宜她了。”

    崔沉立时道:“这回是末将办事不利,请王爷原谅则个,末将立时进行补救。”

    “不必了,暂且按兵不动。”崔九凌摆了摆。

    傅谨言伤的可比傅谨语重多了,也算替她抱了仇。

    自个又帮她从崔瑛里敲/诈,不,索要了两千两银子的赔偿,这事儿可以告一段落了。

    吃了这回的教训,晾崔瑛跟傅谨言也不敢再伸爪子。

    倘若敢再伸爪子,他可就没这回这么好话了,必定将他们两个人四只爪子一块剁了。

    *

    傅谨言受伤的消息,将整个傅府都惊动了,包括有孕八个半月的裴氏。

    当然,裴氏担忧的可不是傅谨言这个白眼狼继女,而是自个亲女傅谨语。

    毕竟她们姐妹一块儿随着大嫂陆氏去的广济寺,傅谨言受伤,傅谨语只怕也不能幸免。

    谁知马车停下后,傅谨语活蹦乱跳的走下来,半点事儿都没有。

    裴氏顿时舒了口气。

    然后忙不迭吩咐人去保和堂请冯老大夫。

    不待见继女归不待见,傅家其他人跟前,面上工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然后就被傅谨行给劝阻了。

    他神色复杂的道:“太太不必忙活,宁王世子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这下他总算是明白,大妹跟宁王府有甚牵扯了。

    难怪无缘无故的,世子爷竟然特意出面将自个这个无名之辈扔去禁卫军新兵营,原来是受了大妹的托付。

    大妹果然见不得自个好!

    既然她无情,那就别怪自个无义了,他果断嚷嚷道:“祖母可千万别再给大妹亲了,宁王世子对大妹又亲又抱的,不晓得多亲密呢,只怕大妹呀,好事近了。”

    傅老夫人顿时浑身一僵。

    坐在第一辆马车上,早已回府半个时辰的大太太陆氏,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闻言立时脱口道:“无媒苟合,莫非言姐儿要给宁王世子当妾?那绝对不行,咱们傅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你给我闭嘴!”傅老夫人狠狠的瞪了陆氏一眼,吼抬滑竿的婆子:“还不赶紧将大姑娘抬去松鹤堂?”

    傅谨语懒得去松鹤堂,果断往谷雨身上一歪,扶额哼唧道:“哎呀,我为了追姐姐的马车,叫牛二使出吃/奶的力气赶车,浑身颠的快散架了,肚腑里头翻涌的厉害,头也钝钝的疼不行了,谷雨,快扶我回去躺躺。”

    边,边扭头朝裴氏挤了下眼,免得裴氏着急上火。

    裴氏会意,面上作焦急状,忙不迭道:“快叫人抬滑竿来。”

    *

    傅谨语坐着滑竿回了自个所住的院子秋枫堂。

    做戏做全套,裴氏“关心”的跟了过来。

    将婆子们打发出去后,裴氏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傅谨语也没隐瞒,直接将她的猜测给了出来:“无缘无故的,母亲常去散步的花园怎会出现猪油?明显是人为。这回傅谨言出事,多半是靖王查到了崔瑛头上,叫人给他的心上人傅谨言个教训。”

    因只是猜测,她并不十分确定,万一表哥见不得她们母女被害,盛怒之下,不顾自个的告诫,对傅谨言下了呢?

    故而她又补了句:“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待我得空去靖王府问一问靖王,才能确定。”

    裴氏垂眼,长叹了一口气,红着眼圈道:“我这个当人后娘的,生怕被人苛待继女,素来待你们姐妹一视同仁,你有的东西她都有,重话也不曾对她过半句,唯一一次慢待了她,还是你落水之后我关心则乱。我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她怎地就如此狠心,竟然想要置我于死地?”

    傅谨语弱弱道:“母亲怕是受我了的牵连,姐姐记恨我害她奶娘被发卖,想让崔瑛寻我的晦气,但靖王警告过崔瑛,不许他动我一根汗毛,于是他便对母亲下了。”

    “什么牵连不牵连的,我毫发未伤,你却一身是伤,至今上的结痂至今还没退完呢。”裴氏瞪了她一眼,对她的法很不赞同。

    又伸抚/摸了下傅谨语的鬓发,感激道:“若不是你舍身相救,我跟我肚子里的孩儿,只怕都要丧命。”

    傅谨语嗔道:“您是我的母亲,我岂能眼睁睁看着您倒地受伤?”

    她们这里母女其乐融融,松鹤堂里傅谨言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太医院骨科圣李太医收,道:“关节已经归位了,不过傅大姑娘脚筋扭伤的不轻,怕是得三个月左右才能康复。”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不过即便康复了,往后阴天下雨还是会疼。”

    傅老夫人脸色一白,忙不迭道:“李大人,请您帮帮忙,务必要治好我这大孙女,不能让她留下病根呀。”

    李太医摇了摇头:“伤我能治,但病根却是没法子。不光府上大姑娘如此,韩老王爷的脚腕早些年也这般严重扭伤过,甚法子都想了,但都无济于事。”

    连韩老王爷都搬出来了,傅老夫人还能甚?

    只能客气的将人请去外间写药方。

    消息传到秋枫堂,傅谨语嘴角微扬。

    心里暗骂一声活该!

    叫他们这对狗/男/女对裴氏这个孕妇下,这会子遭报应了吧?

    *

    那帮贵族子弟,果然没辜负傅谨语的期望,没两天就把崔瑛跟傅谨言的风/流/韵/事传遍京城大街巷。

    连路边摆摊卖馄饨的贩都知道宁王府世子心悦傅翰林府大姑娘,傅翰林府大姑娘麻雀变凤凰,要一跃上高枝了。

    裴雁秋得信后,忙不迭叫裴安来接傅谨语去聚贤楼一聚。

    傅谨语立时换了身衣裳,带着谷雨上了裴安驾着的车。

    自打自个受伤后,她就没再见过裴雁秋。

    虽然中间有书信来往,但都要经过裴氏的,裴雁秋在信里也只是挂心她的伤势,并未提旁的裴氏认为会让女儿伤神的杂事儿。

    也不知他洋货铺子捣鼓的怎样了?

    自然是见面详最好。

    *

    “王爷,裴雁秋派心腹去接傅二姑娘,傅二姑娘高高兴兴的坐上马车,往聚贤楼行去。”

    今儿又是休沐日,又在书房枯等半上午都没将傅谨语等来的崔九凌,听到崔沉的话,肺都气炸了,猛的将书案给掀翻在地。

    自个替她教训了傅谨言,又帮她要来两千两银子的赔偿,她不赶紧登门道谢就罢了,竟然又跟裴雁秋这狗/男/人一块儿鬼混。

    当自个是什么?用完就丢的垃圾?

    崔沉见王爷桌都掀了,下一步该揍自个出气了,忙不迭道:“王爷,末将派人用假身份包下了裴雁秋叫掌柜预留出来的那间雅间隔壁的雅间,您可要过去听听他们在些什么么?”

    “走。”崔九凌抬脚就往外走。

    崔沉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跑着跟上去。

    *

    傅谨语才刚到聚贤楼大门口,就见表哥裴雁秋斜倚在柜台上,嘴角含笑的瞅着大门口,里折扇缓缓摇动着。

    她立时嘴角抽了抽。

    现下十月底,虽还未下雪,但天气已经冷的吓人,她身上穿了薄棉长袄,外头罩了件狐皮斗篷,里还捧着暖炉,这才堪堪扛得住。

    丫竟然还在摇扇子!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颠儿颠儿的跑向他,恭维道:“半月二十天的没见,表哥又英俊了不少,这京城的水土果然养人。”

    裴雁秋笑意盈盈,意有所指道:“是呀,所以我都舍不得回泉州了呢。”

    “那就不回呗,表哥在这里,我吃喝玩乐都有伴。”傅谨语随口接了一句。

    “这话被你外祖母听见,该拿鸡毛掸子揍你了。”裴雁秋打趣了她一句,将扇子合拢,扇柄朝楼梯方向一抬,道:“走,咱们去雅间话。”

    傅谨语跟着他上到三楼,进/入他们惯常待的那间雅间。

    才刚坐定后,裴雁秋就笑嘻嘻道:“我替表妹出了气,表妹该怎么谢我呢?”

    傅谨语一怔,傅谨言惊马的事儿竟然是他所为?

    虽有些吃惊,但她先前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

    立时笑道:“回头我给表哥样好物什,保管叫表哥赚个盆满钵满,这可是全大齐独一份的。”

    *

    一墙之隔的雅间里,将杯子倒扣在墙上,耳朵贴在杯底偷听的崔九凌闻言,顿时怒不可赦。

    狗胆包天的裴雁秋,竟敢冒领自个的功劳,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别以为母妃威胁过崔沉不许动他,自个就动不了他。

    暗卫营随便拉一个人出来,瞬息间就能要他狗命。

    最可恶的是傅谨语,竟然要将酒精配方给他!

    先前自个向她讨要,她可是亲口过这是她压箱底的宝贝,是要拿来当嫁妆的,非逼着自个让皇帝下圣旨赐婚,才肯交出来。

    这会子,她竟然随随便便的就将其许给了裴雁秋,半点好处都没索要。

    莫非,她真的被裴雁秋的银钱攻势打动,冒着会生出个傻子的风险,要跟裴雁秋亲上加亲?

    她怎么可以这样?

    崔九凌将里的茶碗重重的摔到地上。

    茶碗与青石地砖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摔个粉粹。

    崔沉忙劝道:“王爷,您冷静。”

    然而崔九凌哪里能冷静的了?

    他挥开崔沉劝阻的,冲出雅间,一脚将隔壁雅间的门踹倒,疾步走进去,揪住傅谨语的胳膊将她从座位上揪起来,扯着她往外走。

    傅谨语伸抓住门框,急急道:“哎,王爷,我跟表哥正事儿呢,您拉我做什么?”

    方才误会了,原来傅谨言惊马的事儿不是裴雁秋所为,他是用旁的法子针对的傅谨言。

    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其中的具体细节呢,更担忧万一被崔瑛查出端倪他该怎么办,谁知崔九凌就突然脸色铁青的踹门而入。

    心里暗骂一句,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他生气了,真真是作死!

    她不吭声还好,一张嘴,崔九凌脸色更难看几分。

    也没耐心跟她拔河了,他身/子一蹲,往她腿弯一撘,将她给抗到了肩上。

    然后大踏步朝楼梯方向走去。

    跟他在身后的崔沉瞪了裴雁秋一眼,丢下句“你自求多福吧!”,然后快步奔向楼梯。

    裴雁秋脸上笑容不变,“哗”的一下展开里的折扇。

    边摇边盘算着,自个如此助力,回头他俩终成眷属,靖王看在自个劳苦功高的份儿上,应该会答应帮自个谋个皇商的名额吧?

    没错,他此次进京,可不单是开洋货铺子这么简单,而是瞄准了新一轮的皇商甄选。

    海商裴家,哪有皇商裴家名头更响?

    原以为是件难度极高的事儿,不想老天开眼,竟给他逮到了会。

    只需要卖掉表妹就能达成所愿,他当然是半点犹豫都不待的。

    *

    “王爷,你放我下来。”傅谨语大声嚷嚷。

    被崔九凌跟抗面口袋一样,头朝下抗在肩上,他坚/硬的肩头抵着她的胃,膈的她生疼。

    得亏她跟表哥忙着叙话,还未来得及叫人上菜,不然铁定吐他一背,腌臜死他。

    然而崔九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很快扛着她下到一楼,在一楼大堂诸位客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她丢到汗血宝马踏雪的马背上,然后自个翻身上马。

    一将她搂在怀里,另一抓着马鞭,在踏雪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通身红褐只四蹄一点白色的宝马四蹄一撩,在东华大街上快速奔跑起来。

    崔沉以及众侍卫纷纷上马追赶。

    一瞬间,尘土飞扬,马蹄铁踏在石板路上发出的“铿铿铿”声响成一片。

    路人纷纷为之侧目。

    “慢,慢一”傅谨语坐在崔九凌怀里,直面十月的冷风,一张嘴,就灌了个满口。

    唬的她连忙闭上嘴。

    生怕吸多了凉气,回头肚子疼,又得喝苦苦的汤药。

    心里简直无语极了。

    也不知崔九凌这是发的什么疯,竟然不顾旁人眼光的将自个从聚贤楼抗出来,又与自个共骑一匹马,一路招摇的直奔靖王府而去。

    就不怕旁人议论纷纷,给他们编造什么桃/色/绯/闻?

    咳,虽然也不算编造。

    但,他不是不愿意从了自个么?

    难不成,他突然改主意了?

    噫,倘若的这样的话,她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他方才的冒失了。

    甚至心里有些窃喜。

    他方才那模样,真是太霸道了,好令人心动怎么办?

    *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汗血宝马在靖王府大门口停住。

    崔九凌将马鞭往迎上来的护卫里一扔,自个先翻身/下马,伸将傅谨语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然后拉着她的,将她往府里拉。

    傅谨语故作矜持的挣扎了几下,然后假作不敌的被他拉了进去,直奔他所住的风清苑。

    就是他劲大了些,她才刚褪去结痂的腕娇/嫩,被他这么一拉,有些丝丝的疼。

    路过假山群时,她眼疾快的攀住一块细长的太湖石,哼唧道:“你放开我的,我自个走。不然的话,我就不走了。”

    “不走了?好。”崔九凌转过身,将她往假山上一压,身/子一俯,微凉的嘴/唇堵住了她的樱/唇。

    毫不怜/香/惜/玉的肯咬起她的唇/角来。

    舌/头粗/暴的撬/开她的齿/门,钻进她的嘴/里,横扫千军般在里头肆/虐。

    傅谨语惊讶瞪大了双眼。

    这,这么热情的嘛?

    因太过于震惊,她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忘了反应。

    这般行径,落在崔九凌眼里,更成了她移情别恋的证据。

    往常她主动亲自个的时候,多热情啊,那/嘴跟/舌/头,灵活的跟尾活泼的鱼儿似得。

    这会子,却像条死鱼似的,半点回应都没有。

    他两眼怒火呼呼直冒,松开她被自个蹂/躏的红/肿不堪的嘴/巴,冷声质问道:“既招惹了本王,就该坚持到底,谁准你半途而废的?”

    傅谨语回神,一脸诧异道:“我何时半途而废了?我咋不知道?”

    “你还敢狡辩?”崔九凌冷冷瞪着她,“没半途而废,你怎地连靖王府都不来了?”

    傅谨语拿舌/头舔/了下自个的嘴/唇,顿时涩涩的疼,铁定被这家伙啃/秃/噜/皮了。

    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最近这不是忙么,没腾出空来。”

    崔九凌冷冷道:“腾不出空来靖王府,却腾的出空给裴雁秋四处吃喝玩乐?”

    感情这是吃表哥的醋了?

    她哼唧道:“表哥刚来,我这当地/头/蛇的表妹,不得尽尽地主之谊么?以往我去泉州,他也是百忙之中腾出空来陪我到处吃喝闲逛的呀。”

    她话音刚落,他也不知脑补了什么,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那酒精配方呢?你不是口口声声要拿来当嫁妆的么,怎地随就给了裴雁秋?”崔九凌用杀人般的目光瞪着她,仿佛下一瞬就要给她心口来上一刀似得。

    傅谨语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甚时候过要将酒精配方给表哥了?”

    然后眉头一皱,所有所思。

    片刻后,她顿时跳脚:“好你个崔九凌,你竟敢偷听我跟表哥话,你也忒过分了!”

    “被我中了吧?”崔九凌看着她这跳脚的模样,他垂眼抿了抿嘴/唇。

    裴雁秋这狗头,他取定了。

    敢跟自个抢女人,简直是找死!

    “中个鬼。”傅谨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要给表哥的是马铃薯种子,跟酒精有甚关系?你偷听我们话就罢了,还只偷听个半截就发疯,怪我喽?”

    据传清朝时马铃薯最先在岭南开始种植,后才陆续传到江浙一带跟中原地区。

    傅谨语打算拿出三分之一马铃薯给表哥,让他叫人在岭南那边试种。

    下剩的自个在京城的庄子里种植。

    如此两地开花,给马铃薯出自裴家埋下引线是其一,也能借裴雁秋之,更快的在大齐流传开来,满足百姓的生存需求。

    也算替自个积攒功德了。

    她迷信也好,总之她向来运气不好,不然前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被绑定签到系统算是她唯一一次运气爆棚的时候,未免以后厄运缠身,她必须得多做点好事儿。

    崔九凌闻言却是浑身一僵。

    她嘴里的能让裴雁秋赚个盆满钵满的好物什,竟然不是酒精配方,而是甚劳什子的马铃薯?

    搞出来这么大一个乌龙,他的脸往哪里搁?

    他强辩道:“那又如何?傅谨言惊马的事儿,是本王叫崔沉干的,裴雁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冒领本王的功劳,本王没立时叫人将他剁成八块,已经是本王大度了。”

    傅谨语简直无语:“无稽之谈,表哥何时过是他的功劳了?”

    “你还不承认?本王亲耳听到他‘我替表妹出了气,表妹该怎么谢我呢?’,这不是冒领本王的功劳是什么?”崔九凌瞪她。

    “你这个啊。”傅谨语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哼道:“你看你,又听话只听半截。”

    崔九凌紧张的抿了抿嘴/唇。

    然后就听她幸灾乐祸道:“表哥叫人给傅谨言下了巴豆,她这几日瘸着腿一遍遍的跑去坐恭桶,扭伤又加重了几分可不就是给我出了气?”

    崔九凌:“”

    这脸面要不得了。

    他扭头就走。

    然后没走动。

    侧头一看,傅谨语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笑嘻嘻道:“王爷哪里去?把人家抗来王府,又把人家按在假山上嘴都亲/秃噜/皮了,想一走了之?门都没有。”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窗户也没有。”

    崔九凌肠子都悔青了。

    一场乌龙,暴露了自个对她的心思,她这个家伙向来很会审时度势,这会子可不就顺杆爬了?

    但他能反驳么?

    她嘴上那证据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呢,如何反驳?

    他闭了闭眼,没好气道:“不回屋,莫非继续在这里吹冷风?”

    然后抬脚就往前走去。

    傅谨语立时抬脚跟上。

    两人就这么并肩前行。

    哦,他的胳膊还被傅谨语抱在怀里呢,别提多亲密了。

    所过之处,仆人们下巴都被惊掉了。

    *

    到了风清苑的东次间后,崔九凌往炕床的锦垫上一坐,哼道:“还不松开本王的胳膊?”

    傅谨语挤过来,跟他坐到一张锦垫上,笑嘻嘻道:“我这不是怕王爷万一又想亲我,我自个凑上来,免得您还得费劲去抓不是?”

    崔九凌:“”

    这茬是过不去了是吧?

    偏蹲在窗台鸟笼里的八,见到傅谨语,高兴的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张口就道:“语儿,本王想你。”

    傅谨语乐得哈哈大笑:“好八,果然是王爷的贴心好鸟,一张口就将王爷的心里话给出来了。”

    崔九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