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乾坤移 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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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泪忽然回过头来,眼泪婆娑,楚楚可怜,瞧着她道:“张姑娘。”

    林菲箬一笑,道:“红姑娘,别哭,做一个坚强的女子,像我第一次在满庭芳见到姑娘的时候一样,纵然是面对老鸨的威胁利诱,仍不妥协,不管未来怎么样,都要为争取自己的幸福做最手了努力,因此,当日,和才决定助姑娘逃走了。”

    红泪苦笑一声,叹道:“那时,我真的是下了很大决心,要跟苏景泰离开,因此才大着胆子和老鸨撕破了脸,可恨,我最终还是看错了人,我一心一意跟随的男人,竟是个无耻小人。”

    林菲箬一笑,道:“正因为苏景泰是个无耻小人,红姑娘就更应该好好活着,活给他看了,要用事实证明,没有他,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幸福,呵呵,这样岂不是比死了更好么,还记得在满庭芳,我听到姑娘弹琴,便对红姑娘十分敬佩了,以姑娘这样的一手高超琴艺,若是生在几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定然是万人敬慕的一代琴艺大师了。”林菲箬一面说,不禁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亲朋好友来,幽然神往起来。

    红泪眨了眨眼睛,瞧着她不信道:“二十一世纪,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纪,真有张姑娘说得的那么好么。”

    林菲箬点了点头,笑道:“当然了,在数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任何一种职业,任何一种工作,只要自己有能力,就可以和男子平等竞争,身为女子,同样可以做出轰轰烈烈的事情来,在那个时代,以红姑娘的个性,定然是个女强人呢,哪个男人要敢看不起姑娘,只能说明他是个瞎子,要不就是白痴了。”

    红泪禁不住一笑,忽又黯然起来,叹了口气,道:“张姑娘真会说笑,几百年后的事情,这……这有点不可思议。”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苏景泰虽然可恨,可是,他说的话倒是没错,我一个青楼女子,那个男子肯让我正大光明的过门,女子,是水中的浮萍,男人,是浮萍的依靠,没有依靠,浮萍,终究要随波逐流,没有归宿了。”

    林菲箬摇了摇头,道:“红姑娘,你又错了,你有手又脚,难道还怕养不活自己么,没有苏景泰这样的男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啊,如果真找了苏景泰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也送人,反而不如现在了,而且,以红姑娘的人品相貌,难道还愁没有好男人喜欢了。”说着,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菲箬一笑,道:“红姑娘,听了我这一翻话,你还要自杀么?”

    红泪一笑,忽然身手支持着床沿缓缓站了起来。河风掠过,她一头青丝,在风中离乱如丝,衬托着她清丽的面容,仿如仙子。

    窗外五彩的花灯,流光溢彩,轻盈的灯光映在她面上,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充满了自信的微笑,忽然,她仰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道:“张姑娘放心,从现在起,往日的红泪已经死了。”她微笑着,仿佛在向自己内心深处高声纳喊,“现在的我,是重生的我,我再也不会自杀了,我会好好活下去,活给天下所有的人看,我红泪没有苏景泰,仍然会活得很好,比以往每一天都好。”

    林菲箬瞧着她自信的面容,微笑点头。吏明聪拍了拍手掌,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嘛,红泪姑娘这么年轻美貌,要是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人活着,总比死了变成一具难看的骨架好,呃,红姑娘现在不想死了,那么,以后有什么有打算呢。”

    林菲箬拉着红泪的手,笑道:“如果红姑娘不嫌弃,不如便留下,我也有一个伴可以说说话。”

    红泪一笑,道:“不了,张姑娘,我能再麻烦你了,我想离开京城,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林菲箬低头想了一阵,终于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红姑娘,你先在这里歇歇,我去去就来了。”她把吏明聪拉到一边,向他伸出一只手掌,道,“吏明聪,身上带钱没。”

    “啊,钱,这个……”吏明聪呵呵笑了两声,嗫嚅道,“这个……那个……”

    林菲箬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这个那个,有还是没有?”

    吏明聪呵呵一笑,道:“有是有,不过,呵呵,就是不多。”

    他一面说着,一面磨磨蹭蹭的在身上拿出几两银子,道:“呵呵,我就带这么多了。”

    林菲箬横了他一眼,道:“这么小气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还你。”

    吏明聪面上一红,嘿嘿笑了两声,又拿出几锭银子,道:“吏明那能让老大还钱了。”

    林菲箬呸了一声,道:“你这个人,真是太没趣了。”横他一眼,转身向舱外走去。

    吏明聪一咬牙,又在身上掏出几锭银子,追上去道:“老大,老大,别生气嘛,我真的就这么多了,你别生气啊,我全给你了。”

    林菲箬理也不理,掀开帘子,向外走去,见朱佑樘,唐寅和徐经几人在门口向舱里在探望,见她出来,都道:“红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林菲箬看了几人一眼,道:“红姑娘没事了,喂,我说你们几位帅哥,谁带钱了,先借我几两,我改日还你们。”

    朱佑樘笑道:“嫣儿,你要使钱,说一声便是了。”他身手在怀里一摸,登时着不得声了,出宫的时候,竟忘了带钱,瞧着林菲箬,一只伸进怀里的半天拿不出来。

    林菲箬微微皱眉,神情不悦。

    唐寅笑轻轻一笑,在身上摸出两锭十两的银子,笑道:“张姑娘,再下身上就带着这些,不知可够了,如果不够,再下再替姑娘想法子。”

    徐经在身上一摸,也掏出几锭,笑道:“出门的时候,一心只为赏灯,还真没怎么带钱,这些银子,姑娘先拿着,如果不够,我立时派人回去取来便是了。”

    唐寅一笑,道:“徐兄,何必麻烦,要想得钱,那还不容易了。”一面说话,吩咐小童子准备纸笔。

    两名小童一面答应,早在舱前摆好桌案,设下纸笔。

    唐寅提起毛笔,瞧着林菲箬轻轻一笑,遂低作起画来。

    林菲箬莫明其妙起来,这个唐寅,我找他借钱,他怎么画起画来了,不悦心中有气,转身欲走。

    忽听身边的徐经抚掌一笑,道:“唐兄,你这画的不是张姑娘么?”

    林菲箬一听,回过头来,向案前纸上仔细一看,但见画中一名女子身着宫装,长发低垂,虽然衫发饰不同,但是画中女子眉清目秀,眉宇间微微透出一股英爽气息,竟然便是自己。

    林菲箬啊的一声,眼中透出惊诧的神情,诧道:“唐寅,你画我的是我么?”

    唐寅抬起头来,向她轻轻一笑,额前几缕长在风中轻轻飘起,笑道:“姑娘认为我画的人是谁。”他嘴上说话,笔下不停,忽然提笔轻挥,在画中女子的胸前缠绕起一缕青丝。他这一笔,画中女子,仿若临风而立,竟似活了一般,一袭轻衣,看上去,竟似在飞中飞起来了。

    徐经拍手笑道:“唐兄果仍神笔,这片刻时间,便把张姑娘的画像画好了,不但,神情举止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这耳边的一缕发丝,飘于胸前,竟让张姑娘七分清丽中双透出三分酒脱之气,哎哟,要是把这画拿起来,放到张姑娘面前,岂不是如一面境子,不分你我了,哈哈,唐兄今日真是让再下大开眼见了。”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又向画上看了一眼,吞了口唾沫,这个唐寅,不但学识深远,画出来的画,竟也如此传神了。

    他叹了口气,一阵吹在耳边无声的掠过,竟有些失意。今夜,他本想趁赏灯的机会,打动林菲箬芳心,岂知,风头竟让唐寅一个人给抢去了,不禁心中一阵失望,怅然若失。

    唐寅放下画笔,拿起画卷,向画中的女子细细端详,向林菲箬微微一笑,道:“画好了。”

    他唤过一名青衣小童,笑道:“雨墨,去吧。”

    青衣小童雨墨捧起画卷,点了点头,下船匆匆去了。

    林菲箬心中奇怪,禁不住问道:“唐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怎么不明白了。”

    唐寅端起案上的一只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微笑道:“过一会儿,张姑娘便知道了。”

    任林菲箬如何追问,他只微笑不语,林菲箬一气下,索性远远走开,不理他了。

    过得片刻,雨墨匆匆回来,笑道:“公子,办好了。”

    他一面说着,在身上拿出张一千两的银票来,笑道:“我一到玉清街,便有几个大卖主,争着卖画呢,我一千两银子卖给了一名古玩商人,算便宜他了。”

    朱佑樘张大了嘴,不信道:“刚才那张画,居然卖了一千两银子,这……不是吧。”

    徐经一笑,道:“朱公子,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唐兄妙笔传神,别看唐兄年纪轻轻,便是现在,唐兄的画也可以放在古董珍玩的店铺中,和秦砖汉瓦竞价了,平时,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找唐兄求画,唐兄只是不画,因此,唐兄的画反而到了有巿无价的地步了,刚才,唐兄画的那幅宫装仕女图,又画得如此传神,让雨墨拿到玉清街去,卖出一千两的价格,也不奇怪了。”

    朱佑樘啧啧称奇,道:“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一面感叹,不禁向唐寅多看了几眼。

    林菲箬听到徐经的话,禁不住又走了过来,刚才,徐经的一翻话便是没错,以唐寅的名头,便在数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寅的画,风格严谨雄浑,风骨奇峭,笔法劲健,墨色淋漓。若是在二十一世纪,要是有谁有这么一幅唐寅的古画,真是价值连城了,千金难买,想不到,在他自己的年代,竟也可以卖出这样惊人的价格来,不禁咂舌。刚才见他忽然画起画来,只道这个风流才子无端卖起才华来,没想到,竟是为了给自己筹备银两,因此生气,看样子,倒是自己错怪他了。

    唐寅向林菲箬一笑,把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她手中,笑道:“在下唐突,未经张姑娘同意,便自做主张,为张姑娘作画,请姑娘见谅。”

    林菲箬吞了口唾沫,结巴道:“没……没事,这一千两银子,你是给我的么。”

    唐寅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一千两银子,是以姑娘的画像所换而得,这银子,自然是归姑娘所有了。”

    林菲箬不禁一笑,都说唐寅是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以他渊博的才华,优雅的谈吐,想不风流也难了。

    她向唐寅一笑,道:“多谢唐公子,这银子,我改日还你。”

    话音不落,朱佑樘抢道:“不用改日了。”他在身上拿出一块金牌,正色道,“吏明聪,你现在便到附近的钱庄去给我取一千两银子过来,立时还给唐公子,若是迟了,我要你好看,对了,要现成的银子,你立即去办好了。”

    吏明聪会意的一笑,拿过金牌,带了几个人匆匆去了。

    朱佑樘向林菲箬看了一眼,今天已然让唐寅大出风头了,这一千两银子,现在还他最好,以勉日后因为这一千两银子的事情,和林菲箬纠缠不清,以唐寅的风流气度,自己虽为一国之君,要搏取她芳心,只怕也大大不是对手了。

    林菲箬知道他的用意,向他横了一眼,拿着银票,自回舱中。

    红泪见她回来,立起身来,笑道:“张姑娘。”

    林菲箬一笑,道:“红姑娘,既然你决定离开,我也不勉强你了,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我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她一面说着,一面把银票放到她手中,笑道,“红姑娘,出门在外,难勉会有用钱的时候,这银票你先拿着,虽然,我这样俗气是俗气了些,不过,日后会有得着的时候。”

    红泪推辞道:“这怎么行,这些钱,我不能要。”

    林菲箬一笑,道:“红姑娘,如果你看得起我这个朋友,你就拿着吧,就算我的一点心意。”

    红泪说她不过,只得收下。

    红泪手腕上的伤不是很重,又经过林菲箬一翻医治,早已无碍,她向林菲箬谢过后,又说了一阵话,便要准备离开了。

    林菲箬知道她希望早日离开这个伤心地,也不相留,只微微一笑,送她下船,见她窈窕的身影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一片红红绿绿的灯影中,这才回身上船。

    她一回头,蓦见唐寅正在背后微笑瞧着自己,她微笑点头,道:“谢谢,唐公子。”

    这一幕瞧着朱佑樘眼中,难勉一阵紧张,看样子不能不使出杀手剪了,他走到林菲箬身前,身手在额上一拍,道:“哦,嫣儿,以前,你不是让我帮你找白玉古佛的下落么,前几日,我让怀恩一察,还真找到这么一尊,你要不要看看。”他不知道为何林菲箬找这尊古佛有什么用,不过,看她紧张的样子,暗暗猜测,这古佛似乎对她很重要,因此,想用此法争回一点面子。

    林菲箬一惊,颤声道:“什么。”她身手一把抓住朱佑樘的衣襟,道,“你找到白玉古佛了。”

    林菲箬抓住朱佑樘的衣襟,一颗心怦怦乱跳,惊道:“你说什么,你找到白玉古佛了。”

    朱佑樘一笑,道:“是啊,几前天,我就吩咐人给你找到了,今天本来要告诉你了,结果出来看花灯,便一时忘不了,这时方才想起。”

    林菲箬摇了摇他手臂,急道:“朱佑樘,白玉古佛现在哪里,你能给我看看么。”

    朱佑樘轻轻一笑,道:“这白玉古佛现在自然在宫中了,我们这便回去吧,我拿给你看。”

    林菲箬点了点头,回头向唐寅一笑,道:“唐公了,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办,这便不陪了。”

    唐寅紧张道:“怎么,张姑娘这么快就要走了。”他见林菲箬眼中透出惊疑的神情,心中一动,道,“莫不是姑娘遇倒什么麻烦事了,可用得着在下帮忙。”

    朱佑樘不等林菲箬出声,向唐寅一笑,抢先道:“这是我和嫣儿间的事情,便用不着唐公子操心了,唐公子就继续在这里赏灯吧,至于那一千两银子,吏明聪回来,自然会还给你。”他身手握住林菲箬的肩膀,故意做出一副暧昧的神情给唐寅看,在林菲箬耳边轻声道,“嫣儿,我们这就走吧,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林菲箬一颗心都放在白玉古佛的事情上了,一时没看出朱佑樘的小心思,轻轻一笑,道:“是啊,这是我和朱公子间的事情,唐公子帮不了的,我们这就走了。”

    唐寅苦笑一声,默然不语。

    朱佑樘呵呵一笑,吩咐船工开船。

    林菲箬向唐寅一笑,道:“唐公子,我先走了。”在画舫上轻轻挥手,向他作别。

    唐寅瞧着林菲箬远去的身影,眼中透出一阵失望的神情,轻轻挥手,直到画舫驶入一道狭窄的河弯,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身边,徐经向他看了一眼,笑道:“看样子,唐兄是真的喜欢上这位张姑娘了。”

    唐寅向他看了一眼,弯起嘴角,轻轻笑道:“难道徐兄不喜欢张姑娘么。”

    徐经一愣,哈哈笑了两声,仍然掩不住面上窘迫的神情,笑道:“唐兄的眼睛,好得害啊。”

    唐寅一笑,轻轻挥动着手中的折扇,瞧着画舫远去的方向,轻轻微笑,道:“这位张姑娘,真是想让人不喜欢她都难啊。”

    徐经苦笑一声,轻声叹气,道:“虽然喜欢,只怕我二人都没有份了。”

    唐寅向他看了一眼,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徐经看了他一眼,苦笑,道,“难道唐兄没有看出来么,这朱公子,只怕不是一般人。”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在吴悬,这位朱公子,让官兵抓进大牢,仅凭一枚印章,便让吴县的知县杨大人亲自到大牢中把他请到府上,虽然,当时杨大人并未说明这位朱公子的真实身份,不过,当日,我见他看到那印章时惊惶的神情,便已猜到一二了。”

    “方才,这位朱公子,又用一块金牌,吓走那个姓周的胖子,这个周胖子,可是当朝周清晨周大的长子,不是一般人物,不可小觑,然而,他一见那块金牌,便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慌慌张张的逃了,难道唐兄不觉得奇怪么。”他眼望前方,继续道,“当时,我无意间向朱公子手中的金牌看了一眼,看得清清楚楚,牌上分明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怪兽,这种龙形怪兽,可不是一般人敢佩戴的事物,大明江山,天子何姓,唐兄不会不知道吧。”

    唐寅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位朱公子不是普通人,我早在他的言谈中早已看出来了。”

    徐经一呆,随既不解道:“既然如此,那么唐兄你还……”

    唐寅叹了口气,双目光炯炯有神,缓缓道:“我唐寅平生略人无数,见过的女子虽然不少,然而,真正能让我心动女子又有几个,这位张姑娘,实是我平生见过的一位奇女子,言谈风度,见识智谋,都是我所认识的其它任何女子无法相提并论的,这样的女子,唐某若是没有遇到,那也就不用说了,既然让我遇到了,又如何能轻易放过。”他一面说着,忽然抬起头来,临风而立,傲然道,“就算,这位朱公子真是当今圣上,我唐寅也不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