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辩机之死(倒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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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于姐倒好好听讲了。冯露凝视竹帘半晌,垂下眼帘。

    一堂佛课下来,于娘对佛讲经的高僧,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她还对冯露道:“我之前真是无礼,这位师父乃是高僧,不是徒有虚表的骗子。”

    冯露暗道,这是无花的表面“吃饭活计”,他自然是要精修得。

    于娘挽着冯露的走进自己闺房,她歪七扭八地倒在贵妃椅上,冯露坐在交椅上喝茶。

    她撑着香肩,乌发垂落,道,“我第一眼见着阿姊就合眼缘,可雅可亲,我打心眼喜欢。”

    “你看我这副无礼姿态,若被母亲或者其他贵女看到,定是嗤之以鼻。”

    冯露笑了,于娘气鼓鼓的语气很是可爱。她道:“人生在世处处遵循规矩,那就没有自在可言了。”

    宋朝由于外患,就收紧了对内的思想,以使民生安定。

    其中对女子的束缚,逐渐加深。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或许她们心底也在羡慕你。”

    朱阁高槛,雕梁画栋,彩绣辉煌。这是皇帝赏赐宅子,于将军曾先后在岳飞和韩世忠麾下待过,备受同为农民出身的韩世忠提拔。

    如今中兴四将皆去,当今朝廷唯他顶天撑地。

    虽然宋朝朝廷轻视武将,但对现在唯一能撑起牌面的将军,还是甚为看重。

    故而于娘即使举止不符礼法,后宅女眷们也只敢私下窃窃。

    这是冯露下午逛花园时,花钱打听下人,得知的一些事。

    身旁长长的细绿叶刮蹭了冯露的腰间。绿叶间是盛开的墨兰。观之喜爱,她俯身欲摸。

    旁边丫鬟连忙阻止,“冯姑娘这是夫人栽植得,夫人一向爱惜”

    冯露明白了丫鬟的意思,她也不是爱难为别人的人。停罢,问道:“于夫人爱花?”

    丫鬟露出浅笑,点头道:“夫人修礼风雅,于府的花都是她亲自选种嫁接,找名匠一起侍弄。”

    满府的花。冯露想到于娘给自己簪的月季。不禁头疼,于夫人肯定看到了,却没有发作。

    于娘的亲热交好。对自己来,是傍了一棵避风大树,还是捆了颗定时炸弹?

    她虽然叹气,脸上却无半分忧愁气

    愤。对于这样一位单纯可爱的姑娘,谁也讨厌不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冯露循着记忆返回自己住得院子。

    前面的微绿墨黑的假山旁,立着一个人。他执朦胧的玉白灯,衣摆在凉风中微微翻卷。

    “无花大师。”冯露行了个平礼。

    无花回佛礼颔首,道:“贫僧因俗事繁忙,未能待冯檀越醒来。不妥之处,还望谅解。”

    冯露噎住,摇头否认。心想,我哪敢让你看着我醒?看到你,我恐怕又晕过去。

    四下无人,唯有清风送芳草香,青蛙蟋蟀送稀音。无花执灯为冯露开出一片明亮地。

    冯露看看周围有几分熟悉的景物,这才晓得自己转迷了眼。若非无花相送,恐怕要在大宅子绕路了。

    两人静静地走,无花也再没话。

    她虽不知无花对自己所图什么,却知他绝不会轻易杀害自己。

    毕竟她还有利用价值。

    他们独处多时,冯露第一次放松下来。

    冯露眉眼澹澹,秋风刮起她的发丝,发间的月季花瓣颤颤,风姿楚楚。

    无花停住脚步,唇角露出极淡的笑,却让冯露觉得二人距离正好。

    他抬拂去冯露鬓中的花,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文雅彬彬,脉脉温情:“万相皆虚,繁花亦虚幻的短暂。檀越在于府里不簪花,更接近天质自然。”

    他将里的灯递在冯露微凉的里。指尖相触,冯露回过神:“大师,我并不需要”

    白衣身影已经远去。

    冯露回望落在一簇花丛里的月季。无花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犯了于府的忌讳。于夫人爱花,自己身为客人就更不能折花戴了。

    可这是于娘簪给自己得。她蹲身拾起仍鲜活的紫月季。

    她从下人口里得知,于娘和于夫人并非亲生。于夫人乃是于将军的续弦。

    此妇人出身书香门第,又具贵女风范,深得将军喜爱。

    折花在寻常看来就是件事,无花还亲自来提醒自己。看来于夫人的忍耐很有限度。

    她眼前闪过于娘的脸,竟有几丝为她发愁。

    冯露回到住得屋子。

    于府已经派来个丫鬟来伺候她洗漱,于娘还命人送来了定胜糕、芙蓉糕等点心。

    冯露躺在柔软贵丽的床上也没睡好,

    后宅女眷有时比粗鄙之人更难相处。她还有担心头天认识的朋友于娘,

    见微知著,于夫人明显在忍耐——于娘。

    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

    丫鬟熄了灯。冯露阖眼在昏醒之间,看到一盏朦胧的白玉灯,是一只精致修长的托着。

    递在她面前。她忍不住上前接过,所站之地却出现一圈火焰,灯笼也着了火。

    天刚蒙蒙亮,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靠着床壁,冥想片刻。

    不能因为孤独和寂寞,就去抓来路不明的灯火。那可能不是照路的明灯,而是烧身业火。

    冯露望向墙角的灯笼,大白天叫丫鬟端来盆火,将纸灯笼投掷进去。空中溅起一些火星,然后湮没成烟尘。

    处理火盆,通风,最后什么都不剩。

    往后几日的讲佛,于娘也挽着冯露去听。

    无花将佛家的起源,传承,和著名僧人的事迹。他音色醉人,又娓娓道来,即使中间穿插佛偈,也是更让人明悟,不觉厌烦。

    于夫人午时,听着杭州还未断绝的蝉声,奋笔疾书,秀楷工整精细,颇有班昭谢道韫文才遗风。

    于娘也是托着腮,竖着耳朵听,有时脸上还有装腔作势,记佛经留下的墨痕。

    冯露笑不得,又肃不了。憋得肚子疼。那些佛家的三宝、三皈依、五戒、十善等等。她就听听,也不细究。

    武侠世界里的僧人角色,往往放下屠刀成佛,或者正在造孽。

    无花讲到唐朝玄奘:“玄奘大师,在唐朝贞观年间,一个人从长安出发,艰难坎坷,终到达天竺的烂陀寺。历时十六年回到长安。带回六百五十部佛经”

    “又在唐太宗的支持下,在大慈恩寺设立译经场所,与其优秀弟子共同翻译真经。其间就有高徒辩”

    高徒辩?

    空气陡然凝滞。

    于夫人停下紫毫笔,放在笔搁上。

    于娘察觉气氛不对,在纸上写下:我母亲这是怎么了?

    冯露尴尬,总不能这故事不适宜吧,还得再和于娘解释缘由。

    辩放着高僧前程不奔,和高阳公主私通,最后死于非命吧。

    多污姑娘纯洁心灵。

    于夫人以握拳在唇上,斯文咳嗽一声。

    北边传来无花轻声询问

    :“夫人,可是嗓子不舒服?”

    于夫人冷清到锋锐的眉眼,微微舒展,“无碍,打扰大师了。请继续。”

    无花继续道:“辩十五岁出家,文采斐然,悟性甚高,深谙大乘佛法。因此入选玄奘大师的译常,成为九名缀文大德之一。”

    “时年二十六岁。”

    于娘暗自想道,如此年轻就成大师了,岂不是和无花师父一样?俱是人中灵杰。

    于夫人背微蜷,可见上面的细细青筋。

    “他因事获罪,被唐太宗处以腰刑”

    于夫人和冯露心里皆是松了口气,无花并没因何事获罪。

    于娘有些惋惜。一代高僧竟因俗事,被俗世人杀了。

    “行刑那天,太阳正悬,刑夫举起刀刃,欲要下挥。”无花喝了口茶水,清清雅雅的瓷盖和杯,轻碰撞。

    于娘的心越发上提。

    “他凝见刃上有一只黑蚂蚁,请求刑夫,给他片刻时间。于是辩将刀刃上蚂蚁放在地上,保全其性命。”

    “然后呢?”于娘听无花不话了,急于知道结果发问。辩被人救下没?活了没?

    倒是失态了。

    无花垂眼,静静道:“逝了。”

    “时年三十岁。”

    于娘本想出口发牢骚,怎么安排了个破结局。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会犯事?更何况是个死前还放畜生,生路的高僧。

    她尚是年轻,不知这世上有yn罪。

    她又一想,现实就是如此,武岳穆忠君爱国,还照拂过爹爹,不也硬是被朝廷加罪,诛杀了。

    人间不许英雄贤人白首。

    不于姐,就连冷清自持的于夫人都动容悲戚半晌,只知这辩触犯淫戒,不知他才华和善心的一面。如今知晓了,不由得百味杂陈,化作一声轻叹。

    冯露听完这个故事却蹙眉,颇有些不自在。她以前听过,再次听仍然感慨,可由无花嘴里讲出来,总让她无法单纯抒发情怀。

    下午回去的院子的路上,于娘就问冯露,辩被杀的原因。

    冯露不想叫她知道这个故事,姑娘被养在深闺里,单纯直白,没有阅历和的三观。她怕了对姑娘影响不好。

    便推自己不知。

    于娘却真得上了心,晚上推窗望月想,白日见草摘

    花时也想。

    两日后清晨,微寒,她披了件披风,用玉瓶集了露水,准备送给于夫人泡茶喝。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佛堂的院子。

    她们这几日听佛的屋子关着。正中间的佛堂却好像开着,窗户里飘溢袅袅檀香。

    她知道继母建得佛堂,供奉着一尊文殊菩萨佛像。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轻轻推开门。

    一位白色缁衣的年轻僧人,在蒲团上打坐。他洁白如玉的,缠绕檀珠,双目轻阖,口中念经。

    身形端正,神态虔诚。

    察觉有人,他慢慢睁开双眸。

    作者有话要:大师很擅长咳咳,泥萌懂嘛?

    为啥盯上于妹纸,谁叫她有个好爹。

    一般九点更新,最近加班所以可能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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