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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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在地上的缁衣僧人,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如同欲展翅的蝴蝶。

    烛火摇曳,于娘抚他的面颊。精心豢养的金丝雀,外表活泼华丽,内心孤独凄清,向往笼外的世界。

    她拂上他的眼睛,拢住欲飞的蝴蝶。

    僧人双眸颤动,微惊又似悸动。他用于姐从未听过的,温柔甜蜜的语气呼唤:“于娘。”

    这声轻柔的呼唤,直刺入于娘心脏。柔软而又锋利。

    偌大的璀璨笼子里,从来都是她孤独一人。其他雀儿温顺美丽,只有她无礼又挠人,格格不入。

    无花的眼睛里有灯火,有光,却只有一人,那就是她。

    那眼神她从来没在别处得到过,专注唯一,又仿佛春潭里柔波,让人沉溺其中。

    于娘扑向无花,揽住他的腰。“无花师父不要走了,就留在这里陪阿于吧。”和冯姊姊一起陪着阿于,她不想再回到空虚、无望的生活里。

    他们来到这座笼子里,才让于娘波澜不惊,在她心里近乎死水的生活,清澈流动起来。

    无花轻轻推开她,又恢复肃整的神情:“于檀越,天色已晚。”

    对于姐来,你越是不理她,她反而越想要你理她。

    于娘娇嗔:“我不走,除非大师答应我。”

    无花轻笑:“这是无理取闹。”

    于娘盯着他道:“无花师父你看看我。”

    无花,神色安详,不复刚才的失态。他缓缓道:“我不正在看你?”

    于娘使劲摇摇头:“不一样,那不一样。”

    无花转过身去,不理她。然后道:“檀越不要失礼,贫僧三日后就辞行。”

    姑娘一惊,抱着白色袍子,蹲身到他前面:“为什么又要走?”

    “我们家的素斋不好吃嘛?”

    “僧衣不暖和吗?”

    “下人对你不恭敬吗?”

    无花像是对孩子那样无奈,他道:“衣食、尊崇,那是尘世人才需要得。”

    于娘急了:“那出家人需要什么?”她像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想用拥有的东西去交换,却发现还是不够。

    “出家人,只需要心中有佛。”无花垂下长睫。

    于娘眸色渐深:“那你需要什么?”

    无花闻言,抬首望向她。

    这

    一刻她秀美稚嫩的脸庞,竟多了几分成熟和决绝。

    无花一怔,有些迷茫:“我我也需要心中有佛。”

    于娘展颜一笑,她身为于将军的独女,走到哪里不是众人相让,下人畏惧。

    她最懂得,需求二字。

    皇帝需要她爹爹,所以大家对她百般忍让讨好。

    于娘握住他的,只觉和握着女人的不一样,又和爹爹不一样。有力却有文秀。

    她掩饰心脏加快的不适,故作俏皮道:“你需要我。”

    从拈花一笑到辩之死,她与他已经纠缠在一起。

    无花袖兜里佛珠散了一地。他似似乎被蛊惑,轻轻靠近那张娇美的脸,吻上淡红的樱唇。

    雄鸡报晓,天蒙蒙亮,天际远处似乎还有未退下的星月。

    于娘乌发迤逦在铺着厚厚僧衣的冷地上,双眸阖上,脸颊淡红,脖颈有若隐若现的红痕。她有些疲倦,似海棠春睡。

    无花穿着单薄的里衫,如同木雕般坐在那里。

    于娘一夜间绽放,她起身懒懒打了个哈欠。一双玉在无花背后,缠绕上他。

    “无花哥哥,你不困嘛?”

    无花却没有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清晨的白霜,让于娘从温存和幸福中渐渐清醒。

    “无花师父,你怎么了?”

    她扯过外袍,覆在身上,转到他面前,看他。

    她眼睛是关切和心疼:“你穿这么薄会冷得。”

    无花将里握着的佛珠,交接至于娘心里。残存的余温让于娘欢喜起来,遮掩住了沉住的气氛。

    “贫僧犯了戒律,已无颜面对师父和佛祖。”

    于娘搂住他,声音软绵中带着娇憨:“无花哥哥,不回去就是。永远陪着于娘。”

    她、冯姊姊还有无花哥哥,要永远在一起。

    无花虽没有推开她,却面色黯淡,唇色苍白。他道:“我寺俗家弟子和信徒广布天下。师父若是得知,我必丧于他下。”

    “不若我现在就做个了断。”无花黯淡的眸子里闪过,晶莹的光亮,“于娘,我们来生再见。”

    完,无花推开于娘,伸掌拍向自己胸口。

    “不。”于娘睁着杏眼,眼睛里是痛苦和惊慌。她还未好好体验情爱之事,心爱人竟要当着自己面自绝。

    她拉住

    他的,眼泪落下。于娘伏在他膝上。“若你要打死自己,就带我一起。”

    无花听完,无力地垂下。

    于娘眼眶红红,泪湿满面,抬首对他道:“还得让冯姊姊一起,独留她一人多凄凉。”

    她自觉三人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无花眸子闪过幽深的光,嘴角有轻微不明的笑意。看着趴在自觉腿上的女孩儿,无花抚她柔顺似绸缎的乌发。

    他哀伤道:“你琦年玉貌,花香鸟叫,种种面食糕点,天下奇巧,九州风光,你都未看、嗅尝到。”

    “待你洗羹汤,作他人妇,偶有空闲时,来我墓前,对我话。”

    于娘心头一紧,直起身子,捂住他的嘴。

    “我在这地方被困得烦闷,是想脚踏九州土地。可是想和你一起,不是一个人。”

    两串泪珠从她眼角流下:“是我害了你,除了死,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补救了吗?”

    无花安抚她的一顿,抿了抿唇,道:“是有一个法子。”

    于娘悲伤的眸子,燃起希望,“什么办法,以我爹爹的威望,做什么都是不难得。”

    “武岳穆遗书。”无花一字一句道,托出他此来的真正目的。

    于娘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仍是疑惑:“那是什么?”

    无花叹了口气:“这条路,和绝路也没什么区别。不也罢,我只想向佛偷半刻看看你。”

    他一只,从她额头,摩挲至红唇。

    于娘的泪水沾湿他的指尖。

    “你嘛,我一定能帮你。”

    无花缓缓道:“据岳将军曾在临终前传下一本书,乃他毕生沙场经验,兵法韬略俱是绝妙。”

    “有许多人暗自中窥伺,寻找下落。我师父想过找到此书,联结北地英雄,重振大宋。”

    于娘感叹他师父大义:“我一直以为出家人,不管尘俗,未想也有大志。”

    无花握住她温软的:“国难当头,北地百姓受苦,佛闻之也哀悯。”

    于娘忽道:“无花哥哥,我好像见过这几个字。”

    她越想,脸上露出的喜悦越多,“我曾见爹爹的兵器库里,藏纳此书。”

    无花眼睛闪过一丝炽热,随后不动声色问道:“是不是你看错了?”

    于娘摇摇头,侃侃分析起来:“我爹在岳将军和韩将军部下都待过,最后得到岳将军遗迹也得通。”

    无花却摆摆:“既是你爹爹收藏,我又怎么好夺人之爱。”

    于娘咬牙,然后笑道:“我爹爹没带着它,明对爹爹不是很重要。与其封存在尘埃里,不如让你师父,用去做大事。”

    无花抚摸她的脸庞。然后穿上自己衣服,为于娘裹紧她的衣物,将白袍披在她身上,横抱外出。

    “无花哥哥,咱们不能这样出去。”于娘既羞怯又急切劝阻。

    无花对她道:“我们从偏道走,不会有人看见。我知你们家有一处温泉,隐蔽无人。”

    于娘靠着他的胸膛,即使耳边刮过冷风。她也甘之如饴,渐渐放松下来。“我怎么不知道?”

    无花笑道:“你有时粗心,哪里关心这个。我也是偶然遇到。”

    穿过绿野道,一汪汩汩冒着热气的温泉,出现在他们视野前。

    于娘的衣物散了一地,她泡入温泉。四肢百骸都温暖舒畅起来,一身疲乏扫尽。

    “无花哥哥,快下来泡。真舒服。”她平日的浴室比这辉煌,女婢排队伺候,香胰子和花瓣齐备。

    可如今靠在无花的肩膀上,她就觉胜过万千。

    “我现在才觉得自己是活着。”于娘在缭绕的雾气里,发出慨叹。

    无花道:“待你拿出武岳穆的遗迹,我就带你一起走。然后永远不分开。”

    于娘重重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有带着冯姊姊。”

    无花闷笑几声,似有几分兴趣,问道:“为什么你事事都要带她。”

    于娘撅起嘴:“无花哥哥不喜欢,冯姊姊吗?”

    无花道:“我不讨厌她,但我只喜欢你。”

    对着个答案,于娘十二分的满意。她道:“我喜欢无花哥哥,也喜欢冯姊姊。我们三人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无花看着远处惊起的一只雀鸟,孤零零的就剩她一个。

    “好。”

    而被提到的冯露,在那天跟随白衣女子,踏桥行舟,来到了立着园茶巷牌子的巷口。

    青石板,人影寂寥。黛瓦驳墙,草木深深,偶尔开门泼水的人家,见着她们也是忌惮皱眉,忙关上门。

    然而冯露神思却开始恍惚,眼前

    幽巷长伸,人影重重,老人孩子坐在门口,听人书讲故事。

    “阿姊,我也要给岳将军当兵。”

    姑娘板着脸,严肃道:“不行,你将来是要和爹爹一样,当秀才考取功名。”

    冯露眼睛微涩,她的触摸斑驳的墙壁时,汹涌的感情在这一刻奔涌。

    “阿钰。”

    白衣女子冷冷向探出头看的男子,问路。

    男人看着她里的长剑,不知所措。家里的翁媪听到动静,持着拐杖过来,当听到白衣女的询问。

    满鬓银霜的妇人,喘了口气道:“你得那户人家,早在七八年前就没了。”

    妇人望了眼含泪悲戚的冯露,指向她道:“你是怎生得这般眼熟”

    老妇人,颤抖着,信着神秘的直觉道:“你是阿露?”

    冯露情不自禁点点头。

    “好孩子,让我看看。”

    冯露走近她,有不知如何回应的僵硬,也有多年执念而成的期许。

    老妇人拍拍她的肩,“时候都你是美人胚子,果真不假。”

    白衣女收起架势,倚在墙壁,不言不语。

    冯露泪中露出笑容:“您身体如何?”原身对这个妇人又亲近之意,却已经记不得她是谁了。

    老妇人咳嗽了下,道:“我一把骨头,还能和你话,正是很好。”然后吩咐胆的儿子,请她们进去喝茶。

    老妇人坐下,歇了歇,看向冯露,既是欣慰也是怀念。“不幸中的万幸,冯家是有个血脉得。”

    她慢慢道:“还记得那场大火吗?”

    冯露脸色苍白点点头,这是原身刻骨的记忆,怎么不记得。

    “等我们街坊赶来救火,你家已经烧成灰烬。还剩那几个畜生活着,我们报了官,幸得青天老爷审判,他们流放的流放,打杀得打杀。”

    她喝了口茶水,继续道:“也是为咱们坊巷除了几个畜生。”

    “只是当时我们没找到你们姐弟,那几个恶人得地方我们也找了,却没影。幸好你们安好长成大人了。”她露出慈祥的笑,“你弟弟呢,还像时候那样腼腆害羞吗?”

    冯钰自从跟父亲学习诗文,躲在家里不出去,只和父母姐姐相处活泼些。

    偶尔也随姐姐出门,但对旁人不爱话。年纪

    大得就爱逗弄他,开玩笑。

    这般记忆其实算是少有的暖色。也凸显了人性的复杂。街坊妇女一面厌恶冯母做那般事,又怜惜她养一家子不容易。

    虽然对她不宽容,但平日对两个孩子却多了几分照拂。

    冯露倒吸了口气,忍住泛酸的眼眶流眼泪。“我就是来找弟弟得。”

    老妇人皱眉:“你家被大火烧了不久,就来了户茶商。他家大业大,还把你家废墟地给盘了下来。之后巷里来了许多做生意得,白日都出去摆摊,或是远行。”

    “巷里原来的人家都纷纷效法经商,大多跟那家茶商做。索性巷名也从状元巷改成了园茶巷。”

    白衣女声音冷冷:“可我听,冯钰回来了。”

    老妇人一惊,望向儿子:“有这回事吗?”

    儿子忙摇摇头:“没有叫冯钰的人回来。”

    随后他看了眼冯露道:“但我前阵子听到,又人去刘茶户家偷东西。”

    冯露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线索:“你确定吗?那偷东西的人呢?”

    男子嗫嚅道:“我就不得而知了。”

    冯露谢绝老人邀请吃饭歇歇的好意。她走向那个庭院里有,巨大槐树庭院。

    宅子的样子已经和原身意识里不一样了,更加阔气和茵绿。江南的烟雨的朦胧和气派相结合。

    那家仆人看着打扮古怪的白衣女,“啪”得把门关上。

    下一刻一股大力就将门冲开。

    “我要见你们主子!”白衣女冷傲道。

    家仆挥来几个厮也打不过她,只得请家主来。

    家主是个布衣微须的中年男人,他对着两个女子露出惊艳神色,气质非凡,皆非俗人。

    他也没报官也找帮,只客客气气请二人正堂谈话。

    得知所来意图,他略有为难道:“我经商常年在外,前阵子又出了趟货,家中事情是由内子主事。待我寻她问问。”

    都是女子,便也没什么避讳了。刘茶户的夫人,倒是绮罗遍身,朱钗横插,面容娇媚,三十多岁,正是风韵十足的年纪。

    她道:“奴家听女,晚上有贼刨树,就教人把他打跑了。”

    冯露一听心情复杂,寻空的失落,和那孩子仍再世情绪交织。

    她们拜退告辞。

    走至一半时,白衣女忽

    道:“回去。”完后,她转身返回茶户家的路。

    冯露虽不明所以,但也跟上前。

    白衣女没有敲门,她是撞开门。

    那颗扎根地底的大槐树,正被刘茶户家的下人拿铲子,刨开。

    他们霍然听见大门被打开,一干人都愣了。

    首次给她们开门的仆人,上前道:“二位姑娘还有何事。”

    白衣女用剑柄推开他:“滚开。”

    她一声呵斥,方才她以一敌众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众人作鸟兽状散退。

    房内的女主人竟然出来,娇声道:“你等不得无礼,在我家撒野。”

    白衣女看着槐树土坑里刨出得,腐烂尸体。衣衫褴褛已经看不清他生前模样。

    临近有个土坑里有一个瓷罐。

    白衣女打开瓷罐,里面是好几张卷纸,上面墨迹已干,白纸泛黄。

    其中一卷,字体歪斜:今年也要和阿姊,爹娘一起。

    其他纸张皆是大体一样,只是字迹整齐不一,有的拙稚有得却工整尚可。

    冯露捂着脸,泪水在她指尖留下。她脑海又闪过很多画面,槐树下,男童:姐姐我学会写字了,把愿望放在瓷罐里。每年都写。

    这样上天就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冯露绝望恐惧得瞅向那具尸体,死了的人腕有根脱色的五色彩线。她似心有灵至,脑子发胀,蹲身颤抖着抚摸腐烂的尸体,声音凄厉:“阿钰”

    身体本能哭得不成样子,她感觉自己连话都不清楚了:“阿姊来找你了带你回家”

    冯露感觉这一刻,身体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她伸去抱那具长着尸斑,甚至露出白骨的尸体。

    刘夫人一时被冯露的举动吓着,“疯了,疯子。那是死人,臭尸,将人都给我赶出去!”

    白衣女守在冯露身边,拔出一直未露寒光的长剑,指着一仆人问:“这具尸体是怎么会事?”

    那仆人,虽然害怕但是还残存对主人的畏惧心理。

    他只哆嗦也不敢话。

    “我一会儿要杀人,不第一个就杀你。”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竟有抱头蹲下胡话得:“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女人也被吓傻了,回望里门,用尽力气喊:“老爷,救命!”

    肃

    杀的语气吓得男仆跪倒在地:“两个月前,有人爬到院子里刨树,被姐发现,禀告了夫人。夫人叫人抓了贼抓那孩子,失错杀。为掩人耳目就埋在了树下。”

    刘茶户赶忙出来赔礼道歉,对理智冷酷的白衣女行礼道:“两月前仍在外面,不想家里出来这样混账事,只是事已至此。我们愿给这兄弟买块好墓地,再赔偿千金。”

    白衣女冷声问道:“杀他时,你没在家?”

    刘茶户,虽然感觉危险,但仍强撑着点头。

    只见顷刻间,白衣女飘至他老婆面前,再一看,已是美人委顿,横倒血泊。

    白衣女执带血剑:“是谁杀得冯钰?站出来。”

    仆人们面面相对,没想到那少年有如此来头,两腿都抖得不行。

    白衣女看了眼抱着尸骨,哭得嗓子也嘶哑了的冯露。

    她轻描淡写般道:“不站出来,我就全杀好了。”

    众人齐齐后退,指着开门迎客的那仆人。

    那仆人也三四十了,看着却比同龄人健壮些。他磕头谢罪,甚至流泪:“还请女侠饶命,我知道错了,我会去官府投案。”

    白衣女剑刃的血还热,她提剑插进了他的胸膛。

    “我们的规矩——现在报。”报仇不等将来。

    她割下一块白巾擦拭剑,然后对瑟瑟发抖的刘茶户道:“你女儿呢?”

    刘茶户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噗通跪下,“她年纪尚,童言无忌。并不懂什么您饶了她。”

    白衣女懒得与他废话,剑指向仆人们问话,他们哪敢隐瞒,很快就了。

    她执剑步入里门,刘茶户瘫软在地,面露悲痛绝望。

    在她一只脚踏进里门时,冯露强行掌控身体,艰难开口:“停下,何累无辜。”

    白衣女望向她。

    在完这句话后,冯露感觉自己渐渐重新掌控身体。

    她不是个对鬼怪邪灵接受度强的人,看恐怖片会害怕死人。

    但是她怀抱着这具尸骨,竟不觉害怕恐惧,只觉沉重闷气的悲痛。

    “主人和执行者已经死了。”她轻柔放下尸骨,把他平摊在地面,“是错杀,不是谋杀,杀二人已经足够了。”

    冯露不去看血泊里的人,心情复杂。

    她回忆原身提供的碎片,坚

    定地:“阿钰,从就是个善良的孩子。多杀一个孩子,他不会开心。”

    她折好祝愿纸,每年冯钰的字都会有进步,可惜以后看不见了。

    白衣女转身,定定望向她:“不杀?”

    那姑娘估计是晚上看着有人刨树,吓坏了给母亲。她受到惊吓本能去找母亲,也不是要伤害别人。

    她也许根本不知自己的告密,对另一个少年来,是何等的灾难。

    她似乎是始作俑者,可冯钰知道,错误的根源不在她。

    若真要找,是不是该追溯回那场大火,或者——贫穷与贪婪。

    冯露咽下泪水,又咸又苦涩。她眉目坚毅:“不杀。”

    冯露遵循古人,入土为安的理念。将冯钰的尸体,并着那瓶瓷罐,埋在的西湖青山脚下。

    她摆上香烛,纸钱、水果。

    为那个不知其面,却耗费她穿越以来最多精力的少年,燃上香火。

    她摘下花丛里野蔷薇,放在墓前。她能想象一个清瘦的少年,闯过了很多险恶艰辛,终于抵达儿时的家。

    家里却住着陌生的人,这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家”已经面目全非。

    最后他蜷缩在夜晚,偷偷行动,只想刨出属于自己的家瓷罐。那是属于他和姐姐的美好回忆。

    只是他是个普通少年,没有主角光环,没有峰回路转的剧情。被收养的人赶出来后,就已可预料日后的悲剧。

    他被人打死,填在儿时熟悉的槐树下,灵魂终于得以在家长眠。

    “办完了?”白衣女淡淡问道。

    冯露点点头:“多谢你了,女侠。”是这白衣女子,帮她一起办了冯钰身后事。

    “我不是女侠。”

    她语气非常冷淡,甚至冷漠。

    但冯露认为,她内心还有柔软温情的一面,只是被冰冷的雪峰掩藏。

    她不评价白衣女的三观和做法,冯露只知道自己是该感谢她。

    冯露随白衣女转身离开的刹那,她觉周身轻盈,那种轻松是从心底发出。

    仿佛戴着镣铐的犯人,终于赎罪完,获得了自由。

    她心里莫名觉得,原身的那个“冯露”,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生活里了。

    冯露坐在舟上,碧波荡漾,更有阵阵楚女歌谣响起。

    她拨着清水,问白

    衣女:“姑娘是怎么知道,那刘茶户的妇人撒谎得?”

    “我不知道,我只是习惯回头侦查。”白衣女子握紧里的剑。

    她还很年轻。但肃杀和极强一套自律行为,已经刻在她骨子里。

    冯露感觉她好像一个古代的杀人。她垂下眸子望清影粼粼,更像一个被人训练好的武器。

    她瞅着前方,觉得越来越陌生,便问道:“我们这条水路,好像不是回于将军府得。”

    白衣女还未回答,划船的老叟就道:“你们不是往南划嘛?于将军府是在北边。”

    冯露望向白衣女。

    风要撩起她的帷帽,她拉住巾纱,道:“我们去南边与无花大师汇合。”

    想到他背后的无花,冯露只得默然。

    只是遗憾未能与于娘道别。

    接下来要和这位姑娘相处一段时间了。深秋,南方的江水也凉起来。冯露起身,抱着双臂,以取暖,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侧首望一江碧波,幽幽道:“我姓曲。”

    冯露眨了眨眼,想问你是不是曲无容,最终忍下来了。既然她不想告知姓名,再问就是冒昧。

    她心道若真是曲无容,无怪乎整日戴纱巾帷帽。

    冯露与曲无容在一家客栈,住了五日。

    冯露下楼去买些衣物用品,听一在大堂话——

    “于将军请旨归家。”

    “为何,不是驻守边界吗?”发问的客人不禁关注,于将军可是防守金人的一道重要屏障。

    怎么突然回来了?

    冯露装作漫不经走路,蹭过他们这边。

    只听那人回答:“唉,这事也是惨。于将军多年无子,唯有一女,三天前死了。”

    作者有话要:别嫌弃宝宝短,我(v前)一般两千字一章。三更还超了。

    昨天加今天我一共更了一万三四,我真得撑不住了。加上还要留时间处理工作,我体验了差点废的感觉。现在还疼,打字快了就疼。

    嘤嘤(╥^╥),那些速快得大佬,佩服。我觉得不是正常孩子能干得,好疼泪奔感谢在2020-09-092:33:52020-09-02: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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