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于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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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朴长剑横在冯露脖颈,白衣女浑身笼罩肃杀之气。

    即使隔着帷帽纱巾,也能感受到她,冷若寒冰的态度——

    “若你前行,血溅当场。”

    冯露凝视她,“姑娘听过一句话吗?”

    姓曲的白衣姑娘不语。

    冯露道:“虽天下人,吾往矣。”

    “即使面对千万人阻止,圣贤先人也坚守,自己的信念和道理。”

    她沉着静气道:“更何况,我只面对曲姑娘一人。”

    着她前走,白衣女的剑收势稍迟,蹭破了冯露脖颈的表皮。

    白衣女一惊,心中懊恼。她没想到冯露为了回于府,竟然连性命都不顾了。

    表面淡定的冯露也是如临悬崖,心脏猛烈收缩,毕竟差一点点狗带。

    她喘了口气,但就算有生命危险,她也必须回去,送于娘一程。

    冯露道:“曲姑娘,我只是回去看一眼。故人辞世,要去上一炷香的。曲姑娘,你知道的是吗?”

    无花派来的这位女子,武功了得,孤冷聪敏。她硬扛和耍聪明,是行不通。只得求她动容然后通融。

    白衣女脑海猛然显现,躺在血泊中的双亲。她连回首、哭泣的资格,都被剥夺。更别为其立墓,上香。

    她沉默半晌,无花做得事,她不知具体细枝末节,却知他秉性,猜出于府这事的大概。

    她道:“我送你回去,与大师汇合。”若有责罚,她当愿承担。

    冯露知道让她为难了。白衣女完这句话,冯露鼻头一酸,眼眶微红,不由倾诉:“曲姑娘,人死如灯灭,我接连去了二未亲友,我只觉”

    她不下去了,努力憋回眼泪。她只觉万物何其多广,唯她一人漂泊,蚀骨的孤独寒冷向她袭来。

    白衣女低首,望见自己右心一道长疤痕。她发出沉沉的“嗯”声。

    不过半日冯露就回到了临安,靠近皇城的将军府。

    白衣女在远处眺望片刻,对冯露道:“他既叫我来了,你走哪里,他都能找到你。”

    “他”自然是指无花。这话可以听出白衣女在无花或者,石观音那里地位不低。她都现身监守冯露,冯露已经进入他们这个组织的视野,是逃不了了。

    冯露晓得无

    花的真实面目,以及他的身份,自是不会耍聪明。

    昔日武林第一美人,秋灵素。她裙下之臣无数,还不是被石观音盯上后,在劫难逃。

    “我晓得。”冯露走向那座辉丽的府邸。

    壮丽的将军府,全部妆饰上了缟素白巾。来往奴仆行人亦是,缟素哀容。这条街的商铺挂上白布,热闹活动不复再见。

    死后的哀荣,又有什么用?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妍鲜丽的少女,怎么就突然逝世?

    曾接待过冯露的管事,认出她,让门仆放行。

    冯露对一脸沉重的副管事道:“于姐,怎么会突然暴毙?”

    于府对外的死辞,是独女得急症,暴毙而亡。

    副管事叹了口气:“这种事也不好得。不过姑娘你是姐好友,老奴也就。”

    他瞅了瞅四周,声道:“这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主母姐是全身起红疹,吐纳困难,窒息而死。”

    于娘虽不至于从于舞刀弄枪,但身为将门之女,她比一般贵女活泼好动,身体更加健康。

    怎么就突然得了怪病,甚至一病就去了?

    冯露凝眉,望向佛堂的方向,问:“敢问救我的无花大师,在哪儿?”

    副管事沉重之色微轻,带着些敬重:“还在府里呢。原是前几日就要走,姐暴毙后,大师愿意留下为她主持法事后再辞行。”

    夹杂着恐惧的疑惑,席卷冯露心间。于姐真的死于意外,和无花没有半点关系?

    想到司徒静,她垂眼,无花可不是什么盛世白莲。

    于娘对无花一向多有好感亲近。冯露心下一沉,从听到死讯的那一刻,她脑海就闪过无花。

    冯露道:“管事大叔,能否让我见一见于将军。”

    副管事郑重打量她

    冯露看向他,此时二人已经走到安静人少的亭子里。

    “我想副管事与我这么多,不只是,想找人心里话。”冯露道。

    她曾听于娘过这个管事,以前是于将军的麾下步卒,在战场上无意救了将军一命,腿又因此跛了。于将军就收他为家臣,留在府中做事,让其衣食无忧。

    所以这个副管事,比于夫人提拔的大管事还要忠心向主。

    “我与于娘相处亲密,知她性格

    习惯和女儿间的私密事。在将军的协助下,我或许能探出什么。”

    不止她不信任这个于夫人,于府的老仆们也不信。

    冯露暗觉无花嫌疑最大,但是于夫人也有嫌疑,府里任何人都有嫌疑。

    在真相来临前,于府任何人都是,嫌疑人。

    最终冯露如愿见了,那位百战沙场的大宋将军。

    他回家三四日了,仍着一身银色铠甲,上面有尘土汗渍,像是旧甲。

    于将军四十岁左右,面容不符合时下的审美,肤黄微须,但眉间坚毅刚强,很像现代的军人。又比和平年代的人,多了久历沙场的威杀气息。

    他睁着大眼,如铜铃,“你知道我儿时怎么死得?

    在他威压,冯露觉得自己呼吸都紧促了。无花,是因为冯露知道他危险才害怕;这位将军,却是照面,就让冯露感觉高压。

    冯露挺直脊背,行了男子的礼,道:“我知将军乃是人中豪杰,女虽是弱质女流,但也敬佩仰慕,以之为楷模。不敢欺骗隐瞒将军什么,女不知于娘是因什么而死?”

    于将军听完她最后一句话,瞪怒双眼,但听她叫女儿于娘,知晓二人关系定是真亲密。暂且忍耐了燥怒。

    冯露继续道:“但将军让我查看于娘的闺房和尸身,或许我探出一二。”

    桌板被拍得巨响,茶杯抖动,热水从四角流下。

    “你敢侮辱我儿尸身,若非你和她有几分交情。”于将军怒道,“吾就让你死于我剑下,九泉下伴她。”

    他发怒时,眼睛睁得更大,冯露清晰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冯露猜想他定是为爱女身亡,几天几夜没合眼,所以铠甲都未换。

    她恻隐之心甚动,古人看重人的尸身骨骸。更何况于娘是死于急症,对女孩儿来添了隐秘和非议。尸身就更不能让人随便看去,亵渎了。

    对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冯露害怕;但对一个深爱孩子的父亲,冯露表示同情和让步。

    冯露道:“我只去姐闺房查看也士可以。”

    最终二人相互妥协成功,冯露被副管事带入于娘的闺房。

    粉嫩,淡蓝的装饰不变,甚至冯露的痕迹都没有抹去。她与于娘互换的朱钗,摆在于娘的梳妆台上。

    她轻

    轻翻掀了房内的抽匣,副管事在一旁道:“不瞒冯姑娘,我们在姐房间里也搜了,没发觉有什么不妥。”

    冯露凝视一个檀木盒子里,装得檀珠。副管事跟着看过来,道:“冯姑娘,有什么奇怪得吗?”

    “无”冯露回过神摇摇头,“睹物思人。”

    她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绞拧成一团,和无花脱不了关系。只是凭借区区几颗珠子,扳倒不了盛名天下的妙僧。

    就算于娘信佛,也没必要装散珠在盒,佛珠都是串成一圈,除非

    冯露捏紧一粒珠子,收入袖内,除非这盒里的珠子,有什么来历。

    副管事看着迈出门槛的冯露,问道:“冯姑娘,不再看了吗?”

    冯露道:“我是看着一些东西,有了头绪。”她仰头望外面铅灰色的天空,“现在想理理。”

    副管事皱眉,但见她神色黯然,现在也不逼问什么。

    只要不出于府,他就能从她口里知道。

    于姐的死,在于府掀起一阵内宅猜忌的风波,不论男女,不论身份,都互相推敲,猜测。

    冯露问了无花住得地方,怒火压制住了恐惧,她气势汹汹地闯入无花的门户。

    室内摆设简单,干净雅致。一灯如豆,晕染周围的光色。暖光下,缁衣僧人坐在床边,无暇的翻动书页。

    他秀眉舒展,长睫轻扑,隽秀安静。

    无花微抬头,冯露见着他,鼓起的勇气就泄了一大半。

    于娘和她的友情,让她顶住。她质问:“大师何故要杀一个弱女子?”

    无花惊讶她的话,也或者是惊讶她的态度。

    但是他还是极有修养地:“冯檀越,我怎么会杀妇孺女流?”

    或许是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惹怒了冯露。她对他积压多久的恐惧、不满、厌恶,在这一瞬间爆发——

    “于娘为什么会有你的佛珠?”冯露指他,“你明知道,她还是个单纯、不知世事险恶的孩子。”

    无花虽分了一些注意力给她,但里仍翻动着书页,神情安静。

    “你为什么引诱她,又抛弃她?”冯露想起司徒静,恨恨道,“甚至杀害她!”

    这一刻,无花终于完完全全注视她。

    冯露被他那双黑黝黝的眸子,盯得发憷,但仍旧撑着

    再问了一遍:“杀了她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她越气恨就又上来,紧紧逼问:“还是,玩弄人心,杀人,让你畅快?!”

    “冯檀越是这么看贫僧?”无花的原本平静的眼神,竟带了几分神伤,“在你心里,我就是滥杀无辜,以此取乐的魔头。”

    无花闭眼:“怪不得,冯檀越在第一天就对贫僧,深有防备,还贴藏匕首。”

    “原来是对付贫僧的。”

    冯露被无花的回应态度,弄懵。

    无花的指,竖着划过那行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他道:“我不撒谎,人不是我杀得。”

    无花第一次在她面前,用俗语称呼自己,不用“贫僧”之类。

    有种难以琢磨的直觉,告诉她,于娘不是无花杀得。

    那是谁,能杀且敢杀,于将军的掌上明珠?

    作者有话要:不好意思,疼还没好彻底,就敲键盘慢了。

    无花真得没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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