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晋江独发98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宫婢内人肃立一侧。
年轻的天子,着一身休闲龙纹袍,挥笔画一幅水墨画。一树梅花,几只莲花。
两种不同科的花,被他画在同一幅画里,都是风骨铮铮,合在一画面竟不违和。
太监总管王贺,堆砌体贴的笑脸,拱道:“陛下,皇城内外安然无恙。那些被放行的武林人士,对陛下感恩戴德。”
天子轻轻叹惋,笔势一收,放在玉山笔搁的凹槽内。道:“可惜我不能亲眼观瞻,这旷世一战。”
他淡淡瞥看王贺,“只需去通问一声,御林军统领刘牧,你如何用了这么长时间?”
那一瞥犹如万钧之力,压在他背部。王贺心中暗骂世子赵安,兔崽子。他脸色瞬间惶恐,又有些委屈道:“奴婢给陛下寻的香料到了。”
天子微微疑惑,撩了袍子,端坐鎏金蟠龙椅上,好整以暇地看他做什么。
王贺心细细抬首,又露出了笑脸,拍道:“还不抬进来,我给陛下的献礼。”
四个太监,徐徐抬上紫檀的描金大箱子。
放稳地上后,王贺拱道:“奴才斗胆,陛下亲启。”
明黄的袍子从龙椅上翩然离开,他步步稳健,从容望着王贺。
抬启开繁复精美的箱子,里面不仅是放置了龙涎香、水沉香、苏合香等各种香料,还躺着一位容貌清丽绝伦的白纱少女。
已是深秋的夜,她衣饰单薄,鼻尖脸颊微红,似晶莹雪山上滴落的红霞。
那双清眸,是瘦西湖的碧波,被风吹皱荡漾圈圈涟漪。
站在背后的王贺,擦擦额头的汗,心里长舒一口气。
天子虽年轻,却谨慎心疑。若非王贺仗着多活的阅历变,还真不一定能唬住这位青年。
他双眼冷厉,对侍立的四个太监使了个眼神。让他们快去接应叶孤城,只要他到了,这场谋天下的局就定了。
“陛下玩赏香料,我等奴婢不便搅扰圣心。”王贺浸淫宫中多年的威势,使这些宫婢太监听他的话,一并退下了。
这位与赵安一般模样,眉宇间却比他更为轩昂的年轻人。
他站在这里不什么,已能昭显一切。
他抚着冯露欺雪凝霜的,如冷玉在怀,触之凉心,却软滑酥人,不忍弃之。
天子笑道:“你叫什么?”
冯露被他拉起身,启唇想要一些什么,最后化作两字:“阿露。”
他挽起她鬓角的碎发,牵引她到楠木书桌旁,道:“有何出处吗?”
美人摇首,眉头微蹙,似有千言万语的轻愁。
那书桌上,摊开的水墨画,不能是大家,但已有自己风骨,初露峥嵘。
她颔首轻声道:“这画是拟着两大剑士作得?
在一个月圆之夜,纵使不能看到两大绝世剑客决斗时的风姿,笑看美人楚楚之姿,亦是廖以慰藉赵淳。
他心中充盈,暗道王贺虽心思多,但办事确实周全。赵淳眉眼舒展,悠悠道:“美人懂我。”
“我看美人之名,可出自秦少游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待冯露做反应,王贺又开门闯了进来。他笑得阴测测:“奴怕陛下冷着,又捎来一盆银丝炭火。”
可是他里无盆,身后人亦是慢腾腾跟着,没拿其他物什。
赵淳皱眉,方想要训斥王贺的不合时宜。可大内总太监,宫中侍奉两任帝王,怎么会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前所未有的危敢,席卷年轻天子的周身。他握住美人的后退,道:“天不冷,汝退之。”
王贺嘿嘿道:“陛下长在深宫怕是不知,有些人来了,就不会退走。”
从他身后,走出一人,掀开头顶的帽兜,露出与天子一般无二的模样。
赵淳凝眉,指着二人道:“堂哥,无诏入京可是重罪。”
他的攥得冯露生疼。
“我送你玉带,你连夜出京。”他似乎想起几分,兄弟温情,道:“朕恕你无罪,你永远是吾兄。”
“堂弟。”
王贺没想到这位,连人血还没见过的陛下,竟然临危不惧,从容自得,还侃侃间动赵安这个蠢货。
他是个太监,也难得硬气一回,道:“陛下不要妄图挣扎,南王与叶城主联,你已是瓮中之鳖。”
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破风呼啸而至。面如冠玉,双眸寒星的剑客挥指君王。
但这柄吹毛断发,寒如秋水的古剑,陡然停住了。
女孩子肤如凝脂的脸,似乎更白了。她澄澈的双眼里,映照白衣、剑刃。
叶孤城的剑垂下,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冯露挡在天子前面,让他不得进一步。
她道:“为了见你。”
“让开。”叶孤城垂眸,另只将她拉至自己身后。
只听后面传来王贺,焦急的声音:“叶城主,快些动,省得夜长梦多。”
没曾想,这混入宫的女人,竟然能牵连这么多人物。
王贺混迹宫廷的多年直觉,暗示他将有不好的事发生。他皱眉道:“叶城主。”
“不要。”冯露恐声喊道。
“叶城主。”两根指稳稳地夹住了剑刃,四条眉毛神采飞扬。
“陆凤。”叶孤城瞳孔微缩,身传来的脚步,稳健有力。
同样一身白衣,冷若寒山的西门吹雪,佩长剑,披月色而来。
“怎么会?你们怎么敢擅长御书房?”王贺气急败坏。
冯露眼睛微闭,复又睁开,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冻住。脚心脏血都凝住了。
门外朗然铿锵声,清晰明了传入室内:“御林军刘牧拜见圣上,臣酒驾来迟,罪该万死。”
大局已定,尘埃落定。
叶孤城深深凝望她的面颊,秀发,耳廓,揉进骨子,刻在心里。
然后同他的对、朋友,走上他归途。
恍惚间她的被人松开,伤痕里沁出的血珠,在夜风窜入时终于落下,让她感知到了痛苦。
今晚的月亮是那么大,那么凄迷,仿佛近在眼前,眩晕的冯露几欲站立不稳。
两大绝世剑客的武姿,她没有看清楚,但白色的丝绸袍子,如羽翼展,落入尘泥。
天上的白云再也不会飘动了。
终结在阴谋里,困灭在宫墙里。
朱色墙头肃立一男子,他旁边的少年惊呼,又似不该意外,努力平复自己心情:“师父,叶孤城输了。”
青衫博带簌簌飘动,男子微低首,心里的惋叹压过许多情绪。他抚摸碧萧,“无论如何,他必死无疑,进退维谷,这已是最好的局面。”
只听旁边素来沉稳的大徒弟,急吼吼:“师父,师娘冯姑娘倒下了。”
冯露只觉得脑胀血热,眼睛也愈发痛了,呼吸急促甚至窒息,耳边传来飘渺高远的呼唤。
她的,穿透模糊的视野,要抓那白色的羽裳。
陆凤皱眉担忧地扶着她,那张唇张着似乎要什么,最后同眼睛一起闭合。
“冯姑娘。”
一旁特来观战的皇上,冲身边的太监喊道:“叫太医。”
黑暗里,一股淡雅的香气飘进她的喉咙。
等冯露醒来时,已是六日后。
她醒来时,孙蝶高兴的依偎过去,又抱着她哭泣。
冯露:“蝶,怎么没有点灯?”
“冯姐姐,现在是白天,怎么还要点灯?”孙蝶疑惑道,接着她颤抖着双在面前女孩儿,澄美的双眸前挥动。
“你能看到我的吗?”
冯露沉默了。
她脑海视野的最后一幕,是白化仙的羽衣。
花满楼为她寻来临安最后的大夫,他们和太医得一般:“姑娘原就有病根,稍有愈合,今却复发。又郁结许久,热毒逆涌,双眼累遭毒害,暂时失明了。”
冯露轻轻一笑,安慰楼的那二人:“暂时失明罢了。”
大夫欲言又止,若不好生休养,暂时怕是要成永久了。
冯露听到他们在次间的谈话,再向前一步,被门槛拦住,狠狠摔在地上。
花满楼听到动响,连忙赶过来,扶起她:“阿露,你没事吧。”
冯露头脑晕眩,却还有神智,“无碍得。”
“阿露不要担心,你的病也是没有什么大碍。”
冯露道:“我知道,不论是没有孩子,还是没有光明,我现在觉得都还好。”
花满楼心颤,他忍不住自责:“你都听到了?”
冯露道:“以前就隐约有几分不对头。没细想罢了。人迟早都要归于黑暗的,没什么。”
一月之后,南海飞仙岛,叶氏家族被朝廷铲尽,四窜流亡。
屹立辉煌的大族,轰然倒塌。
冯露被人暗中送来,几张契纸和银票。她曾写得那本江湖行,在浙商的宣印下,就要已遍布江南。
叶氏城主的大管家,叶文道:“这是少城主,给姑娘得不备之需。”
他的声音一下子,犹如老朽,枯木竭尽:“姑娘,保重。”
叶孤城只以为爱人话本的盈利,是嫁妆私房,却没想到成了她安身之本。
她的未婚夫,死在了婚期前,嫁妆也就成了立命的资产。
冯露将这些的三分之一,赠与孙蝶
在一个寒冬,她视线由黑暗变模糊时,她顺着漫天的白雪,离开了楼。
他没有飘远,他变成了雪落在她掌心。
冯露感受掌的丝丝冰凉,泪水流下,从热很快变冷,她在梦里和现实中交织。
她裹紧衣领,她好像过了好多好多个冬天,却从来没有这个这么漫长,这么孤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