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内鬼(2)
白永川正在整理字画,他站在一架松木人字梯上,怀里抱着几卷字画,准备放到最高的一层书架上。
“启禀驸马,晋王妃来了。”一个侍女在书斋门口禀报。
白永川一抖,怀里的字画全部滚落,他大惊之下,不自觉地往前一扑,试图去救字画,身子一歪就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啊——”白永川像一只雪白的仙鹤,衣袍翻飞,从梯子上以“平沙落雁”式,扑倒在苏葭湄绘满云烟的紫色绫裙下。
苏葭湄瞪大了美丽的杏眼,低头看着这个一贯优雅的美男子,狼狈地趴在她脚下。
“驸马!”侍女惊叫着冲过来扶他,“你伤了哪里?”
白永川痛得冷汗直冒,坐在地上,掀开衣袍下摆,只见脚踝处高高肿了起来。
“呀,这里肿了!”侍女正欲脱掉白永川的白绫袜,刚触到他脚踝,白永川“嘶”的一声,脸颊抽搐了一下,吓得侍女缩回。
“别碰,应该是骨折了。”苏葭湄蹲下来,对侍女道,“快去请太医院的正骨神医徐岩。”
侍女慌忙跑了出去。
“我扶你去那边榻上。”苏葭湄伸出,眼神关切而温柔,宛如两泓清泉。
白永川心中漫起无尽柔情,清俊的脸上呈出一抹苦笑。
又是那处旧伤骨折了。
十多年前的雨夜,白永川送苏葭湄回府,坐骑被奕六韩的暗器打中,他从马上摔下,右脚踝曾经骨折。
没想到十余年后,再次为她折断脚踝。
苏葭湄把插到白永川腋下,慢慢将他扶了起来。
白永川靠在苏葭湄纤弱的肩头,一瘸一拐地走向软榻,躺下去时,他眼中闪过一丝邪魅。
胳臂一带,将苏葭湄揽进怀里,两人一起倒进了软榻。
“啊!”苏葭湄慌忙挣扎坐起,跳开,脸上红云滚滚。
“对不住,王妃,是我冒犯了。”白永川微带歉意,王妃好心好意来扶我,我却趁染指,我真是个人。
可我真想,再做一次人!
苏葭湄心头扑扑直跳,脸烫得如同火烧,连忙将视线转向高及屋顶的大书架,还有四壁挂满的字画。
她见地上散落几卷字画,走过去弯腰拾起。
“王妃!”白永川突然喊道,“哎哟,好疼!”
苏葭湄听到他喊,忙将画卷放在书案上跑了过去:“怎么了?”
“比刚才更疼了。”白永川曲起腿,伸向脚踝准备揉一揉,却被苏葭湄一把抓住,“别碰!骨折的地方,不能乱碰!”
白永川定定看着她,苏葭湄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着白永川的,像被火灼了一下,猛地甩开,慌忙后退,俏脸绯红,透出销魂蚀骨的妩媚。
白永川整个人看呆了,直到慕烟担忧的声音传进来:“永川!你怎么了?”
一袭红裙如旋风般卷了进来,慕烟扑在白永川身上:“我听你摔伤了?伤到哪里?”
“脚踝骨折了。”白永川抱着慕烟轻拍,眼睛却看着苏葭湄。
“我看看!”慕烟心疼得眼泪汪汪,弯腰去看白永川的脚,“呀,肿成这样了!你怎么搞的?”
“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会摔跤?!”慕烟突然高声喝骂起来,粉拳不住捶打白永川胸膛,白永川忙将她紧紧拥入怀抱,轻拍她的背安抚:“无碍,无碍,这是一处旧伤,以前这里就曾经骨折过”
到这里,白永川深情凝视苏葭湄,见苏葭湄脸上没有特殊表情,知道当年那个雨夜,她的夫君大概也不曾提过。
“徐岩是太医院的正骨圣。”苏葭湄柔声道:“公主不必担忧。”
慕烟伏在白永川怀里,没理她。
“那我先告辞了,驸马好好将养吧。”苏葭湄站起身。
“烟儿,你送一送王妃吧。”白永川从慕烟肩头,投过来恋恋不舍的目光,深深凝视苏葭湄。
苏葭湄与他目光一触,粉腮飞上两朵红云,慌乱地躲开他的视线,羞不可抑地垂下了螓首。
“不嘛,我要陪着你。”慕烟不耐烦地唤过一个侍女,吩咐她送苏葭湄。
苏葭湄跟着侍女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首依依睇了白永川一眼,秋波流转,柔情无限。
白永川呆住了,伸着脖子,久久凝望那抹消失在门外的婀娜背影,俊逸的目中,荡漾起万缕情丝。
王妃她
今天我做出了冒犯之举,她非但未怪罪,反而似乎对我,生出了一丝别样情愫
突然,一只涂着丹寇的修长玉,挡住了白永川的眼睛,慕烟娇叱道:“还看?还看?你有多舍不得她?”
白永川狂狷大笑,将慕烟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你这个醋坛子”
不久,太医院的徐太医到了,为白永川骨折的脚踝处,敷上了他独家秘制的正骨药膏,并且安上一层夹板护住骨折处,又开了几味口服的药丸,叮嘱了几句后才离开。
太医走后,慕烟亲自服侍白永川吃药。
这种药丸极,一次要吞服三十粒,慕烟将药丸倒在掌心,一粒一粒地数,终于数到三十,她捧到白永川嘴边,却见白永川在发呆,眼神迷蒙,她叫道:“喂,吃药啦!”
白永川低头一看:“这么多?要吃这么多?”
“你刚才没听太医,一日三次,一次三十粒么?”
“三十粒?”
“太医叮嘱了你两次,你没听着?”慕烟凤眼微挑,不悦道,“你今天咋了,神思恍惚的?”
白永川脸上掠过一丝窘迫,忙就着慕烟的将药吞了。
————
白永川满脑子都是苏葭湄的时候,苏葭湄正乘车返回王府。
刚才故作的娇羞和柔情,早已从她精致绝美的脸上散尽。
清丽如画的眉目,不知何时,染了一层冷冽的寒霜。
搁在膝盖的玉,因紧紧交握,而变得苍白,淡淡的青筋露出来。
回到王府,处理完一些杂事,苏葭湄让春漪铺纸研墨,然后伏案写起来。
写完之后,让侍女把叶衡叫来,将面前的三张纸,递了过去:“这是三份南征战略,你看一看,告诉母妃,哪篇为优。”
原来,这正是奕六韩给苏葭湄看过的三份奏折,分别由叶弼成、苏闳、吴令禾写的南征战略。
苏葭湄只看了一遍,就默记在心,几乎一字不落地默写出来,考查儿子。
自从奕六韩在她面前盛赞叶衫,苏葭湄心中有了警醒,决心要好好辅佐儿子。
叶衡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反复斟酌,才不确定地道:“似乎是这一篇为优。”
苏葭湄凑过去看,是苏闳的那篇。
苏葭湄点点头:“这份战略,确有几条很有见地,但是,你父王最赏识的是这篇。”
苏葭湄将吴令禾那篇抽出来:“你好好看一看,为何这篇最优?”
随即铺开一张南疆边防图,结合三份战略,为儿子逐条地分析、讲解,不觉天色已晚。
苏葭湄派了个厮,让他去打听奕六韩回府没有,宿在哪个院。
晚膳后,奕六韩来了,他今晚本想去霏霏那里,但一进王府就看见王妃院的厮,在门厅外晃悠。
他怕湄有事,就临时改变主意,来了王妃院。
“怎么了?”一进房间他就问。
苏葭湄让他将门窗闭紧,神情冷肃:“夫君,我今天去了公主府。”
“要到秘方了?”
“不是这件事,我有更重要的事。”
“额?”奕六韩微微意外,被妻子的神情惊住。
“我今天在白永川的书房,看见了南唐皇帝的御笔画作。”苏葭湄声音肃杀,美丽的瞳眸宛如冬日结出的冰晶。
奕六韩愣了一下,本想问你怎知那是李佶的御笔画作,但他素知湄擅长翰墨丹青。
剑眉微沉:“白永川不是南唐粮米商嘛,和皇室有来往有啥奇怪?”
“他十多年前娶慕烟,就退出了家族生意。那幅画的画纸洁白簇新,颜色鲜艳如新,显然是一两年前刚画的。”
“也许是白家人送他的,为了求他办事。”
“谁会把皇帝的御笔画作,随意赠送他人?”
“这可不好”突然,奕六韩想起了什么,瞠目结舌道:“难道你怀疑白永川是南唐安插在梁国的间谍?”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