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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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濯缨最后还是回了萱园一趟,拿了那只绒偶貊,告诉越罗她决定跟陆巽一道回京,就不用她相送了。

    她并未答应陆巽与他成亲,至少现在不行。

    心中爱着一个男人,要嫁给另一个男人对她来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她决定先回京,看看是否有别的法子助贺兰脱困,毕竟设计这一切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临行前,她让陆巽派人递了张纸条给贺兰,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元善,我去京城了,保重,勿念。

    这样一句话,便是陆巽在传递过程中偷看亦无妨。

    但她没想到的是,贺兰收到的纸条上写的却不是这样一句话。

    “贺兰,我走了,去做我该做之事。别再来找我,忘了我。王濯缨”

    她左刚开始练字,未成风格,易于模仿。可即便如此,贺兰看到这样一张纸条,敢不信吗?万一是真的呢?

    去做该做之事?什么事是她该做之事?别去找她,忘了她,这又代表着什么?

    太妃站在佛堂门口,看着贺兰不要命地往外闯。

    看守的侍卫自然不可能让他闯出去,也不能砍伤他或者杀了他,所以他们拿棍子阻拦他。

    他固然会武,可因为听不见,若是旁人从背后攻击他,他便不能察觉。

    太妃看着他一次次被人从背后打趴下,又一次次地站起来继续反抗。

    她自然知道他这般拼命想出去是为了谁,所以她才只站在这里看着。

    他很快伤痕累累,向来一丝不乱的发髻散了,脸上全是尘土和血迹,狼狈不堪。

    太妃闭上了眼,冰冷的麻木中生出侵肌裂骨的痛来。

    走到今天这一步,错在他吗?

    不,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没能保住他啊!

    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他泪痕斑驳地在纸上写——她让我想活下去。

    她让他想活下去,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不想让他活下去吗?

    太妃稳住轻颤的双,忽的从站在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刀来,利落地横在颈间,断喝一声:“住!”

    侍卫们抬头往这边一看,都被吓住。

    贺兰脱力地向后踉跄了两步,见侍卫们都停了,看向他身后,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然后,万念俱灰地跪了下来。

    是的,太妃横刀,不是为了吓住那些侍卫,只是为了吓住他,让他停止这自虐式的行为。

    贺兰只觉得极度痛苦,他担心濯缨,可他同样也不能不管他的母亲。她虽然没能亲自抚养他,可这么多年来,她几乎倾尽了她所有的智慧和勇气来保护和帮助他。

    这种痛苦远胜过他上的痛苦,让他疲于承受却又无法解脱。最终他做了件十分有损形象的事情,让自己暂时地解脱了。

    他忽的站起来,扯过离他最近的一名侍卫,一头撞在他头上。这不遗余力的一撞过后,两个人都晕了过去。

    太妃噙着满眶的泪,慢慢放下了中的刀。

    另一头,王濯缨已经跟着陆巽的队伍离开了洛阳。

    如陆巽与宁王这样的身份,只要商谈达成一致,要给火铳案一个“真相”,自不是什么难事,所以陆巽此番来洛阳的时间很短。

    王濯缨看着队伍囚车中的“主犯”,想必陆巽此番回京又要受封获赏了,欺上瞒下,轻而易举。

    她略略抬眸,透过马车车窗看向远处,春末夏初,绿意如海花色如焰,正是一年中风景姝丽之时。

    可是这种明快艳丽,此时此刻映入眼帘,却只加重了她心中的怅然和愁闷而已。

    她担心贺兰,更想念贺兰,却又不知道,此番一别,还有没有会再见到他。

    夜里依然是宿在驿站,王濯缨知道真相之后,虽是对陆巽生了些愧疚之心,也不似以前恨他,但对他也无论如何无法像以前那样亲近的,自然也没什么话。

    她现在已经很习惯只有一只可用的生活,除了挽发之外,许多事情她都已经可以独自解决。用过晚饭洗漱过后,她照例闩好门窗,抱着那只绒偶貊躺在床上。她有很多事要想,可就如前几日一样,一旦躺下,不到片刻,她便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很快便睡着了。

    二更时分,门闩被刀尖挑起。

    房中并未点灯,只有稀薄月光透过窗纸朦胧地洒在床帐上。

    陆巽过去撩开床帐,迎接他的是一柄利剑。

    他不躲不闪,任由那柄长剑顺利地搁上他的颈项,只眉梢略微一挑。

    王濯缨一边用剑抵着他一边下了床,短暂的静默过后,她问:“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呢?”陆巽不答反问,坦然得仿佛他不是擅入了别人的闺房,而是回自己的房间。

    “前几晚也是你我已经答应跟你回京了,你还想如何?”王濯缨皱眉问道。

    “我想做什么?”陆巽猛然出握住她的左臂,她只觉左臂肘处一麻,长剑已当啷落地。

    他一把将她拽进怀中,在她挣扎之前伸握住她的后颈扣住她,附在她耳边道:“贺兰已经被打得半死了,虽然他人在宁王府中,可若我想趁他病要他命,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濯缨脑中一昏,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拼命地撕扯他推抵他,从他掌控中挣脱出来,双眸泪光盈然,问:“为什么?”

    “为什么?拷打一个阶下之囚,需要理由吗?或许只是因为宁王看他不顺眼。”陆巽道。

    王濯缨左紧握成拳,心中知道眼泪无济于事,可是想到贺兰的惨状,她便心痛如绞,根本控制不住。

    陆巽抬拭去她颊上泪痕,轻声道:“你父亲,不过是宁王座下一条忠心的老狗。要救贺兰,你能指望的,唯有我而已。”

    王濯缨仰脸看着他,房中昏暗,他又背着月光,只见他双眼寒光闪烁,如兽如魔。

    她摇头,慢慢地向后退去,直到自己的脊背靠上床柱。

    “我不信你。”她道。

    “你别无选择。”

    王濯缨垂眸,看着地上的长剑。

    陆巽向她走去,伸握住她的双肩,低头道:“濯缨,只要你能如以前一般对我,哪怕是假装的,我便助他脱困复位。这些时日下来,你应当明白,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人,我真正想要的,是与你在一起生活。我要你陪在我身边,不管你是把我当夫婿也好,当哥哥也罢,只要你陪在我身边。父亲,不是我父亲,陆府,也不再是我的家了。而今这世上,能给我一个家的,唯有你而已。”

    “我想要的一切都掌握在你中,我若反悔,你随时都可以夺走一切。如此,你还怕我承诺了你,却又欺骗你吗?”他道。

    “以你的性情,你明知明知我心系贺兰,又怎会那般容易放过他?”王濯缨还是不信。

    陆巽道:“你心系他,他何尝不是心系你?你为了他留在我身边,他心里能不痛苦吗?所以,不要误解我的善意,我是个凡人,不是圣人,我让你做这个选择,于他而言,不过是在身心皆受折磨,与只在精神上受折磨二选其一罢了。当他成了宁王,再联想到这个王位是怎么来的,他对你用情越深,痛苦也就越深,杀人不如诛心,如此,我又何须再去对付他呢?”

    他的话如刀如剑,将所有的后果都鲜血淋漓地剖开来摊放在王濯缨面前,避无可避的残酷和痛苦,却增加了他的可信度。

    让他在身心皆受折磨,与只在精神上受折磨,二选其一。

    怎么选?

    王濯缨觉着自己现在已经不具备明辨是非的思考能力了,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是凭本能去选择。

    她的本能就是,想要贺兰活着。

    不管怎样,她都希望他能活着,唯有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若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答应你。”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陆巽显而易见地情绪高涨起来,这是两人撕破脸之后,她第一次对他态度软化,虽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但他陆巽做事,向来是为求目的不择段。

    “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他离开时,带走了她的绒偶貊。

    王濯缨跌坐在床沿上,眼神涣散了半晌,又渐渐凝实起来。

    如果对生活没有了期待,那就复仇吧。

    她要杀了假宁王,不管付出何等代价。

    宁王府,贺兰闹过了一场,没有再闹,养了两天伤,他便起床继续抄经,从清晨到深夜,不知疲倦日夜不休。

    太妃就在一旁看着。

    几日后的夜里,眼看着他抄完了一卷经书,械地将纸页按顺序放好,又拿过空白的经卷来抄,太妃叹了口气,过去按住了他的。

    贺兰抬眸看她,眼中无喜无怒,只是一片平静,又或者,死寂。

    太妃起身,先是吹灭了堂中大半的灯烛,然后费力地将堂中一人高的佛像推到一旁,移开原先佛像底座下的石板,露出一个仅可供一人出入的洞口,回身迎着贺兰惊诧的目光,道:“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  应该是焦虑症犯了,明天吃药看看能否控制住,如能控制,将恢复日更。不会弃坑,亲们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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