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第二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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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又传唤?”

    洛书往嘴里送汤圆的动作一顿, 皱眉看向冉星辰, “每一个太子都是这样的?”

    “是……”冉星辰总觉得师父这话得怪怪的。

    洛书按按太阳穴, 只觉得右眼突突跳,“为师感觉没什么好事。”

    百骨知也停下筷子, 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的情报,“听风者返回来的消息倒是没什么。”

    冉星辰迟疑道:“应该……不会吧?”冉苍都已经这样了, 还能整什么幺蛾子?

    洛书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为师太敏感了。”

    想想自己的徒儿和挚友都被这人渣害过, 任谁提起来也不会有好印象, 若不是顾忌着两人想亲手报仇的心情, 又考虑着直接动手不方便, 洛书早就选个黄道吉日直接溜进皇宫, 一刀干掉冉苍, 一了百了。

    子车筹按住蛊皿, 一只身子几近透明的虫停在指尖:“三师兄,这个是‘惊’蛊,没什么大用, 就是在感受到宿主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提醒。”

    惊蛊展开透明的翅膀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飞行, 最终落在冉星辰肩上,就像是一滴水回到了大海里,再也找不到了。

    冉星辰点点头, 看向洛书,“师父,有六的蛊, 就不用担心暗中下手了。”至于若是直接撕破脸皮——他冉星辰虽然天生体弱,主修的也不是肉身武功,但毕竟是洛书的弟子。

    就算是冉苍的全盛时期也未尝不可一拖。

    洛书心下稍安,看冉星辰这一身装备齐全,就算是孤身入殷**营也未尝不可一活,应当是自己想多了。

    “师父师弟别担心了,宫里刚进贡了些许鲜果,一会我让后厨送些过来,特——别甜。”

    洛书眼前一亮,又在二零八八凝视的目光下怂成一团。

    不管怎么,糖分摄入量还是要控制的……

    吃过早饭,冉星辰去准备觐见冉苍,洛书几人便煎药的煎药,炼蛊的炼蛊,这一群人是以冉星辰门客的身份进的宫,明面上不能乱跑,也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兰追静静地运转内力,将自己隐匿在角落中,就像是墙角的一片阴影,忽然听见子车筹的一声哀嚎,心中一凛,暗中保护东宫的侍卫只见一道黑影闪过,正落在子车筹身边。

    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兰追稍稍松了口气,便见这喜怒不盈于心的师弟蹲在地上凄凄呜咽着向一旁挪动,兰追诧异地歪头向他远离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子车痕慢慢搅动着药罐中的药汤,面如冷玉,隐含笑意,姿态闲适,仿若正于花前月下提笔泼墨。

    兰追有些不解地看向抱着罐子已经撤离到院子另一角的子车筹,不知道常笑的六师弟怎么哭丧着脸,一向面无表情的五师弟又心情颇好地煎药熬汤。

    披着披风的洛书慢悠悠地走过来,笑道:“阿痕给三子的药汤里放了点东西,咱们闻着没什么味道,阿筹的蛊可受不了。了让他离他哥远点,就是不听,这新炼的一坛蛊还剩下几只?”着洛书扬眉看向子车筹,子车筹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可爱捞出来一只只查看,“全蔫了,里面的药材也变质了,我的银票……”

    无良师父一点都不心疼,甚至笑出了声。

    兰追看着子车筹手中已经发黑蔫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草药,默默给三师兄点了一根蜡。

    洛书走到院子中的摇椅旁,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自信地扒着塌面往上爬,在膝盖落空了两次之后,又沉默着放弃了这个算。

    二零八八刚巧看见洛书苦大仇深的神情,将果盘放在圆桌上,掐住下腋将人托起来放在了榻上,洛书颇为羞耻地蹬了蹬腿,又放弃了挣扎。

    “八,我下一次体型转换在什么时候?”

    二零八八大致算了算,“公子前两次体型转换时间间隔太短,这次的时间应该会久一点,正好养养身子。”

    洛书一想自己下次可能会变得更,顿时有些生无可恋。

    二零八八倒是觉得洛书这样也挺好,的一团,软软暖暖,抱在膝上刚刚好。

    洛书躺在摇椅上,二零八八也学着洛书的样子躺在一旁的摇椅上面,摇椅慢悠悠地晃着,两人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在院子里慢慢地摇,座下是满堂儿孙,岁月静好。

    只是不知为何,洛书的的右眼皮自从早上就没歇过,跳得他眼花,闭眼休息了许久反而跳地更厉害了。

    洛书无奈地坐起来,长叹一声,心道自己果然就是个劳碌命,不去看看心中是真的放不下。

    “我去看看你们师兄。”

    二零八八随之起身。

    ***

    宫中礼仪森严,即便冉星辰不是女子,不必收拾妆容节省了不少功夫,依旧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沐浴更衣,整理衣襟。

    他将太子令牌在腰间挂好,手指微顿,轻轻摸了摸黄色毛球,放在了怀中。

    ……

    大概是有皇帝的圣旨,冉星辰这一路倒是行进得很快,不知是不是那些近卫察觉了些什么,圣旨也无需多看,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关头,冉星辰不过短短盏茶时间就走过了所有的守卫关卡,到了冉苍的居所门前。

    只是站在寝宫之前,冉星辰突然心头一跳,看着殿门开,不知为何倒像是看见凶兽张开了巨口。

    他蓦地心头一跳,想起饭桌上师父的担忧,不由得按了按放在怀里的毛球,心下稍安,举步入内。

    屋内依旧是前几日的模样,房间略显昏暗,点着安神香,层层叠叠的床帐遮掩,冉苍就坐在其后。

    “父皇。”冉星辰行礼。

    “起来吧,辰儿。”冉苍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声音中气似是更为虚弱了。

    “辰儿,宫中近日的流言你有没有听见?”

    冉星辰一怔,当即想起了关于冉星河那边折腾出来的事情,无非就是些他身怀虎符,虽然这次护驾成功,但最终不妥。

    这件事他没和洛书,不过是跳来跳去的虫子,想挑拨冉苍怀疑之心而已,冉苍是多疑,但是还不至于多疑到朝令夕改,冉星河那边想要不着痕迹,就要的是舆论操纵,细水长流,可是后日他继位的消息便要宣布,冉星河的算盘自然落空,哪里需要师父师弟跟着操心。

    只是不知道冉苍提起这件事是要做什么。

    冉星辰不动声色,礼法周到:“儿臣听到了,但是在儿臣动虎符心中无愧,自然不畏人言。”

    此言便是:他早在动虎符时就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依旧动用了,因为比起猜忌更担心他的父皇会不会受伤。

    其实在当时就算冉星辰不动虎符也没什么,因为吴劳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冉苍考虑,甚至有如果冉苍出事就是他的错的意味,仅仅靠一个怀疑,就引动虎符,招致怀疑,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个胆量,还有对冉苍的绝对信任——

    正常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冉星辰看向冉苍的目光不躲不闪,满是信任,即便隔着厚厚的床帘,冉苍也许根本看不见。

    隔着床帘,冉苍靠在软枕上,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阿恒……我真的能练好武功吗?”

    “阿恒,我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阿恒,这一战,你能赢吗?”

    ……

    冉苍雷厉风行,行为果断。但是既然是人,就不可避免会迟疑,会犹豫,会担心,肩上负担的东西越多,压力就越大,难免会产生对自己的怀疑。

    记忆中的眉眼温柔而坚定,他比自己更相信自己。

    “当然能,你可是阿苍。”

    近乎是无理取闹一般的信任,理由仅仅是“他是冉苍”。

    就像是面前的孩子,“他是父皇”。

    冉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也会发抖。

    自手腕割开的伤口处没有一滴血,反而粉粉嫩嫩,自伤口处探出了千丝蛊细细长长的脑袋。

    牵动伤口的轻微痛楚将冉苍唤回了现实。

    伤口处没有血色,只有一抹殷红,倒像是细细的血流。

    千丝蛊的食量很大。

    既然要换血,自然要先将他的半身血液吞噬殆尽。

    千丝蛊好像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要么被彻底吸干成为一具干尸,要么就将冉星辰的半身血液作为药引。

    他已经没法回头了。

    ……

    冉星辰不知道冉苍作何算,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要冉苍不信,就没了顾虑,他不知道为什么冉苍会将这件事细细地掰开,揉碎了讲给他。

    从冉星河的目的,到他身后的势力,事无巨细。

    就像是在托孤一样。

    这样细致的讲解,几乎完全撕破夫妻情面、站在冉星辰那边的讲解,若是放在别的皇子身上,也许会激动到不知天上地下。然而冉星辰越听,从中学到的、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越多,他就越发疑惑。

    莫非冉苍是真的良心发现?

    还是自知时日无多,想要收买人心?

    不怪冉星辰冷血,他真的不敢再信了。

    当年母亲全心全意地信他,他冉星辰被推落落仙崖、母亲身死。当年宁前辈全心全意地信他,被设计暗算,囚禁五十年。当年国师全心全意地信他,最终不但陆陆续续安插自己的人,还让他有天赋的几个不听管教的徒弟遇险的遇险、病危的病危。

    前车之鉴如此,他如何敢信。

    但是两人之间依旧一个细细地讲,一个认真地听,忽略掉暗潮汹涌,倒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丞相家越发壮大,可选一新贵制衡。”

    “治大国如烹鲜,且谨记于心。”

    “你莫要软了心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

    字字叮嘱,似是句句入心。

    冉星辰声音微微发颤,“父皇……”

    冉苍看着指尖千丝蛊,沉声道:“辰儿,过来些。”

    冉星辰举步走去,门外却突然传来了通报声。

    孙公公连忙几步过去,合上殿门,对外面的太监低声呵斥,“圣上在与太子殿下谈论国事,之前怎么交代的?任谁来都不要扰!”

    太监委委屈屈道:“可是来的是国师……”

    孙公公一愣,心道这尊大佛入宫之后除了每年的寂天从未下过占星台,今日怎么就有空……

    国师观天时地理,万一有什么国难,可万万耽搁不得,这还真要通报。

    孙公公连忙回到大殿,在冉苍旁附耳,冉苍皱眉。

    国师从未下过占星台,此次究竟是何大事,竟然能牵动了国师……

    但虽如此,若是有大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但是现在千丝蛊下蛊时间已到,若是耽搁上一时片刻,他先要被吸干全身血液而死,莫要再别的。

    思至此,冉苍当即道:“请国师到外殿稍等半盏茶时间。”

    孙公公向外退去,冉星辰心头一跳。

    难道嘱托自己这些事情就比见国师还要重要?

    国师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冉星辰心中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又转瞬消逝。不等细想,冉苍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辰儿,过来。”

    模糊之间依稀能看见冉苍直起了身,好像是取出了什么东西,等他过去,就要交托出去。

    冉星辰心跳莫名加快,每一步都踏在心脏上。

    扑通。

    扑通。

    扑通。

    就在冉星辰手指将要触及床帐的时候,他的脖颈狠狠一疼。

    与此同时,子车筹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三师兄遇险了!”

    作者有话要:  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