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虎头泊紧挨着地虎山院落的一间屋前。

    白水星拿着一只末端有横向刀片的光滑木棍蹲在房间门口，呆呆地出神。

    “怎么样了？”

    粗犷的声音传来，顺道带来了一大片阴影。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又是这位虎头泊的老大，大块头地虎山。

    “你回来就直奔这个屋，如今也翻找了半天，可有什么收获没有？”大块头甚至给她端了一“碗”酸果茶——这厮在黑风寨呆了几天，倒把“生活中的确幸”学得有模有样——除了粗糙的大端着的脸大的碗，与应该口细品的酸果茶搭配起来，自带着一种奇妙的喜感。

    “唉，”她叹了口气，将木棍放到一边接过酸果茶，“一无所获。”

    “莫要睁眼瞎话，”地虎山斜睨着那根木棍，在她旁边坐下来，“你连我师父日日都用的东西都找着了，怎的还一无所获？”

    白水星心里一跳，眯了眯眼，“你他日日都用？”

    “可不是咋的，每日清晨都拿着它净面呢！”

    “既然每日都用，走的时候为何不随身带走？”

    “这有啥，师父他巧的很，随随便便就能做个新的，我刚跟他上山那会儿，他还做了一个送我呢！”地虎山看着她突然冷漠的脸，不明所以。

    “原来如此。”白水星抚了抚胸口，她差点以为那素未谋面的爹已经惨遭不测了。

    她喝了口酸果茶，地虎山也喝了口自己的酸果茶，也不再话。

    “你忙完了？”她看旁边这人还没走，挑了挑眉。

    “粮食回来了，接下来就是做饭吃，我又不是伙夫，忙啥？”地虎山又喝了一大口酸果茶，结果喝太猛了，被自己酸得呲牙咧嘴。

    “也对。”

    “我，你咋就敢一个人跟我来呢？就算来了，你咋还敢喝我的茶，不怕下药？”

    “我若出了事，自有我哥顶着。”娇滴滴的姑娘轻描淡写，却把地虎山逗笑了。

    “你哥？”他张着嘴笑成了一个囧字，呵呵地都快笑失了声。

    喵喵喵？

    “嗯？”白水星有点不明就里，她现在只觉得这丫忒欠揍。

    “他顶个屁！”地虎山笑够了，甚是不留情面的吐出一句话。

    她愣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冷漠、残酷、无情。

    似乎千万年前的丛林法则延续至今，除了弱肉强食，还有强者对弱者不留情面的唾弃与不屑——而白不满甚至不是一个弱者——太不尊重别人了。

    “在我们那儿，你如果敢这么——”你会丢饭碗进大牢的。

    可是她没出来。

    历史证明，人们吃饱了饭，才会讲文明，你无法同一个冷兵器时代的人讲什么人权——因为在你开口的时候，他人会如同老虎一般，只想着如何吃了你。

    “我哥比我分毫不差！”她只能瞪着眼，咬牙切齿地为自己哥哥正名。

    “哟，不愿意了？要是不比你差，黑风寨的大佬还轮得着你来当？”

    若是你哥比你不差，甚至比你差一丁点儿，黑风寨的大佬都会是他，因为他是男的；现在黑风寨上下几百号人只服你，意味着你哥一无是处，就是个吃软饭的——若是男的有用，女的算个屁，是不？

    在地虎山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在白水星听来就成了最挑衅的侮辱——重男轻女的思想消失了几百年，在谁那儿听到她都可以忍受，可是，居然在爹的挂名徒弟口中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地虎山无所谓的脸蛋如此吸引她的拳头——理所应当的，她将拳头攥地紧紧的，冲那张脸糊了过去。

    “啊！你疯了！”地虎山捂着流血的眉骨，生气的模样使他看起来更加瘆人——这tm是在我地虎山的地盘！

    回答他的事白水星冷冷的声音，和拳拳到肉的饕餮盛宴，“看不起女的是因为你拳头大么？本来我是讲法律的人，但入乡随俗，既然拳头是这个社会的规则，我就用这个社会的规则，来教你做人。”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有人看到了上回抢了自家寨子的女魔头在暴打他们老大，却没人敢上去帮忙——一来上次被虐怕了；二来这是老大亲自带回来好吃好喝伺候的人，这家伙，谁知道是不是人家的“闺房之乐”；三来，能暴揍老大的人，他们这些虾米上去送人头？

    “我错了！我错了！”地虎山领教过她的功夫，知道自己还也是徒然，让弟看了去还丢脸，遂直接果断求饶——好歹没人见他输不是？

    “黑风寨的老大，轮不轮得到我来当？”白水星一转身坐到门槛上，恶狠狠地盯着他问。

    “轮得到，轮得到。”地虎山捂着脑袋不敢大声。

    “那你这虎头泊的老大，轮不轮得到我来当？”天使一样的脸庞带着恶魔一样的微笑，震天响的嗓门直接把刚站起来的地虎山唬得又一个趔趄——

    “你当，你当！”他晕了脑袋，连声妥协，甚至都没意识到把自个儿山寨送了出去。

    “哈哈哈，哪个不服！”白水星继续大剌剌坐在门槛上，恶狠狠地环视了一圈躲在石头后头看戏却被震惊的弟，后者缩了缩头，一个个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啊？”地虎山突然回过神来，一脸惊悚地看着白水星，这位稀里糊涂地成了他的大佬的人。

    “呵呵，”微风吹过，吹起了白水星脸颊一侧的刘海，她一脸无害地笑了笑，眼神又变得凶很，“你给我听好了——”

    “劳，资，不，稀，罕！”

    平稳微的声音如平地一声惊雷，炸进了很多人的心——方圆三百里，势力庞大的虎头泊，被一个姑娘嫌弃了？

    “地虎山，”眼见达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白水星偏偏头，认真地盯着地虎山，“你可以看不起女人，但看不起我白水星，你还没那个能耐。”

    冷兵器时代，连皇权都是男权至上，她无意在这里掀起一场蝴蝶效应2，但是所谓男权想作用在她这儿，也得看她答不答应。

    “哼，下真狠，”地虎山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听见她的话没有，转身便走了。

    “我哥很厉害。”石头后的观光团也散了，白水星一人坐在门槛上，对着不见踪迹的微风，再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