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晴天霹雳

A+A-

    直到后来,这个“必要时”成了真。

    “阿九?阿九?”

    他仍记得阿九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从他眼中闪现出的那一抹寒芒和戒备,虽然后来他装作失忆了,可他知道,曾经的阿九已经死去,再次睁开眼的这个,不过是他曾经的好师兄,如今的宿敌。

    “他跑了。”

    深夜,护卫如此对他道。

    “嗯,跟紧了。”

    他凉凉地应着,像是一只伺而动的猛虎。

    他原以为阿九逃走后会第一时间呼唤自己的玄隐卫,这样他就能将之一打尽,可谁知他的好师兄竟像是失了智一般,不找自己人,反倒追着那两个平平无奇的白家兄妹进了土匪窝——

    莫不是昔日瞧着他们二人卖的菜谱好吃,去蹭饭了?

    切,真是好笑。

    等了一月有余,终于等到那群护卫现了身,居然还打草惊蛇,不仅没抓住人,就连晏九殇的踪迹也给丢了去。

    再后来,他的好师兄去了京城,再后来,又到了烟波城,他带人赶过来时,他们二人的师父居然又出现了。

    呵,他古月可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进不得,退不得,事态万分紧急,而我——无路可走。”他额头抵在酒坛上,心底泛起一丝绝望。

    事情到了如今地步,他与阿九早已无法回到当初,他与师父——怕也是决裂了吧?

    师父最恨表里不一的人了,他口中喃喃,“——师父最恨我这种人了。”

    咕哝着,他闭上了自己妖狐一般的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庞划下。

    次日清晨。

    “参见少主!”

    两个一袭青衫的女子毕恭毕敬单膝跪地。

    “何事?”

    她们面前的男子淡淡应着。

    天青色衣衫将他的皮肤映得更白了,一如往日般潇洒不羁、气势凌云的他,身上看不到一丝昨夜“对月饮浊酒”时的颓废模样。

    “少主,如今晏九殇那边无甚动静,白家和黑风寨那伙人反倒动作频频,似是要做什么大事。”

    古月不禁揉了揉眉头,他的好师兄武功已废,缩在家中整日不出门也情有可原,只是师父出现了,若叫师父知道了他做的事,又会如何?

    “继续。”

    这群人最好查出点东西来,若是再些废话,莫怪他发火。

    “属下等人近日查了黑风寨几人的行踪,发现他们频繁打听方圆百里的宅院土地,似是要在江南建个山庄。”

    “哦?”

    有点意思,那白家兄妹带着一窝的土匪,居然想在江南安家立业?

    “另外,铁匠铺子中似乎也有他们的人。”

    呵,有点意思。

    若是要刀剑,买便是了,如今专门派人学艺——白家人的胃口,看来不只是一盒的黑风寨啊!

    白家俩孩子估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如今不但已经入了四大势力之一水月堂某少主的法眼,还已经被华丽丽地冠上了“白家人”的称号——“白”字还是大半年前从古诗里抠来的——从何时起,造一个家族如此容易了?

    “盯好他们,适当添些麻烦,不要被发现。”

    “是!”

    “老爷子那边也派人隐蔽身形远远跟着,如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

    眼见着下领命而出,他活动了一下关节腕,对身边人道,“天琴,收拾行囊去最近的堂口,安排三十人与我对战。”

    他嗅着清晨独有的草木香气,眼里似乎又有了光。

    “是!”

    天琴应声而去,不消片刻便打包好了行李,利索地备齐马具,道,“少主,最近的堂口南烟楼离此地不过百里,半日便能到。”

    古月轻点了下头,不发一言地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不做分毫停留,疾驰而去,“驾!”

    “驾!”

    天琴似乎习惯了自家少主的寡言少语,脚尖一点,干净利落地策马扬鞭,紧随其后。

    其他人不需吩咐,纷纷收拾行李上马,一部分追随着少主的方向去了南烟楼,一部分掉转马头,井然有序地朝烟波城赶去。

    而此刻的烟波城内,白不满正口口饮着清茶,目光低垂,叫人琢磨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一日之初的阳光带着些凉意洒在大地上,洒在他们住的大宅子里,洒在老爷子的院落里,洒在他身上,也洒在他面前有些粗陋的木桌上。

    当然,也洒在对面的老爷子身上,却又叫老爷子生生将凉意转成了暖意。

    “子,你不简单啊!”

    老爷子面前只盛了一盏清水,他老人家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将两只胳膊肘杵在桌上打量着眼前的“子”,一只腕撑着下巴,另一只又在下意识地在桌面上点啊点,曾经习惯的指节变成了指尖,节奏却依然于昨日一模一样。

    “哈哈,”白不满挑了挑眉,没有一丝被抓包的尴尬,反倒笑得满面春风,温文尔雅地应道,“听您想收星星为徒,还要带她云游江湖——那丫头是绝不会跟您走的,您老若是觉得子我不简单,不如弃了那丫头去,收子为徒,如何?”

    有这么个能“隔墙听音”的高人在附近,星星根本没敢提起关于那老爷子的一句话——便是昨晚回来各回了各自的院落,她俩的关键对话也都是靠他的“天赋”无声交流的。

    星星想什么便在脑袋里使劲想,而后给他使眼色,他便费力去听,而后再将自己的回复传到她脑袋里去,再加上昨晚洞庭居“全程吃瓜”的晚餐和半夜的无良窃听,他早已感觉自己被掏空——天可怜见,这比绕着黑风山跑一百圈还累好不好?

    不过虽然二人“对话”很少,他却什么都知道——昨日“吃瓜”的时候,那老爷子可是每当眼睛挪到星星那儿时便将自己的“收徒大计”复习一遍,这么明显的心思,他想不知道都难吧?

    “收你?那丫头不跟我走,你便会跟我走?”

    老爷子心里头又咯噔一下,这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跟您走。”白不满继续笑得温文尔雅,带着三分讨巧七分认真。

    他的轻功是跟晏九殇学的,也算是学了他仇老的东西,若不趁此会认个师父,难不成要自降一辈,拜晏九殇那子为师?

    “呵呵!”

    老爷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突然笑了,也不回应,只是回归了正题道,“你子想问老夫什么?”

    这子也忒奇怪,昨日自己将殇儿的话套了半宿都没得出他的伤处来历,他居然今日清晨便翻墙过来将他堵在院里,什么若是他老人家能答出来他的问题,便对他老人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瞧着他明里暗里示意殇儿的伤势,竟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甚是关心殇儿的伤势,还料到了殇儿必定不会告诉他——年纪轻轻便有这不声不响的能力,竟叫自己这活了几十年的老头有些看不透他了。

    终于到了正题。

    空气似乎突然安静下来,白不满放下茶盏,摸了摸鼻子,身体前倾。

    老爷子见这架势,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只见眼前的子认真而严肃地直视他的双眼,面上也没了笑意,似乎反倒轻轻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恳求自己一定要将答案相告。

    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吐出的话却似晴天霹雳般在仇万一脑海中炸开——“敢问老先生,九年前那颗如向阳花一般颜色的药丸,是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