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晚上吃的有点多,正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听到“韩寒”三个字，抬脚就往外走。

    “立夏。”夏民主喊住他。

    立夏停下来，回头问,“爸叫我干啥？”

    “你和寒去把明珠的东西收拾收拾。”夏民主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他。夏民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明珠……”叹了一口气,转向抱着囡囡玩的夏明义,“去开门。”

    夏明仁再次开口：“我去。”

    “让明义去。”夏民主站起来,“明仁,田该睡觉了。”

    田蓉接道，“明仁,我有点累,你扶我回屋。”

    夏明仁看看夏民主，又看了看田蓉,犹豫道,“爸，明珠——”

    “韩寒,我知道你能听见，给我开门！”

    夏明仁的话噎了回去。

    夏明义抱着囡囡去开门。

    片刻，院子里的众人听到蹬蹬的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夏明珠出现在众人眼前。淡淡的瞥了院里的几人一眼，不见寒，夏明珠就向立夏和寒的房间走去,看到她房里亮着灯，脸色突变，“谁又在我房里？”

    “我！”立夏从里面走出来，“咋了？”

    夏明珠：“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你就是过来质问我这个的？”立夏跟夏明珠没什么感情，因为他记忆中那个糟心妻子，甚至厌恶夏明珠，他又不甚会做表面功夫，就直接道，“有事快，没事就滚。”

    夏明珠猛然睁大眼，不敢相信，“你就这么跟我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明珠。”立夏指向南边，“大门在那儿。”

    夏明珠抬手指着他，“再一遍！”

    “滚！”立夏轻轻吐出一个字。

    夏民主揉揉额角，刚才不让立夏去，就是怕兄妹俩在大门外起来，“明珠，过来。”

    “爸，你都听见了吧？夏立夏让我滚。”夏明珠边走向他便回头指着立夏。

    夏民主：“听见了。你这么晚来究竟有什么事？”

    “爸，夏立夏他——”

    夏民主：“你的事，然后再立夏。还有，立夏是你哥。”

    “我没他这种哥。”夏明珠道。

    立夏冷笑一声，“我也不想要你这种妹妹。”

    “立夏，少两句。”他二叔劝道。

    立夏转身回屋，帮寒收拾东西。

    夏明珠见了，指着立夏，“爸，他去我屋里——”

    “你的事！”夏民主有些不耐烦，声音也比刚才高许多。

    夏明珠颤了一下，不敢再揪着立夏不放，“是你让二哥把我妈的东西送回去的？”

    “是我。”夏民主道。

    夏明珠：“是不是韩寒那个臭不要脸的女人跟你什么了？爸，我跟你，那个女人——”

    “夏明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立夏走出来，“别等着我把你踢出去。”

    夏明珠扭头道，“你踢，我就站着不动让你踢，不踢不是人。”

    砰！

    “立夏！”

    “明珠！”

    众人大惊，只觉一阵风刮过，回过神来夏明珠已坐在地上。

    “立夏，你，你干什么？”立夏的二婶看他一眼，走到夏明珠身边，“明珠，明珠，你怎么样？句话，明珠……”

    夏明珠已傻，意识到立夏真敢她，抬起头厉声道：“夏立夏，我——”

    啪！

    立夏弯腰朝她脸上一巴掌，直起腰，双手环胸，“继续。”

    “立夏！”他二婶松开夏明珠，推一把立夏，“你想死她？”

    立夏：“对！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赔给她。”居高临下看着夏明珠，“你骂一句，我踢一脚，我要不踢死你，我就不姓夏。”

    “立夏，胡什么。”夏民主生气道。

    上次夏明珠寒是土包子，立夏就想揍她，可惜没抓住机会。今夜月朗星稀，时机正好，立夏扭头看他爸一眼，“辈的事，长辈别掺和。二婶也离远点，别碰着你。”

    “你，你要她，先死我。”他二婶见劝不住，干脆挡在夏明珠前面。

    立夏：“二婶，你比我妈对我还好，我给你个面子。她不骂人，我就不她。你是来事的就好好，否则……”指着他爸和他叔叔婶婶，“他们年龄这么大了，你以为他们能拦得住我？快！”

    夏明珠了个哆嗦，带着哭腔道：“爸……”

    “你如果想你妈。”夏民主道，“她走的那天我就和她过，我对她非常非常失望。她她知道错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刚过去几天，她又让你姥姥姥爷去单位找我。明珠……”夏民主长叹一口气，“给你爸留点脸吧。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

    夏明珠顿时哑巴了。

    过了好一会儿，正当夏民主以为夏明珠听进去了，夏明珠开口道，“爸，我回去就劝劝妈，以后别——”

    “没有以后。”夏民主并不想听这些，他也听够了，“我和你妈已经离婚，覆水难收，你懂吗？”

    夏明珠张张嘴，“不就是给韩寒买个掉色线毯？不就是我妈用你几百块钱？爸，爸，我给你。”

    “你爸是差那几百块钱的人？”夏民主对她非常失望，“明义，送明珠回去。”

    夏明珠起来跑向他爸。夏民生下意识挡住，“明珠，要干什么？”伸手把夏民主拉到他身边，“你爸已经得很清楚。十一年前你爸妈离婚时，你妈的那些话，你都忘了？”

    “那，我妈那时也是逼不得已。”夏明珠道。

    立夏的二叔第一次从张家老两口嘴里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想骂娘，碍于辈，没好意思出来，“谁逼她？你爸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了？”

    “是，是那个时代。”夏明珠道，“我妈不和我爸离婚，她会死的。”

    立夏冷笑，“你现在的这个爸是鬼？”

    夏明珠呼吸一窒，就看向他爸。

    如果在夏明珠敲门的时候，夏民主还有一丝幻想，现在彻底死心了。曾经他捧在手里都怕掉了的闺女彻底消失了，“你走吧。”停顿一下，“逢年过节想来看看我，你们一家三口过来就行了。多一个人，就别怪我不让你进门。”

    夏明义把孩子给蔡红英，扯一下夏明珠的胳膊，“走吧。”

    “爸！”夏明珠不甘心。

    立夏慢慢向她踱去，“爸的话你没听见？”

    夏明珠浑身一僵，不敢多一个字。

    立夏瞥她一眼，越过她，大步走向厢房，到门口就问，“好了吗？”

    “被子、床单这些还没收拾。”寒道。

    立夏：“那些东西让二哥明天送过去。”接过寒递来的包裹，走向夏明珠，“把你的东西带走。”

    夏明珠猛然停下，转身就找夏民主。

    “不要看爸，这是我的主意。”立夏道。

    夏明珠：“你凭什么——”

    “就凭这个房子是我的。”立夏懒得跟她废话，此时也明白寒为啥那么在乎土地证，“十五年前这个房子的房主就叫夏立夏。”

    夏明珠下意识看身边的夏明义。

    夏明义一脸不解，“你的？”

    “是他的。”单位给夏民主的房子很不错，对于他父亲越过他，把房子给儿子，夏民主没什么意见，也不敢有意见，“你爷爷给立夏的。”

    立夏的二叔跟着：“当初还是我陪你爷爷去改的户。”

    夏明义一直认为房子是他爸和他叔的，日后他爸走了，老宅也是长子继承，因此从没问过房子的事。现在听到这些，也明白立夏为什么敢当着几位长辈的面让夏明珠滚，“走吧，明珠。”

    夏明珠当真傻了。然而，夏明义却不会由着她傻下去，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拉。

    立夏瞥她一眼，目送她出去，才转身往院里走，“爸，您要是想找个对你知冷知热的人，就放心大胆的找，不用顾忌我们。”

    “咳咳……咳咳咳……”夏民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住他弟的胳膊，艰涩道，“你什么？”

    立夏认真道：“没啥，就是你想找个伴就找，我们不会反对的。”

    “我没听错？”夏民主看向他弟。

    立夏的二叔点头，“你没听错。立夏，你知道自己在什么？”

    “知道啊。”立夏道，“我这两天想过，有我妈那样的女人，就一定有我妈那样的男人，你找大革命中被离婚的女人，人肯定比我妈对你好。”

    夏民主连忙摆手：“停，停，我现在没这个心思。”

    “哦，那，那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你告诉我。”立夏道。

    前一刻还有些伤心的夏民主此时只想笑，“你还能帮我找？”

    “可以！”立夏认真道，“我帮你去妇联问问。”

    夏民主一趔趄，连忙抓住他弟的胳膊，“你，你也给你爸留点脸吧。”

    “你现在还没六十岁，一辈子长着呢。”立夏多出来的记忆中他死的时候他爸还活着，“再了，你现在是单身，别去妇联问问有没有单身的女同志，就算上报登婚也不丢人。”

    夏民主扶额：“还登婚？亏你想得出来。你也赶紧睡吧。”

    “爸，我真没跟你开玩笑。”立夏道。

    寒把夏明珠住的房门锁好，走过来接着，“我觉得立夏得对，忘记前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再找一个。爸，您有伴，张家那边自然就死心了。”

    “寒得对。”立夏道，“爸，你不想在这边找，回头我上学校帮你问问，看看我们学校有没有，四十出头，五十来岁的单身女教师。”

    夏民主叹气道：“我也没跟你们笑，我现在真没那个心思。之前你妈住在这里，我这个心别提多别扭，现在她走了，你让我松快几天吧。”

    “那我不了。”立夏道，“无论您哪天改变主意，我们今天的话都作数。”

    夏民主：“行，我记住了，赶紧回屋吧。”

    “那您也早点休息。”立夏道，“二叔，二婶，你们也去睡吧。”完，拉着寒，“洗脸了吗？”

    寒：“没有。”

    “那我去水。”立夏松开他，就往厨房去。到厨房门口，夏明仁一把抓住他，声问，“你什么意思？”

    立夏不解。

    夏明仁：“为什么撺掇咱爸再找个伴？你就这么恨咱妈？”

    “不恨。”立夏摇头道，“你别不信，大哥，我跟她不熟，想恨也不知道该从哪儿恨。”

    夏明仁僵住，手慢慢松开。

    立夏见状，误认为他得到答案满意了，“还有事吗？没事我洗脸去了。”

    夏明仁木然地摇摇头。

    立夏的二嫂蔡红英收拾好厨房就把灯拉灭了，门口有些暗，以至于立夏根本没看清他大哥的表情，推开门就往屋里去。

    跟在立夏身后的寒感觉到他神色不对，但她装不知道，接过立夏拎出来的暖水瓶就回屋。

    洗漱后，寒躺在床上想着这俩天发生的事，也没心思看书，就让立夏把灯拉灭——睡觉。

    立夏不困，刚才倒洗脚水的时候他把门闩上了，夏明义还没回来，待会儿还得给他二哥开门，“你妈会死心吗？寒。”

    “不会。”寒道，“爸是市长，一块大肥肉。”

    立夏笑了，也想起多出来的记忆中他舅舅家的表哥的工作就是他爸安排的，“明珠回去一，妈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明珠回去不，只要爸不原谅她，她也想杀了你我。”寒道，“别忘了明天去戏剧学院看看啊。”

    立夏转身面对着她，“你就这么想拍电影？”

    “非常想。”关键除了拍戏，她对其他的也提不起兴趣，“你为啥不想让我拍戏？”

    立夏：“你一走三五个月，我就成了孤寡老人，你想过没有？”没容她开口，又，“你给我生个孩子还好点，起码——”

    “你照顾吗？”寒道，“你能照顾她，我就生。”

    立夏噎着了，“睡觉，睡觉。”

    “过几年艾和虎上大学了，我就让我爸妈过来。”其实想等国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但这话一出，她就暴露了，“我都算好了，回头就让他们住隔壁。”

    立夏来了精神，“你不是要把隔壁弄成书房吗？”

    “隔壁宽敞着呢。”寒着，瞥他一眼，“还生吗？”

    立夏不好意思了，“过几年，过几年，起码得等你我毕业后。”

    “那现在呢？”寒问。

    立夏：“我给你祈祷，明天戏剧学院招生。”

    寒朝他腰间拧一下。立夏连忙抓住她的手，随即用腿困住她的双腿，把人圈在怀里，“再不老实，你去妇联告我，我也得把你办了。”

    寒张嘴就朝他脸上咬。

    立夏吓一跳，反应过来冲她嘟嘟嘴，“朝这儿咬，这儿肉多，我也不怕痛。”

    寒白他一眼，想得真美。

    立夏可不是想得美么，见寒没拧他，自己行动，自给自足。

    寒也知道男人不能一直吊着，偶尔得给点甜头，再了，立夏也不是外人，她扯了证的老公，便由着他闹一通，感觉他有再进一步的趋势，寒才制止他。

    这边离立夏学校太远，翌日早上五点半俩人就起来了。蔡红英给囡囡穿好衣服出来，立夏已吃过饭了。

    昨天上午立夏去买了自行车，蔡红英给囡囡洗脸的时候，立夏就推着车子出来，跟夏民主和夏民生夫妇声招呼，就骑着车子走了。

    “他走这么早？”蔡红英指着立夏，“还没到七点。”

    寒：“以后每天都得这么早，不然他就得住校。”

    “这么以后我家囡囡考上帝都大学，也得这么辛苦？”蔡红英看一眼她闺女，就，“爸，你觉得我给囡囡买辆摩托车咋样？”

    “噗！”夏民主连忙把嘴里的刷牙水吐出来，“摩托车？让囡囡骑？”

    蔡红英点头：“对啊。不然她一个女孩子晚上赶夜路很危险的。”

    “这倒也是。”夏民主道，“等我发工资——”

    蔡红英连忙断他的话，“不用您的钱，爸。我们吃住在家，一个月都花不了五块钱，等她上大学，我的工资就够给她买辆摩托了。”

    “现在这些还早。”寒道，“二嫂，囡囡今年三周岁，到秋让她上幼儿园吗？”

    蔡红英：“我想让她去，可大哥学校里只有学前班。”

    “我们隔壁中学里面有一家幼儿园。”夏明仁道，“你想让囡囡过去，我今儿就去幼儿园问问。”

    蔡红英：“囡囡，想去上学吗？”

    孩儿下意识看寒。蔡红英不解，“看她干什么？”

    “你闺女喜欢她。”田蓉也起来了，“寒闲下来，她就围着寒转。”

    寒笑道：“囡囡，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也得去上学。到时候我先送你上幼儿园，再去上学好不好？”

    蔡红英：“不用，我和你二哥——咦，囡囡点头了？”惊得睁大眼，随即看向寒，“这是要和你一起去？”

    “是的。”田蓉道，“别看她闷不吭声，很聪明，不准真能考上帝都大学。”

    蔡红英高兴的抱起她，“考不上也没关系，咱们家门口的师范大学就挺好。”然后又对夏明义，“下午下班别忘了给囡囡买包糖。”

    “寒给她买的还没吃完。”夏明义道，“我给你买本子和笔？”

    孩儿下意识一下本子和笔是什么，想清楚了重重点头。

    立夏的二叔端着碗出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这孩子不错，明敏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给糖都哄不好，给她本子，她能给你撕了。”

    “爸，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没事就拿出来，你都不嫌烦？”立夏的堂妹夏明敏皱眉道。

    立夏的二叔瞪着眼道：“真事也不准？还有没有天理。”

    “你们爷俩别吵。”夏民主道，“我这两天被张家闹得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们早先让我给明敏介绍对象，我帮明敏看过了，刚才看到明敏我才想起来，男方那边想见见明敏。”

    寒：“见见明敏？不是我们先见见男方？”

    “男方我见过，挺好的伙子。”夏民主道，“要见明敏的是那个伙子的姑姑，她觉得明敏和她侄子般配，才有底气跟她嫂子。明敏，想不想见？”

    夏明敏的脸一下红了，下意识看她妈。她爸替她，“见吧。二十四五岁了，再不见就成老姑娘了。什么时候？大哥。”

    “周日。”夏民主道，“你们领着明敏过去，我就不去了，看一眼就回来。”

    立夏的二婶樊春梅算一下，“今天都周三了？这么快，我还没给明敏买衣服，今天就得去买吧？不不，我现在就去百货商店看看。”

    “二婶，离周末还有好几天，你急什么，又不是明敏嫁不出去。”立夏的二哥夏明义道，“周六去也不迟。”

    寒跟着，“是呀。二婶，赶明儿让明敏请半天假，我陪她去买衣服，再顺便带她把头发收拾收拾。”

    “不行！”樊春梅陡然拔高声音。

    寒吓一跳：“咋不行？”

    “正月剪头死舅舅。”樊春梅道。

    夏民主想别迷信，突然想到，“明敏有舅舅？我怎么从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