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母脸色煞白,嘴角一个劲哆嗦，好半晌也没能哆嗦出一个字。

    寒扯了扯嘴角，悠悠道，“亲家婶子,还要布票吗？”

    田母陡然清醒,想到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个闺女,“田蓉,你就看着她这样欺负你妈？”

    “她不看着能咋办？”田蓉心软,不心软也不会时不时给她妈钱,也不可能把她妈的胆子养这么大——直接动手撕枕头。寒很怕她开口，抢先道,“她住的房子都是我的。她敢向着你,我把她赶出去，亲家婶子,让他们一家三口去你家？”

    樊春梅眉头一皱,就要过来。夏民生眼疾手快抓住她，声,“别急，再看看。”

    田蓉生孩子之前，樊春梅曾跟她过,月子做好了，能把以前亏损的身体补回来。田蓉不大相信，但她现在明显感觉到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而这多亏了寒。

    凭这一点，田蓉可以断定寒不会把她赶出去，因此她一点也不慌，想听听她妈怎么。

    怎么？夏明仁工资低，因为他才教两年书，算上大革命之前，也才教四年，工资还没夏明义高。算上奖金，夏明义每月有四十一，他只有三十八。

    三十八块钱勉强够俩人用的，有了孩子就悬了。他们一家三口去田家，田母不想往里贴钱也得贴，因为有夏民主这尊大佛，田母不敢饿着夏明仁，还得让他吃饱吃好了。

    田母：“田蓉是你们夏家媳妇，回娘家住会被左邻右舍笑话的。”

    田蓉瞳孔一缩，纵然有心理准备，真听到还是觉得心慌难受。

    寒笑道，“您还知道她是夏家人？当着我们的面我们家人，您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亲家婶子，大嫂还给我们家添个孩子，是我们家的功臣，您觉得我爸夏市长要是知道你朝大嫂脸上，他是生气？还是夸你得好？”

    田母的脸色又白了三分。

    寒见状，觉得差不多了，“我瞧着婶子身上的裤子挺新的，干啥还找我嫂子要布票做裤子？”

    “我妈我表弟要去相亲，没新裤子。”正是因为这点，田蓉才跟她妈她没布票。田母不信，就要自己找。寒若不开口，她下一步就是翻衣柜。

    屋里又是一静。立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指着门，道，“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田母想，凭什么，忽然想到凭这个房子是他的，就转向夏明仁，“你是夏家长子，你爸为什么把房子给他？”指着立夏，“是不是因为他考上大学，你不是大学生？”

    夏明仁头痛：“您想多了。”紧接着把房子何时易主，谁做主给立夏的详细一遍，末了又，“您要是觉得不公平就去找我爷爷奶奶理论，跟我爸没关系。”

    “你，你爷爷奶奶太偏心了。”田母道，“这事你当初知道，为什么——”

    夏明仁断她的话，“这事我不知道，我一个辈当不了长辈的家。到偏心，也不及您，拿着亲闺女的东西补贴外人。”

    “不是外人，那是我亲侄子。”田母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寒简直想给她鼓掌，“你亲侄子跟你隔几层？你闺女又跟你隔几层？你也是识文断字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不信你弄不明白。”着，量她一番，“我大嫂不会是你捡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向田母。包括田蓉本人。

    田母被看得后退两步，一下坐到床上。

    立夏见状，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真什么啊。”蔡红英忍不住，“大嫂跟她妈这么像，一看就是亲生的。”

    寒摇头：“不一定。二嫂有所不知，有时候人家，你看那俩人一看就是两口子，特有夫妻相，多是因为在一块生活久了。母女也一样——”

    “一样个屁！”田母大怒，“她就是我闺女，亲生的闺女。”

    立夏：“你吼啥吼？亲生的你这么对她，谁信？我看就是抱养的。”随即故意吓唬她，“二嫂去拿个碗，让她和大嫂滴血认亲试试。”

    “试就试！”田母道，“要是亲的，以后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寒见状，道：“别管是不是，你闺女都是夏家人，这一点亲家婶子是不是又忘了？”

    田蓉以前觉得她欠了她妈很多，所以她妈她，她一不还口二不还嘴。她爸见她是个女孩，不是儿子，也由着她妈教训她。日久天长，田蓉忘了反抗，田母就把田蓉当成能随意骂的私有物，确实又把这点忘了。

    寒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又猜对了，“婶子，你我大嫂两下，立夏不心把你拽摔倒，咱们双方就算扯平了。以后你想来看看大嫂，就来看看，再像今天这样翻枕头找东西，我就告诉我爸，让我爸跟你谈谈。”

    “谈什么谈？”田母道，“她是你们夏家人，也是我闺女，我找我闺女要张布票也不行？”

    寒：“我没不行，可刚才大嫂了，你给你侄子。养你，我们没意见，凭啥养你侄子？那是你的亲人，跟我们又没关系。”

    “对，你今天找布票给你侄子，明天是不是又来找粮票给你兄弟？”立夏道，“后天是不是要把大嫂屋里的东西全搬到你娘家？”

    田母张了张嘴，“我，我不给我侄子，我自己用，能给我了吧？”

    “大嫂没有。”寒道，“有了再给你。”

    田母：“她没有就没有？我不找找，她要是骗我呢？”

    “你这样就是抬杠了。”蔡红英道，“我们还你家有布票，找我大嫂要，就是为了给你娘家人用，大嫂是不是也得去你家翻翻？”

    田蓉：“妈，我让你翻，你翻好，我去你那里翻一遍，这样行吗？”

    “不行！”田母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立夏：“不行就出去，别等着我把你赶出去。”

    “你，你——”田母指着立夏。

    立夏：“又我凭什么？凭土地证上是我的名，我不同意，你以后别想再踏进我家一步。”着话，环视一圈，“谁敢放你进来，我就把谁赶出去。”

    话音一落，蔡红英道，“亲家婶子，我还有事，不扰你和大嫂唠嗑了。”着，就往外走。

    她出去，夏明义和囡囡走了。用行动表示，他们不掺和这事。寒见他们两口子这番做派，十分想笑，忍着笑，“大嫂，你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们娘俩好好会儿话吧。”完，拉着立夏出来。然而，他们和夏民主等人回到书房，还没三分钟，就看到田母出去了。

    夏家房子是坐北朝南，夏明仁的房子是东厢房第一间，也就是最北面，从他屋里出来往外走，必须从夏明义门口经过。

    夏明义跟着走出来，到书房就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立夏完，跟过去关大门的夏明仁回来了，立夏冲他挑挑眉，示意他。

    夏明仁：“你们出去后，我丈母娘数落田蓉，田蓉，现在寒不上班，她住在这里，她照看孩子，寒还能做给她吃。

    “我们搬出去，有个孩子闹着，她吃都吃不上。然后田蓉又让她妈给她做饭，我丈母娘她忙，没时间。田蓉接着那她不能得罪寒，还得巴结她。我丈母娘骂她一句就出来了。”

    “没提布票？”寒问。

    夏明仁：“你们不准她自己找，她提也没用。”

    “那你到底有没有布票？”寒问。

    夏明仁点头：“有两张。”

    “她怎么知道的？”蔡红英好奇。

    夏明仁楞了一下，“对啊，她怎么知道的？”着，就往屋里跑，到门口碰到她，“田蓉，是不是你的？”

    “我没过。”田蓉下意识看其他人。

    蔡红英摇头，“我们这些天就等着你妈过来，好好她，今天才见着。你以前过吗？”

    “以前？”田蓉问。

    蔡红英：“对，你仔细想想，你妈有没有套过你的话？”

    “没有。”田蓉肯定道，“我妈都是问我，衣服挺好看，是不是自己做的。我跟她，我和明仁的衣服都是买的。不过，那是她找我要钱的时候。”

    寒无语了。

    立夏不禁，“你真是比我们家寒还傻。”

    “我啥时候又傻了？”寒朝他腰上拧。

    立夏连忙握住她的手，“我没你，大嫂呢。衣服是买的，肯定用不着布票，不找你要才怪。”

    “可，可妞妞的衣服要做，百货商店没孩的衣服。”田蓉道。

    寒叹气，“嫂子，容我提醒你，你刚出月子，这个月布票还没机会用。”

    “听见了吧？”立夏道，“聪明人不会直接问你有多少钱，把你的吃穿用听清楚，就能算出来。你再想想，大嫂，你妈以前找你要钱，是不是也不多要。你身上有十块，她要八块，你身上有八块，她要九块。”

    田蓉脸色微变。

    立夏叹气，“看来我家寒一点也不傻。”

    “我本来就不傻。”寒伸出手，“再我傻，拧你。”

    夏明义笑了，“寒，你刚才让她在四九城混不下去，是真有办法把他们赶出去？”

    “她有个鬼办法。”立夏道，“又吹牛呢。”着，抓住寒的胳膊。

    寒朝他脚上就踩。

    立夏倒抽一口气，“你想谋杀亲夫啊？”

    “杀了你省事了，天天气我。”寒又朝他脚上踩一下。

    立夏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没吹牛，没吹牛行了吧。”

    “你哄孩子呢？”寒瞪眼。

    立夏：“没有，没有，我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