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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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

    宋岳从外卖箱里拿出纸巾擦掉伤口的血。

    冷因担心的问:“要不要再去医院缝针?”

    宋岳将染了血的纸巾收拾进路边的垃圾桶,走回来:“你当做衣服呢?破个口子还要缝起来。”

    冷因可没觉得好笑,“那怎么办啊?”

    “回去拿碘酒消个毒就好。”

    “家里有碘酒?”冷因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云南白药都有。”宋岳挑着眼看她。

    “不行,肯定过期了。一会儿经过药店再买一瓶,还有棉签,”冷因着抢过他的电动车龙头,“今晚我推——喂,不许抢!抢我生气了!”

    城中村的健康服务中心24时开。宋岳直接把伤口处理了包上,冷因又拿了碘酒、棉球和百多邦药膏。

    出来后有些饿,就去了一家通宵开门的糖水铺。糖水铺竟然连得上wifi,冷因问宋岳要不要在手机上看会儿电影。

    “就是公益放映队机子坏了,没看完的那个。”

    哦。宋岳记得那晚还闹了别扭,隔日阿发出事他就回云南了。

    他问:“你不是不知道电影名字吗?”

    冷因抿嘴道:“去查了嘛。”

    “不是不查的吗?”

    “没忍……怎么这么多话啊你?”

    其实公益放映队两次放的都是日本导演新海诚的动漫作品。两次都没看完,干脆一次性在店里刷光了俩结局。好在不长,不到一时,赶在手机没电前收拾收拾离开了甜品店。

    什么感觉呢?好像也没什么感觉。画面美是真美,但并没有触到泪点。冷因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冷漠,但很快又消了这个念头。一个《喜剧之王》能看哭的人,只能这样美好得遥不可及的爱情难以感同身受吧。

    “上回你还男女主会在一起,”冷因,“猜错了吧,女主都嫁别人了。”

    宋岳不以为然,“我哪知道现在电影都这么演!”

    上回骤雨中闹不快的天台,此时两人正如胶似漆的团在斜坡台上。

    黎明前的世界,清甜的风飘荡。

    “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冷因着看向宋岳。

    或许爱过别人,或许还会爱上别人。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谁都一样。

    “我和那男的不一样。”

    “贵树。”冷因提醒他男主的名字。

    “哦,管他呢。”宋岳着抓起冷因手腕。

    冷因看着他,问:“你干嘛?”

    宋岳拿她的手在自己心门口捶了两下,:“你是第一个。”

    冷因脸一红,宋岳大言不惭的大笑出声。

    破晓来得那么突然。

    你看过城市的日出吗?你肯定看过。很多人都看过。每天每天的看。

    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现代建筑的玻璃幕墙上,经过无数次的反光折射,将整个世界染得红得一塌糊涂。

    这个日出不同。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玻璃幕墙。

    一角被遗忘的村落,一座半废弃的天台,一个舔舐内心伤痕的爱人。

    亲吻着,依偎着。暖光拂过低矮破旧的屋顶,将他们婴儿般的拥护在满目疮痍的世界。

    那一刻是富有的、幸福的。

    那一刻还会相信,未拥有的、终会拥有。

    *

    “冷因的男朋友是谢灵的未婚夫。”

    江倩捋过碎发,贴着杯缘吹了吹,呡了一口:“泡得啥玩意儿?又浓又烫,帮我掺点冷白开。”

    莫文滨伸手接过她的杯子,将半杯红澄澄的大红袍直接倒进了水槽,开了瓶依云水再满上。

    稀释后的大红袍色泽发黄。莫文滨递给江倩。

    江倩接过茶杯道了谢,:“他们本来算那年年底领证的。你也知道,谢灵是我父亲的登山协助。”

    莫文滨沉吟半晌,问:“所以你把这些告诉因了?”

    江倩“嗯”了一声。

    “你想拆散他们?”莫文滨语气淡淡的。

    “实话实,怎么能叫拆散?”江倩皱着眉,抬头看着莫文滨,“而且……你不觉得和这样的人交往很不稳妥吗?什么登山家、试飞员、煤矿工人……以后成了家有了孩子。指不定哪天。哎。”

    莫文滨惊讶的看着她:“你认真的?”

    江倩又“嗯”了一声,声音提高了八度,听着真心诚意。

    莫文滨摇头叹道:“你竟然会为因着想。”

    “莫文滨,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莫文滨侧头看了她两眼,“江倩,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

    “别激动,没别的意思——行行,你没胖,我想的是胖人心宽。”

    莫文滨喝了口茶,:“不过要我,中国最高危的行业其实是那帮官爷:什么国土局长、交通厅长、省县委书记……”

    江倩白他一眼,“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不觉得?”

    “不觉得。”

    莫文滨“嘁”她一声道:“亏我还以为你是担心东哥才回来的呢。”

    江倩耸耸肩,:“孟旭东不是已经复职了吗?”

    “又被架进龙潭虎穴咯,多少人盯着呢。”

    “你就不能句好话?”

    “不能,”莫文滨笑了会儿,“不他了,我问你啊。”莫文滨安静下来,收敛了笑容,“那个男的,就冷因那什么男朋友……他以前很爱谢灵吗?”

    江倩抬眼,“为什么这么问?”

    莫文滨用指尖点了点江倩面前的陶瓷茶杯,:“人的感情就像你面前这杯茶。第一遭泡出来的,太浓太烫;倒掉、掺水,喝得下去,但再不如原先那么醇了。”

    江倩看着点着自己茶杯的莫文滨的手;那个她曾觉得白皙、修长,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手。她曾多少次想象过将自己的手填进他的指缝?

    “你想听实话吗?”

    “废话。”

    江倩叹了口气,“其实都是谢灵一厢情愿。”

    莫文滨不出声的点了点头。他拿起茶桌上搁着的几张门票,问江倩道:“你去吗?”

    江倩接过门票看了看,是秋季拍卖预展会,地点在一家奢华酒店宴会厅。

    她摇头:“不去。”

    “有我的东西诶?”

    “那也不去。没兴趣。”

    莫文滨笑了,:“江倩,你变了。”

    *

    酒店展厅,相框玻璃架保护起的古玩字画中,前来观展的人们安静的走在暗色的地毯上。

    经过一副水墨画时,莫文滨了一句:“千里驹。”

    冷因看了眼画下的名字——徐悲鸿。

    这是秋季拍卖预展会的深圳巡展,展会上陈列着书画、瓷器、邮票、钱币……不得不承认这些拍品或是上等的质料,或是精湛的工艺,但冷因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套上了“历史人文艺术”,一件陶土制成的“净瓶”可以拍出她活了20多年(估计即使再活20多年)也挣不到的价钱。

    冷因在一盏四方玻璃柜前停下。柜子里是一根金发簪、一对镶嵌七彩宝石的金耳饰。

    莫文滨见冷因难得驻足,从前面的三彩骆驼折了回来。

    他量着那金耳饰上的挂坠,:“杜鹃花。”

    冷因:“好漂亮。”

    “明朝……”莫文滨问她,“想要吗?”

    冷因摇头,:“我要这种东西干嘛,带回家了还得买个保险箱给供起来。”

    莫文滨轻笑出声,“确实。”

    “古代相传,杜鹃是商朝时蜀国望帝杜宇的化身。”往展厅门口走的时候,莫文滨。

    “为什么是他?”虽然冷因根本不知道蜀国望帝杜宇是谁。

    “蜀王杜宇爱恤子民、治水有功,退位后隐居西山;蜀国被秦灭以后,杜宇的灵魂化成了杜鹃鸟,年年春天飞去亡国旧城,日夜悲鸣,鸣至啼血,染成了杜鹃花。所以才有杜鹃泣血一。”莫文滨问,“你听过杜鹃鸟的叫声吗?”

    冷因想了想,摇头。

    莫文滨:“据是一声声凄凉的‘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呢。”

    终于出了展厅,能够放开声音话了。

    莫文滨大笑着:“我那几样宝贝估价都不低。因,我突然变得好有钱啊!”

    冷因乜着他:“你悠着点,八字还没一撇呢,别自己先给笑岔了气。”

    “岔不了气!我还等着看是谁和我莫少臭味相投,愿意花大价钱拍我的东西。”

    “不定是哪位昔日红人家千金……”

    “那不是更好了。”莫文滨贼贼的笑着。

    冷因挑眉,“和我这么多,就不怕我哪天眼红了拿这些威胁你?”

    “来啊,巴不得呢。我到时候点支香在家恭候。”莫文滨抹了抹脸,仿佛可以匀掉笑意似的,“这种话我也只敢跟你了,不然我外边朋友那么多,为什么还找你来看展?”

    “就这么信任我?”冷因点点自己鼻子。

    “那是,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听我无论多么欠扁的话,内心都丝毫没有波澜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波澜?都海啸了。”冷因调侃着,“去一下洗手间。”

    “去吧,我慢慢晃过去等你。”

    冷因走后,莫文滨掏出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委托拍卖人,发信息问:明朝那一套杜鹃金饰估价多少?

    展厅外的走廊有观客,有住客,比展厅里面还要拥挤。

    莫文滨绕过纷来沓至的人群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突然眼前一黑,鼻子还没撞上迎面横过来的那人,什么尖尖的东西已经抵在了腰上。

    “不许出声,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

    扯点题外话:

    这几年新海诚在国内蛮火的(虽然一直很火,但《秒5》《言叶之庭》等等作品的人气确实败给了《你的名字》)。最近正好和一位专门研究Love Narratives的日本学者聊过新海诚的电影,他很喜欢用大和民族根深蒂固的佛教信仰来诠释。《言叶之庭》里暗示“禅”的日本庭院、《你的名字》中明显的因缘宿命论......这些许多影评都爱提及,但并不是他研究的重点。这人将大半生的学术生涯都贡献在东亚爱情里的“空”、“无”、“瞬息万变”(是的,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佛教中有【缘起性空】,道教中有【以无为体,以无为用】,这些无意间影响着东亚文化的方方面面。

    这与西方爱情动辄“真爱永恒”是大相径庭的(想一想,还真是哦,动不动就destinyforeverone and only...)因为西方文化根源的希腊哲学beautiful=good=truthful=eternal,这与基督教中的singur truth+strong will+passion=true love(love that leads to "sacred space"...他们认为人类的爱情来源于上帝对人的爱,是无私的极致的永恒的)。

    不心又扯远了哈哈...网上很多人,新海诚的爱情是孤独的,恋人之间总存在一种无法跨越的横沟——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距离存在的意义便是用思念去填补。

    老头的意思是,东亚爱情中这种淡淡的忧伤~其实是来自于我们心底里认为的一切都是变化的,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

    “If we want to think about, talk about, or experiehe most authentic feeling of love, it is best described ively, that is, in the moments of yearning when lovers are apart.“

    随便瞎聊~不代表个人观点。PS:贵树是《秒速五厘米》的男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