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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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因出了洗手间后没有见着莫文滨,电话过去没响两声就断了,再过去已是关机。

    她觉得有些蹊跷。刚才不是好了在门口等?

    冷因回到展厅门口,解释了半天人家才放她进去找人,可是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也没看见他人。

    难道莫文滨已经上车了?刚才他是在车上等她吗?不管了,去找找吧。

    莫文滨的车子停在地下车库。

    冷因按了电梯,门一开里面满到挤不进。她转身走进楼梯间。

    “是谁派你们来的?”

    莫文滨的声音。冷因一怔。

    楼梯间有两道门相对,一道连着酒店大堂,一道连着安全出口——莫文滨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冷因屏住呼吸,悄悄踱步过去。

    “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

    “不论是谁派你们来的,那人肯定不了解我。因为了解我的人一定会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做出你们所要求的事情来。”

    “所以你是不答应了?兄弟,你还年轻——才三十岁吧?有老婆孩子没?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他们想想吧。真要被逼得进去了可就不好看了。你看看你现在穿的也是名牌,开的也是豪车,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我敢包票你进去后蹲不到一年就得妥协。既然结果都一样何必受这个罪呢是吧。”

    莫文滨没有话。

    “今天不见红,就是口头来劝劝你。你再好好想想吧。要是再想不通就没法保证给你吃点皮肉苦了。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别哭爹喊娘的太难看。”

    等到那几个穿黑西装的人下了楼梯走干净了,冷因才从二楼的楼梯拐角处走出来。

    “什么事情?”她掐着声音问。

    莫文滨抬头,“你都听到了?”

    “没有。”

    “那就别问了——和你没关系。”

    上车后,莫文滨叹了口气:“我觉得吧,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事情。”

    莫文滨把冷因送到工作的地方,而后直接回了家。

    连续订了一周凌两三点的外卖,这天晚上,莫文滨终于等到了宋岳。

    莫文滨接过外卖,叫住将欲下楼的宋岳:“你等一下。”

    宋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门口一身家居服的干净男人,男人身上还飘着宋岳第一次在这个门口见到他时的、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这是你今晚最后一单了吧?”

    “是。”

    “进来坐一下吧。”莫文滨没给宋岳拒绝的余地,直接留了个门走进屋,边走边用宋岳能够听得见的声音:“你或许想听听我和冷因的事情。”

    宋岳进门后的第一印象就是空,原来300平米的大平层是这么空,空得难以捕捉到家的气息,空得他一眼就看见了墙角的三角钢琴。或许是冷因曾在这里出现过的原因,即便是第一次来,宋岳对这间屋子竟有一种诡秘的熟悉感。

    莫文滨把外卖随手搁餐桌上,见宋岳盯着钢琴,问道:“你听过她弹琴吗?”

    “听过。”

    “好听吗?”

    “好听。”

    “你觉得她弹得怎样?”

    宋岳微微摇头,“我不懂钢琴。”

    莫文滨听了轻轻的笑了笑;不是蔑笑,是慰然的笑。

    莫文滨招呼宋岳来沙发上坐。茶几上泡了大红袍,又是大红袍。

    宋岳没坐。

    莫文滨:“没关系的。”

    宋岳还是摇头,“我身上脏。”

    莫文滨站起身,“那我也不坐了。”他弯腰从茶几底下摸出烟,问宋岳:“抽烟吗?”

    宋岳点头。莫文滨:“陪我去阳台上抽一支吧。”

    莫文滨点上烟,火机递给宋岳。

    阳台很大,视野开阔。阳台与客厅整个相通,客厅光透过玻璃落地窗将阳台照得亮堂。

    莫文滨深深吸了口烟,烟草过肺有些辛呛,硬忍住才没有咳出声。

    莫文滨在心里暗暗的笑自己:你这是何苦?

    他该以什么身份和这个男人话?师兄?兄长?为什么感到一丝摸不着缘由的心疼?

    从何讲起呢?从头讲起吧。

    *

    KTV楼梯间,琴子抱头痛哭。

    她的德国男朋友今晚来跟她告别了,明早的飞机飞回德国。如果能称得上是男朋友的话。

    “别哭了啊。再哭不好看了。”冷因用纸巾心翼翼的擦去琴子眼角已经混了眼妆的泪,黑压压的一糊,“他还在外面等你呢。”

    琴子:“我不要去见他了。”

    “最后一眼也不见了?”

    “不见了。”完又闷进胳膊哭了起来。

    冷因叹了口气,把她抽抽搭搭的身子环在自己身前。

    琴子问:“人是不是总要分开 ?”

    “是啊,”冷因答,“除非两个人一起老死,但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嘛。”

    “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

    “是啊,为什么呢……”冷因自言自语的喃喃。

    外面有歌声传了进来,似乎是最近大热的《散就散》,情深意切的,撕心裂肺的,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

    是啊,为什么呢。

    *

    临走前,莫文滨:“我听过你的事,我可以帮助你。”

    不出意外的,宋岳答:“谢谢,不用了。”

    莫文滨没再坚持。

    宋岳走后,莫文滨把外卖装盒收进冰箱。他今天本就没有食欲。

    莫文滨从恒温酒柜里拿出一瓶旧世界的年份酒,倒了半瓶进醒酒器。莫文滨望着红得发黑的老酒,发着愣自言自语道:“你们两个,有些地方,真的是很像啊。”

    宋岳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这边还没睡下,云南那边已经起床了;宋岳上楼前接了一通刘平的电话。

    “已经找到买家了。”刘平。

    “需要我回去一趟吗?”宋岳问道。

    “不一定,我先弄着看看。”刘平顿了顿,问他,“你真决定了?”

    宋岳没有迟疑,决定了。

    “也是。老房子放着也是放着,而且越来越不值钱,还不如早点过户给别人住起来。”

    “那行,没别的事我就去办了。”

    “谢谢你了刘平。”

    挂了电话,宋岳开冷因那条信息:回来时务必把我叫醒。

    宋岳在601前转了转手机,还是忍住没敲她房门。

    才没走出几步,门里传来带着迷蒙的一声:“不许走。回来。”

    宋岳笑了,站定了脚步等她开门。

    门一开,冷因带着一身睡气软绵绵的扑进他怀里。

    “别,我身上脏。”宋岳把她拎鸡似的拎开,“你怎么不睡觉。”

    “好久不见你了,想到睡不着。”声音黏糊糊的。

    “多久?一天半、两天?”宋岳叹了口气道,“你这样不行啊。”

    “也是,”冷因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来日方长。”

    “你等我一下,我洗个澡就过来找你。”

    “好。快点,不然我就睡着了。”

    “那……”宋岳顿了顿,,“你别等了,直接睡吧。”

    冷因靠在门边,看着宋岳,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琴子的事,方才的梦,搅得她心忧忧的。

    冷因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

    宋岳走后,冷因没锁门。她坐回床上,将自己在被子里裹得像只粽子。

    冷因撒了个谎。其实她不是没有睡觉,不是想他想到睡不着。——她做了个梦,离奇的梦。不是噩梦,却令她浑身发凉,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

    梦里只有白皑皑的雪。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白得太过一干二净,白得彻骨。

    没有宋岳。

    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想着的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回来。

    赤着脚,在雪地里蹒跚而行。

    没有风,好安静。

    不知什么时候,莫文滨站在远处的山头,对着她笑。一身洁白,是雪,是羽毛?忽然的,变成一只杜鹃鸟,无声的扇着翅膀,没有掀起一点点雪,那么干净的飞向天宇。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