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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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文祥最近回国了?”

    咖啡厅很安静,衬得大街上怪风刮得鬼哭狼嚎。又有台风要来了。

    一接到莫文滨的电话在楼下,江倩就猜到他是来提这件事的。

    只是莫文滨的样子叫她大吃一惊——上回家庭聚餐后就未见,莫文滨怎么伤成了这样?整个颈部都被白色的纱布裹了起来,显得头大得不自然,脸色也如涂了面粉般煞白。

    江倩以为那些人最多拿坐牢威胁威胁……竟然真下得了这般狠手?

    “真是他们弄的?”江倩又问了一遍。

    “都了是我乱闯红灯出了车祸。”莫文滨皱了皱眉,似乎很不乐意她再追问。

    莫文滨不再看她,微微低下头,咬着吸管,口口的吮着一杯加了奶的冰美式。江倩盯着奶咖色的水面一点一点的下移,忘记了要回答他什么话。

    “那天我看见史老师去听因弹琴了,”莫问着抬起头,看着江倩道,“是你叫他去的吧。”

    江倩不可置否,点了点头。

    “我就问你,你是真心想帮因,还是只是为了求我——”莫文滨突然半捂住嘴,“我的。不该用‘求’,你别介意。”

    “不介意,”江倩摇头,咬了咬唇道,“都有。”

    “那你是真的大可不必。”莫文滨用吸管搅了搅冰块,声,“我和东哥什么关系?我不会害他的。”

    江倩心一抽,顿了顿,:“别喝了。”

    “天还没黑呢,”莫文滨,“再了,我现在炒美股,晚上不睡。”

    “我的不是这个。”江倩自己也有喝咖啡的习惯,所以并不担心,只是近两个月都没再喝了。她:“你身上还有伤,咖啡因不宜和药物共同摄入。”

    “哪个庸医告诉你的?”

    “你没学过生物?”

    江倩又:“而且会造成伤口黑色素沉淀,留疤。你自己看着办吧。”

    莫文滨狐疑的看了她两眼,乖乖放下了咖啡。

    莫文滨把咖啡推给江倩,“你喝。”

    江倩又推了回去,“不喝摆着,干嘛给我。”

    莫文滨谴责一句“浪费”,接过咖啡,没有再喝。他问江倩:“你就这么怕东哥出事?”

    江倩没法回避这个问题,她的担心已经写满在了脸上。她胳膊肘撑在桌上,双手摁着太阳穴,难得散下的头发并不动人的遮住了脸,像是呜咽着:“可我也不想你受伤啊。”

    莫文滨身子一顿,也跟着叹了口气,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这里曾经是个奶茶店,后来拆了改建成一家韩式咖啡厅。

    咖啡厅主暖色调,木桌木椅,间或一盆绿植、一只泰迪熊,森林屋一般温馨。这里很安静,背景音乐低得近乎听不见。今天是周末,好几个穿校服的学生套着大耳机在刷题,莫文滨扫了一转,有托福雅思、有5年高考3年模拟,都是厚厚的一摞,一人一张桌子,互不干扰。

    他们当时可不是这样;至少他不是。

    一放学不是约去“红警”、“星际”,就是带女生来喝奶茶、吹牛皮。奶茶店墙上贴着头染得像个糖炒栗子的港台偶像海报,永远放着情情爱爱的流行歌曲,声音大得响彻整条街,生怕街对过的行人注意不到。

    也有不喜欢喝奶茶的,比如孟旭东。但东哥会和他俩玩。

    男孩子都天生好斗,不论什么游戏总玩不过两三局,因为莫文滨一定会和孟旭东杠起来。孟旭东大他们俩五岁,江倩又永远站在莫文滨这边,每每就变成一个大的对俩的。孟旭东总归是那个谦谦君子,在莫文滨的张牙舞爪下免不了受过几回伤。

    孟旭东不和土匪讲道理,转去指责江倩不帮他帮土匪。这个时候,江倩就会哭红了鼻子,对胳膊上被抓出血的孟旭东:“我也不想你受伤啊。”

    时过境迁,人没变,话没变,话的对象却变了。

    莫文滨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这句话:“江倩,你是不是跟孟旭东好上了。”

    *

    宋岳临出发前的这个周末,本来计划好了和搭档去塘朗山徒步,没想到气象台播报有台风登陆,只得临时改去了一家室内攀岩馆,就当半玩半拉练了。

    一声令下,两个身影火箭一般射上岩壁;脚还没踩稳,手已经伸向了更高的支撑点。那架势用壁虎游墙形容一点不为过。宋岳搭档叫做韩一龙,动作利索得叫人看了眼晕,宋岳相比之慢了不少,但步子跨得更大。一时不分上下。

    两个人都短头发黑背心,但想要区分开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冷因绝对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韩一龙个头不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后肩骨的地方还有一块狰狞的瘢痕,是时候油锅烫的——他们家祖传卖潮汕油炸粿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吃胖,反而精瘦精瘦的。

    宋岳呢,背影颀长、黝黑,身高摆在那,流了汗、像条滑溜溜的巨型泥鳅;管他泥鳅蚯蚓看在冷因眼里都是帅的。每蹬一步那细微到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传进她耳中都如心跳的韵律般稳当。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登顶拍下铃铛,底下观摩的人忍不住鼓起掌来,正在给别人系安全绳的驻地教练朝他俩吹了声口哨。

    看着宋岳一拉安全绳,蜘蛛侠似的滑到地面,冷因升起一种不出的自豪,硬忍住笑意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红绳。

    “弟妹!”韩一龙喊着跑了过来,“我和他谁更快?”

    宋岳还在解身上的绑绳,一抬头正撞见冷因的目光,额头上滚下两滴汗,湿发翘得乱七八糟,嘴角斜上去30度。

    冷因莫名被这幅邋遢模样撩到了,赶忙转移视线,看着韩一龙一本正经的:“你动作快。”

    宋岳听见了,边往这儿走边:“睁着眼睛瞎话。”

    韩一龙大笑着:“人家这是懂礼貌,回家了指不定怎么夸你呢。”

    冷因从包里拿出干毛巾递给宋岳。

    韩一龙见了趣道:“你看你看。哎我只能自给自足了。”着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印着卡通图案的毛巾。

    宋岳一边擦汗一边不以为然道:“你还眼红我?你这毛巾是儿子的吧!”

    冷因记得宋岳过,攀登中的搭档关系至关重要,因为在极限的生存环境下,两个人的生命是捆绑在一起的,所以需要充分的了解、信任、包容。

    看着他们相处融洽对她来也算是不放心中的一点点慰藉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台风可能影响交通的事。

    “反正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韩一龙,“我先回去了,家人等我吃饭呢。”

    宋岳问他:“都通了?”

    韩一龙拍拍宋岳肩膀,“通了,放心。”韩一龙转向冷因,要和她握手,意识到手上汗津津的又赶忙收了回去,“差点忘了。”

    “没事。”冷因大大方方握住了他的手。

    韩一龙笑着:“弟妹放心,人一定给你完完好好的送回来。”

    冷因也笑着点头。恍然间,有种送别远征军的错觉。

    韩一龙走后,宋岳问她:“你玩不玩?”

    “我?”

    没等冷因反应,宋岳拉着她手腕走向岩壁:“我教你。”

    “诶你等等!东西还在那呢。”

    “没人拿,”宋岳,“我看着。”

    宋岳三下两下给她把绳子绑好了,还弄了点防滑粉抹在她手上。

    冷因朝上看了看,“就……往上爬就好?”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

    “你爬啊。”宋岳笑。

    他今天干嘛总这样笑?冷因别开脸不看他以免分心。

    冷因尝试着抬起一只脚,踩住一个支撑点,向上蹬了蹬。没稳住又落下来了。

    “哎你要先用手啊。”身后的人不耐了,抓起她的右手放在右上方一个粉色珊瑚状支撑点上,“傻不傻。”

    “我想跳上去抓上面那个嘛!”高处的支撑点看起来更大更好抓。

    “心气太高是很危险的……”宋岳贴她耳边低声道。

    宋岳站在她身后,抓着她的那只手还没放开,手心滚烫,两人近得几乎贴在一起,刚运动完的身子热气喷喷的;再一张口话,她全身骨头都要酥化掉了。

    ——拜托!你难道没发觉这样的姿势和我讲话也是很危险的吗!

    宋岳当然发觉了,不知好歹的挑逗的轻轻搓了搓她手背。搓得冷因全身浑身跟通了电似的一颤。

    “走开。”冷因掉他的手。

    “教你还不乐意。”委屈巴巴。

    “爬个墙谁不会啊,”冷因转回头瞪他一眼,“你走远点,在这儿我浑身没劲。”

    “一会儿不许在下边指手画脚的听到没?”

    宋岳气笑出声,听话的退后两步看着她试探着往上爬。

    冷因力气不大,但是身子轻,加上她那股恁劲,快到顶的时候眼见着腿和手臂都抖起来了,还是咬着牙一口气上去了。拍响了铃,朝下傲慢一笑。

    宋岳大度的回以一笑。他很明白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冷因十有八九不知道怎么下来了。

    冷因也是当即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笑容僵在脸上逐渐消失。腿肚子已禁不住颤抖,但又不乐意向宋岳求助。

    就这么僵了会儿,脚下陡然一滑,整个人隔空掉坠!冷因吓得闭紧双眼,紧紧蜷住主安全绳,等待即将到来的自由落体。

    宋岳看见她脚滑的瞬间心脏停了一拍,但马上意识到这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室内攀岩馆,身上绑着十二分安全的安全绳。更何况室内攀岩正确的下落方式就是直接跳下来,只不过这傻子不知道而已。

    安全绳将她以正常的速度送回了平地,宋岳早已候在底下伸手把她接住,感慨着:“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冷因已经没有精力翻他白眼了,毫无抗争精神的落进了他的怀抱。

    这一爬再一吓,冷因自己也是大汗淋漓,也就无所谓宋岳这个又欠扁又汗流洽背的“接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