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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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今天双更,54一会儿就发。

    冷因街头走到巷尾,只看见了一家便利店,还不巧的关了门。

    可她又不想回去。

    火锅店里暖洋洋得人心闷,不如吹着古街巷的穿堂风。

    冷,但清爽、透彻。

    街上行人很少,灯光很暗。

    冷因身后是一家藏族土特产店,门口的标牌上写着冬虫夏草、藏红花之类她买不起的东西。店里坐着一位瘦瘦的藏民,头顶大红色大毡帽。藏民身穿绣花背心、戴彩石耳环,因而可以断定是个女人;黝黑的瘦脸上一道道沟壑,所以是位长者。

    不得不借助穿着扮和面部特征,才能够辨认出性别、年纪。

    病症像是一夜之间恶化,毫无办法。

    二楼是一家酒吧,木窗大开,飘出歌声。唱得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吉他伴奏和沧桑的嗓音,让冷因回想起前几日晚上在峨山酒吧里听见的《一生所爱》和《橄榄树》。

    她对着空荡荡的石板街哈了口气。哈出的白色雾气在头顶红灯笼的红色幽光下缓缓弥散。白气中,仿佛又是火锅店里干杯时的笑颜。

    当然,不是妒忌。相反,她很开心,由衷的为江倩开心。——因为江倩的个人能力,给予她十足的底气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甚至可以不必在意孩子的父亲。

    然而她自己呢?是那么害怕辜负和连累即使是自己的血肉。——她的童年已经破碎了,她不能再给自己孩子一个破碎的童年;如果此生就是这样了,那她宁愿一辈子也不结婚、不生子。

    可是倘若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是不是也同时意味着,一开始便不配拥有爱情。

    于是开心的同时,怎么能不压抑着落寞、迷惘。还有,对自己深深的责难。

    “原来你在这。”

    宋岳忽然出现在路边一排黑漆漆的摩托车后,把她吓了一跳。

    “你出来干嘛?”

    “不放心你啊。”

    冷因四周看了看,“这里晚上不安全?”

    “倒不是——”宋岳,“这边晚上野狗多,专门盯你这种面相慈悲的女游客。”

    宋岳的真是野狗,被冷因误会成了双关,兀自白他一眼。

    宋岳耸耸肩,“不信算。”

    冷因问他:“单买了吗?”

    “买了。”宋岳挑眉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出来买单的?”

    “刘平开一天车了,换我也不会叫他请客的。”

    宋岳笑了,:“还是你懂我。”

    “得了吧,我哪里懂得了你。”

    宋岳听出她语气中的怪味,也知道她独自站到街上来吹风必有心事。

    隐隐约约感知到什么,但不确定;正思忖着怎么询问,冷因先开了口。

    “大理双廊的时候,你和江倩聊了什么?”

    宋岳一愣,原来她一直想的是这个?

    他和江倩聊了什么?有聊什么特别重要的话题吗?短路了般,一下子想不出来。

    “……没什么吧。”

    “聊那么久,”冷因微微侧过脸,“没什么?”

    “真没什么 。”宋岳随口道。

    没想到这么一,反倒叫面前的女人上了心。

    “有啥就嘛,”冷因看回面前的街道、便利店紧闭的木门,声嘟囔了句,“干嘛这样。”

    宋岳不喜欢她问话中的咄咄逼人、阴阳怪气,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刚想她两句好好的闹什么别扭,突然间就想起来了。于是反问冷因:“你要出国?”

    这下,换成冷因一怔。

    宋岳又问:“这个江倩是谁?她怎么会知道你要出国?”

    原来,他们真的没聊那个她担心的话题。

    宋岳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江倩父亲是谁,不知道江倩已故的好友是谁。

    见冷因闭口不言,宋岳当她默认了。

    他严肃起来问道:“所以是真的?之前怎么不和我讲?”

    “讲了啊,昆明的时候。”

    “可你没出国。”

    “了。”

    “没有。”

    宋岳十分笃定。“有的话我不可能不记得。”

    冷因不以为然。“谁知道呢?刚才不是也没想起来。”

    “不是想起来了吗?”

    “反正你也没上心。”

    “谁我没上心?”宋岳有些不满,“为什么总我不上心。”

    冷因沉默了。其实她心底里明白,不坚定的那个人分明是自己。从头至尾,都是自己。

    “今晚谈谈吧。”宋岳,“出国的事。”

    冷因望着脚下,:“没什么好谈的。”

    宋岳“喂”她一声,“干吗啊你——怎么了?”

    “你决定去登山之前,也没有和我啊。”

    “这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冷因抬起头,对上宋岳的目光,“因为你是男的,还是因为你从那什么学校毕业的,比较能干?”

    宋岳拳头在夹克口袋里拧了拧,又松开。

    这时,宋岳电话响了。应该是刘平,宋岳回有点事,很快就回去。

    冷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难过,很难过。莫名其妙的难过像香格里拉冷凄凄的夜,从四面八方压上来,快要把她吞灭了。

    宋岳挂了电话,冷因接着道:“今天在车上,只有我不知道你那学校。吃饭的时候,也只有我一个人听不懂什么藏语,不懂墙上那个画,还有画上的、那个什么……佛。”

    “是不是特别蠢?特别没用?”

    “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就不该期待什么成就,不配拥有——”

    “够了!”宋岳喝止了她。

    是不是……就不配拥有爱情、婚姻、家庭……

    是不是……

    “宋岳,”几近哽咽,“我是你女朋友,可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宋岳心一疼。“哪有谁是一下子就了解的。”

    “你没懂我意思!”冷因,“很多事,我不问,你根本就不会。”

    尼泊尔联系不上你的那几十个时,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那种终于拥有了什么,却要提心吊胆它再次抛下我而去……

    然后,又是一个人。

    宋岳看着她黑如墨又仿佛在颤抖的双眸,瞬间明白了她的所指。他叹了口气,:“不,是真怕你担心。”

    “那以后呢?”冷因望着他,“以后你能保证什么都,什么都告诉我吗?去什么地方,登什么山,多危险……”

    宋岳别开脸。

    突然间,凌乱的记忆涌上脑海。

    宋岳想起多年前认识的一位前辈,自己只要一天登山,就一天不恋爱,因为一旦恋爱,便有了牵挂、软肋。又想起马卡鲁大本营的黑,用藏语的那句“我不结啊,不敢结啊”。还有临行前,韩一龙在酒店里和他,每回登顶下撤第一件事就是和儿子电话,还最最荣耀的事情就是听见儿子自己爸爸是英雄。

    终于明白,前辈的话,黑的话……韩一龙的话,他想要明白,却不愿也不敢明白。

    前夜,当冷因告诉自己月事推迟了的时候,作为男人,他竟不是欣喜翘盼,而是怕了、懦弱了。

    一个自身难保、一无所有的人,不配承担幸福所带来的责任。

    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开始便不配拥有爱情。

    “对不起。”太多的情愫压上心头,只剩下这苍白的三个字。宋岳低哑着:“我不能保证。”

    冷因心一凉。“你别忘了,昨天在山顶上,答应过什么。”

    昨天!竟然是昨天!

    但是感觉那么遥远。

    宋岳被一击中了痛处。手指骨节拧得硌硌闷响。

    看见对方沉默,一股委屈哽住喉咙。冷因转身,大步离去。

    宋岳追上,一把拉住她手。“你上哪?”

    冷因大力脱开他,自顾自仍往前走。“不想和你话。”

    “刚刚……不是那意思。”他有些急了。

    “我管你什么意思。”

    “我——”

    冷因猛一回头,断宋岳不论要的什么:“能不能让我自己静会儿。”

    宋岳站住了。

    昏黑的阒然的街上,对峙数秒,宋岳:“那我明天走了。”

    刹那间,她意识到,宋岳来香格里拉,只是为了自己。

    明明痛到发抖,还是不得以饶人。

    “你走好了。”

    “好。”

    完,宋岳转头离开。

    两人话的这段时间里,土特产店不知何时关门了。整条古街上,除了几家酒吧门窗前挂着冥暗的大红纸灯笼外,再没有什么街灯了。

    世界,像被潮涌的泪水,顷刻间浇灭了。

    宋岳步子一如既往迈得很大,身影很快模糊在了拐角某条黑幽幽的古巷里。

    冷因孤零零的站在街边,好一会儿,才发现灰色大衣下的自己已被冷风吹得浑身乱抖。脸颊下颌一片湿漉漉、凉冰冰,才发现脸上淌满的泪早已被西南风吞噬得一干二净。

    然而,他一次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