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鬼头鬼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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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我还以为你病的多重呢,害我吓得早膳都没用,就直接往你这儿跑,没想到上的劲儿还不”

    苏翊两颗灵动的眼珠子呼扇着睫毛,硬顶着推劲儿往陆鹤川的脸上深看了几眼,瞧着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心头压着的大石轻了几许。咋了咋嘴,下结论道,“嗯,应该死不了。”

    “死?你这种祸害还弥留人间,我怎么可能会死!”猛地一挥,陆鹤川晦气的推开了苏翊压迫过来的身子。

    忽而,‘死’这个字眼闯入心房,蓦然陷入悲凉,“况且,那么多人就盼着我成就大业,一雪前耻,眼看大捷在望,即便我有心赴死,他们,又怎么可能容我去死。”

    “他们?”苏翊敏的逮住了陆鹤川话中的字眼,眯眼追问,“是打算依附你上位的那些阴邪奸佞,还是那伙居心叵测的黎国人?”

    “有区别吗?”陆鹤川面露惨笑,眼神涣散失焦,“在他们眼里,如今我最有价值的,便是这无可替代的身份”

    一听这话,苏翊入鬓的剑眉攒了紧,看陆鹤川的眼神更多了几分迷惘。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要执着于此,山高海阔,天地之大,何处容不下你,偏要与他们这些魑魅魍魉玩什么鬼蜮人心,不把自己折腾个遍体鳞伤才怪。”

    “遍体鳞伤那也比行尸走肉要强,”陆鹤川慢慢收紧盖在锦被下指,惨笑不减,出神喃喃。

    “这命运就像一张魔性的大,非要把我住不可,自打出生那日,我就失去了可以选择的会,除了像如今一样,失了人性,修炼成这魔中之王,令所有人忌惮,其余,我再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什么叫无路可走!起来,我最讨厌就是你这副哀天怨地的死样!”一起这事,苏翊就气不打一处来。

    “天下除了大卫,多的是活人的世外桃源,蓬莱的仙岛,东海的瀛洲,既是有传必不会是空穴来风,再不济,你找个杳无人烟的山头躲起来,一了百了,他们还真能掘地三尺不成?”

    “你想的倒美哪来的山头能真的与世隔绝”陆鹤川又是一声轻嗤的闷笑,让人分辨不得,他究竟是笑苏翊无畏的天真,还是笑自己可悲的执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酣睡,旁人干不出来这种事,他陆傕钧却能。他可是亲传禁中那位疑心生暗鬼的功力,如今既已知晓我的身份,是断没有回寰的余地可讲。不是他死,便是我殇。”

    话及此处,苏翊便知自己再什么都是白费口舌,跟着冷哼一声,恢复了慵懒的模样,“算了,反正你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懒得再与你多废话。目下你什么打算?何时动身?你这病可要紧?”

    “怎么,昨日才大婚,今个儿就厌倦了?洛京城那是非之地有什么可念的,等到回去,你就没现在的舒闲日子可过了。”这么浑一通,虽然并未掰扯出来什么有用的,但陆鹤川的心境明显平复不少。

    似乎被身边的人传染,半倚在塌上的身子放松了不少,斜歪着头抵着靠枕,不复之前僵硬。

    “我自然是想多留一阵,可你不是重望在身嚒方才,雷义那厮,我可是瞧见了,不出半月,就得生出大乱子。”

    起些无关紧要的,苏翊又按捺不住乱动的脚,在陆鹤川的床头塌尾摸索起来,摸摸这,抠抠那,一会子工夫,屏风后面接连发出乒零咣当的异响。

    陆鹤川见怪不该,凝看着窗外,始终没回头,“生乱最好,就怕他不生乱。万事俱备,我若是他陆傕钧,可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会。

    从睦州到洛京城,大队人马行军最少需要五日,后日咱们便启程,在乾州住上几日,对外宣称我偶染急症,需要驻地养病,等大军赶上过了境,咱们再慢慢悠悠的启程不迟。”

    “千载难逢的会送死的会还差不多,”苏翊来回探看的身形一滞,旋身又在陆鹤川的床头边坐了下来,只不过坐的位置,有意无意,正好把屁股压在陆鹤川的枕头边。

    “乾州也不错,据有好几处人文盛景颇负盛名,我正好带着琬琰游山玩水一番,还有你那酒楼,我也得亲自去瞧瞧,若是你矢口诳我,我可是要不依不饶的。”

    闻见苏翊又提乾州酒楼,陆鹤川火冲的脑门立马又怒气上头,“我什么时候短过你的好处,先是汇贤居,后又是睦州城东的万亩良田,这些钱加在一起买下两座城池也是够了的,还要存心讹我贪婪无厌,忿类无期”

    “诶,你把话清楚,那是你自己愿意送给言儿的,可不是我强要来的!”

    苏翊避开陆鹤川的视线,极快的从其枕下摸去一个圆润腹宽的瓷瓶,塞到了后腰的革带里,神不知鬼不觉完成这一切,张狂的摆反驳。

    “再了,我为你行的方便,岂是这些身外之物能买到的。你就放心吧,我已服言儿,把你送来的东西都安心揣着,绝不可能再跟你见外的。”

    “见外只怕她现在对我,都不止是见外那么简单了,猜疑防备还差不多”起琬琰,陆鹤川眸光流转,黯然苦笑起来,话外弦音全是凄楚与无奈。

    “言儿她并非有意她只是”想起昨晚琬琰与他的那番话,苏翊越越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以鹤川识人的眼力,什么人在想什么,什么人是如何看他,他晃一眼即知,他在这和解释,不仅没有任何服力,反而是越描越黑。

    不如将一切交给时间,时间能证明一切。

    “我家言儿,性子温婉,最是善解人意,花开蒂落之时,她会明白的,到时候若非要还你个大人情,你可不能给我舔脸要了去。”

    “但愿如此吧”知晓苏翊没有肚鸡肠,反而拐过头来安慰他,陆鹤川心中一暖,也没再可以流露出显现于形的哀怨,勉强勾了勾唇,强打着精神,与苏翊接着玩笑起来。

    “可若是人情都送上门了,我为何不要,有你的殷鉴在前,我可不能甘心示弱。”

    “好你个陆鹤川!柴米不吃,油盐不进!”苏翊戟指佯怒,作势就要探前身子对其惩罚一二,但快要得的时候,又极快的侧转罢了意,一个纵身回倚到床尾,撩起额前的两缕墨发,很是倜傥恣意。

    “也罢,看你身子不适又嫉妒我成家立世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好生养着吧,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完,床头的火烛忽着忽灭,再次失节的诡异波动。

    陆鹤川松弛的阖上眼眸,感受着苏翊离去带起的一阵清风,薄平的唇角蓦然扬起,好似一尊谪仙误落凡尘,安然祥和,概无诡谲暗波。

    时节如流,岁月难居。

    来时还是盛夏时节的闷热天气,要走时,却是已谙初秋,透露出一丝丝萧索的滋味。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离家的鸿雁振翅于天际纵排一列,结伴向南,地上的人儿潇洒于滚滚红尘,悠哉暮北。

    一行华丽而又高调的马车队伍,慢踱在睦州北往洛京城的官道上,停停走走,时走时歇,丝毫不显着急赶路、回京复命的样子。一日算下来,脚程比最粗陋的牛车还不如。

    苏翊和琬琰还是新婚燕尔,挂着红帐,跟在队伍的最末端,除了留苏肃一人在黑曜的马屁后面,百无聊赖的赶着马车,其余人等都被打发走了去。

    两人躲在密闭的空间里,尝尽了多情儿女的柔情蜜意,全然不理会给马车外的单身汉造成的言语暴击。

    听着若有若无传进耳朵的旖旎声,苏肃直觉端坐于车前,无异于挨上重重酷刑。更可悲的是,祸不单行,本该在他身旁同进同退的丹月狠瞪了他一眼,直接寻了由头骑了马去。

    三日了,整整三日了,他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惹了爱拗脾气的佳人不快,他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他本就不算浓密的发际线,一定会被他薅秃了去。

    放眼向前,队伍中间的那辆青帐马车,襜帷大开,一直不停歇的传出轻言淡语,偶尔还夹杂着吱哇乱叫的怪声和谦卑道歉的语调。

    透过窗子向内望去,正是桑敬与穆大夫,恭敬的坐于吴承扬的下首,捧银针和书册,边得指教边往对方身上压腕落针。

    官道崎岖不平,车轮不时压到结实的泥块或路障的石子,不稳颠簸,稍有不慎,针尖就会往穴位一旁的皮肉上扎去。

    这两位医者加起来年岁已愈百龄,可即便这样,生疼作怪也不敢大张旗鼓。瞄着吴承扬的眼色心行事,生怕一个不留神惹了这位医仙传人不快,继而失了这学艺的绝好会。

    要知道,他们是足足磨了三日,才得此良,穆大夫更是豁出一张老脸,以去乾州探看久违逢面的儿子为由,硬蹭上了马车,如此得来不易,必不能前功尽弃。

    相较之下,最前面悬挂着层层厚实的荼白锦缎的马车,就安静多了,除了偶尔几下几不可闻的咳嗽声,一日下来,再也闻不见其他一点声响。

    或是睡着,或是静思,无人打扰,倒也落得清净。

    奕戎守在马车外,脾性较之在睦州时平和不少,见陆鹤川时常言语寥寥,神思倦怠,只当他是初感凉秋,身子不适,要给外面盯梢的人做出一番病重劳苦的假象。

    除了按时将汤药和饭菜送进去,再也不提传书魏子建,为他寻医的事。主仆俩相处起来,也跟着融洽不少。

    起码,在奕戎自己看来,是这样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