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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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棠最擅长的事情之一, 就是处理自己的负面情绪。

    如果没有这种技能, 她也不能顺顺利利地成长到现在。

    这让她在李嫣云电话时不仅没有显露出一点不对, 甚至还有空隙宽慰了一下对方。

    “有事情做不是很好吗, ”喻棠慢慢地道, 声音轻柔,“而且放着那位教授一段时间,怎么, 也还能算一招欲擒故纵。”

    李嫣云还在电话对面嘟囔,听到这话时, 本来声音闷闷的,反而笑了:“你怎么总能知道我想听什么话啊。”

    大姐实在心理郁闷,被母亲天天带着奔忙于各种所谓高雅爱好的兴趣活动, 一方面放不下朋友,还有一方面放不下心上人。

    第二天的北城下起了大雨,这通电话不咸不淡,却成了短暂的放松精神,轻松休息时间。

    喻棠在书房里坐着, 因为接着电话,没有带外置机器, 听到的雨声极其微, 顺着耳廓略痒。

    坦白,那句话其实不是客套话,如果可以,喻棠也希望她能有做不完的事情。

    不能闲下来, 因为一旦闲下来,脑子里就会不住地回放昨晚的场面。

    整整一个晚上,从最开始到最末,随机抽取一样地映进脑海中。无一处不让人觉得胸口发闷。

    只不过那明显就是奢求了。她只是孤身一个人,原本或许还有人会因为其他的心思,作出一副关切关心的模样,现在也什么都不剩下。

    喻展文最近根本没有找过她,听是在忙什么正事,但他嘴里的正事,喻棠根本不信是真正的正儿八经,只当对方又换了个辞找乐子。

    薄杉为人处世已经到了一个妥当的极点,今天早上托人送来了慰问品,不贵重,但全是对胃口的唱片CD,还有最近的一场钢琴大师的巡演。

    “薄总,谢谢喻姐,让您务必收下这个。”

    哪个薄总?

    被派来的人非常恭敬,喻棠的想法却是,她置身迷雾,没什么好被谢谢的。比起谢谢,可能更想要一个清楚一点的答案指示。

    “她,希望可以的话,您最好最近也减少出门的次数,以免……”

    以免什么呢?以免薄家家丑外扬?

    喻棠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柔弱温柔,善解人意,她自己清楚,但知道的人没几个。

    准确的,只有薄越一个。因为伪装得太好,她那位号称要忙正经事的父亲兴许只抓住了一点痕迹,但随着冷嘲热讽很快也就抛到了脑后。

    谜题太多,难免会带着影响心绪。

    她对薄家的恩怨毫无兴趣,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在脑海里回放那个场面。

    现场眼睁睁地看着薄越沦落到那个境地,如果是有仇怨的人,怎么也该觉得痛快。

    电话挂断,喻棠慢慢起身,从床前绕到桌边。

    她其实没什么秘密,抽屉里的东西空空荡荡。各种音乐书籍,私人物品,还有最上面摆着的一封信。

    喻棠凝视一会儿,抬手拿起来,食指和拇指捏住,本来已经做出了撕碎的动作,又彻底顿了下来。

    她的目光淡淡,终究是拆开信封,慢慢展开。

    其实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里面写的什么内容,根本不用多读。喻棠从来少有感情满溢而出的时候,但在刚刚对那个冷硬如石的男人不可自拔时,把秘密都偷偷地写了下来。

    如今看起来,非常地矫情。不仅过分文艺,而且看起来根本不可行。

    “……想和他一起去一次维也纳。”

    这是隐秘到极致的告白。

    那时候是没有希望,现在的不可行又是另一个方面。即便关系藕断丝连,昨天那一闹之后,她基本已经看见了关系走到尽头的结果。

    只要是个正常的掌权者,往往都自视甚高,薄父冷静下来之后,对她应当不可能存有任何的好感。这种情感无关她是无辜还是有意,纯粹是出于高位者的自我喜恶。

    信纸平铺在桌面上,她凝视了一会儿,心里还在茫然,又突然觉得不对。

    纸上的折痕多的有些过分,有几处已经被磨得极薄,看起来就差一点就会彻底破裂。而在自己的记忆里,这封信写完之后,被她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地扔进抽屉底,应该永远不见天日,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好像是因为频繁展开阅读而出现的痕迹。

    这跟她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那段经历一模一样,都是无处可寻的痕迹。

    只有现实告诉你,那确实是真实的。

    她脑子里出现的人选不作他想。

    喻棠枯坐了一会儿,忽然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把钥匙。

    不是任何房子的。

    如果得不到答案,那就自己亲自去找……而事情的起源,明明白白有一个必去的地方。

    正是白天大雨,街道上难得人烟稀少。

    她驾着车从车库驶出去,过大门时,保安大叔笑着开口:“好少见喻姐开车。”

    喻棠点了点头,回了个笑。

    她有驾照,是刚刚回国之后被李嫣云劝考的,但其实平时对驾驶没有任何兴趣,尤其是在失去一只耳朵之后,开车这件事于她更像是折磨。车是喻展文丢给她的,是旧车也懒得多管,喻棠也就真就除了要保养车时,再不多动。

    此时她装备得齐全,一路往着并不熟悉的道路开去。期间路过薄氏的大厦时目不斜视。

    薄越接到严正的电话,人正在收拾东西。

    “听你无家可归了?”

    明明都是计划里的事情,却被的有点贱兮兮的。

    薄越淡淡地:“我不仅无家可归,还心情烦躁,正愁没处发泄。”

    薄父惩罚人的方式这些年丝毫不变,以前是没收掉所有引起争端的东西,可能是钱,也可能纯粹是某一样他终以的东西,这次则是公司中的部分权力。

    “诶,别这样,我是来通知你,那个姑娘人已经顺利送出去了,让你接着继续操作就行。”

    薄越就由从善如流地道:“谢谢。”

    电话没有挂断,有人发来消息。他拿开看了一眼,目光微微闪烁,并不意外。

    薄阳和他一样的下场,甚至于因为自己把人坚持送走,受到的惩罚力度更大一些。收回去的权力,因为薄父身体不好,暂时一并归到了薄杉手上。

    “……我你爸也真的是个狠人,当初车祸那事儿,我一个局外人随便查查都能查回到你家头上,你爸就真的什么东西都查不到?出来没几个人信。”

    薄越漠然解释:“这就是他。”

    为了一个虚假的和平,甚至只是为了让自己面子上显的好看,或者是考验儿女的方法,各种理由都足够让他不去往下继续追查。

    “我猜,他可能查到可能是家里起火,就果断停了手。”

    薄越接着道:“反正我没有生命危险,而另一个受害者,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他就是这么看的。”

    “唉……世人只道薄律师优秀,哪里想得到里面的苦。”严正笑眯眯地感叹。他父母感情和谐,家里的独生子,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担忧。

    他们两个人认识也是结缘于法律。

    薄越并不觉得对方刻薄,他还轻轻笑了一下:“的不错。”

    “不过,事情都发展到这里了,”严正停了一下,“动手的到底是谁,你心里总归也该有答案了吧。”

    的确有,而且事实上,从肖柔出现的第一瞬间开始,那个人的迹象就没有断过。

    “当初肖柔第一次撞上喻一容,约她去那家店的姐妹是明显收了钱办事,嘴也不严,给点好处就招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她是给她亲弟掩护,试探试探,所以没怎么上心。”

    严正的吊儿郎当,听起来有几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意味,“毕竟,她看起来一直对你很好。”

    薄越收衣服的动作停了,他笑了笑,难得露骨的轻蔑:“不止是试探,她一直都想要我的命。”

    “我知道,那种好法,不就是捧杀么。”

    对你护短的架势,也从不遮掩,为的就是做给薄父看,做给所有人看。

    生活确实很苦,苦到对着喜欢中意的人,也得作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波澜不惊,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薄越游走在失控边缘,仅仅靠着唯一的期盼坚持着。

    计划到了最后的关头,他只等那个人继续迫不及待地动手。只有这样,才能找到昏迷已久司机愿意给人卖命的关窍。

    手机忽然又响了一声。

    薄越没有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看了消息,眉头还没松开,立刻停了所有动作,果断地抓起衣服冲了出去。

    “喂,喂,怎么了!”严正听到对面的动静,不可避免地追问。

    薄越面色很冷,动作极快,压根没有回复的时间。

    他雇了人保护喻棠,不仅如此,派去的人数也在持续不断地增加中。

    “喻姐出事了。”

    消息非常简短,却让长年累月心绪平静的人戾气骤然而起。

    喻棠倒在汽车的后备箱中,头脑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清醒,只是恶心想吐,被颠簸得相当难受。

    她想,所谓祸不单行,的大体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今天到的地方是北城山脚,自己的出事地。原本以为自己或许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故地重游,又总是在噩梦里出现,应该会觉得紧张或者难受。

    然而她仅仅只是下车略微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回忆,就觉得后脑一痛,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就只有黑暗狭的空间,和穿透耳膜的轰鸣声。心跳的飞快,手脚都被绳子拴住,怎么都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