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狭的空间里, 只有自己越发沉重的呼吸。喻棠试图发出一点声音, 却发现连嘴也被用胶布紧紧封住。运气不好, 连电影里经常看到的绑架漏洞都没有。
这样的空间, 要推断出是后备箱并不难。她的耳边轰鸣阵阵, 能听到极大的引擎声,几乎震得耳膜一起颤动,发呕反胃的感觉反复汹涌, 只有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她艰难地支撑着。
喻棠第一时间甚至试图接着脚的位置踹了踹后备箱的门,无果之后, 迅速收拢了动作,决定理智地保存体力。
无法大口的喘气,这让她只能频繁眨眼, 加重了鼻间的呼吸。细的灰尘在箱内漂浮,她努力控制生理性的泪水,然而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整个人随着车子左摇右晃,很快脸上一片湿润。
她自问平生虽然没做出什么大事业, 但绝没有与人结下过什么仇怨,因此绝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经历。
车好像是堵在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时间, 喻棠只能在心里根据自己出门的时间猜测了一下,觉得或许是遇上了北城的晚高峰,所以才总是走走停停。
可光猜到并没有用。喻棠以为自己不怕死。但真到遭遇危险的这一瞬间,她发现人的意志竟然是完全无法控制的。
这里回北城会经过一处收费站, 或许有被解救的希望,但那也该有点响动……
很明显,她现在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刚开始还算冷静的心绪,随着车身的动作越发无望。在这里她甚至听不清楚前座的任何声音,应该是驾驶座和副驾驶上的人有意控制音量。
来的人是为财?还是为别的什么?
不。喻棠眉头难耐地皱起,整个人缩成一团,憋回嗓子的咳嗽呛得眼泪更加汹涌。她很快在心里否定了前一种可能。
因为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她不过是尝试回到当初车祸的案发现场,试图找寻一点关于消失记忆的东西,却立刻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这明,她的动作在绑架者眼里,是有一定的威胁的,而且根据低调点,想来基本就与那出车祸相关。
可是,她自己明明就连车祸的一段记忆都没弄清楚。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要查的真相对什么人会有威胁,这就更加地不清楚了。
一切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和死循环。
眼下的发展,有很多的可能性……丢掉命,或者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但都是极端危险的境地。
所有的东西在危险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令人窒息的黑色中,有很多场景在眼前掠过,生病时的,喻展文的斥责和讽刺,好友的担心……最后一秒,却是薄越非常温柔对她投来地一眼,并不是她认知里的,蹲在地上,自下而上地望着她。
又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画面。
她茫然了一会儿,眼泪渐渐变得真切。
——放心,你肯定会好起来。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击入自己的脑海。车身一个紧急的刹车,喻棠的头随着惯性撞到后车盖,发出一声巨响。
“……了?”
前座的声音骤然变大,终于能抓住一点字眼。
太阳穴火辣辣的感觉却丝毫未停,喻棠几乎要昏死过去,然而求生欲让她选择了第一时间的沉默,她闭上眼睛,能感觉到车身动了一下,好像有人从前座翻到后面,试图观察这边的动静。
不能话,想动也动弹不了,思考也快要停止。
这种状态她绝不是第一次经历,不仅经历过,以至于到了一种熟悉的境地,而且——
而且应该有过很长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的记忆很多都随着她的恢复渐渐消失,最初的时候,明明还会做一点相关的梦……是什么呢?
脑子疼的几乎要裂开,且不是正常撞击会产生的疼痛,如同有人用针刺着你心口最柔软的弱点,让人不能动弹的同时,混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巨大的恐惧渗透。
不对……不对。
这些疯狂涌入脑海的画面中,无论是人和事件都完全不对。
“……没醒,你继续开,办完这事儿咱们就发了,可别出岔子。”
“前面那个交警岗亭注意着点……”
是道男声。
她混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下意识把身子躬得更弯,仿佛婴儿找寻安全感。
记忆彻底浮出睡眠的一瞬间,喻棠的眼泪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但情形让她咬紧牙关,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虽然记不住也没关系,但要是你能留有一点印象,就好了。”
薄越……
昏死过去的最后一瞬间,喻棠感到自己跌入一个巨大的黑洞。
很多质问得到了回答,但身体失去了全部的方向。
这样的大雨天,要伪装出交通事故非常简单,但同一个方式,是绝不能再使用第二次的,那样就会显得太过诡异。
偌大的玻璃窗前,立着的人拿着电话,冷漠地思虑再三,最后还是让人把人给送到郊区附近的医院。安排的心理医生早早就到了,试试深度催眠也未尝不可。
喻棠的生活节奏非常简单,除了工作,就是回家。今天根据消息,她应该是跟工作室了招呼,自己一个人驾车离开,也就是,至少到天彻底黑之前,都还有时间。
身后跟着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我等这个时机很久了,不能出一点差错,明白吗。”
后面的人便也唯唯诺诺地回答:“是。不过薄总,司机的家人那么处理真的好吗,当时不是跟他许诺,给了钱之后,还要保护家里人的安全……”
“这件事,是我去谈的,”那人明显还有点犹豫,他虽然跟了前面的人许久,狠下心跟着干了一票,但当时就已经以为是结束了,“留她们娘俩一命,送去别的地方或许也……”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落地窗前的人转过身,脸藏在黑暗里,显得诡秘非常。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尤其是我那位嘴上不谈,实际偏心到极点的父亲生病,主事的人暂时都在我的掌控内……”
她的手晃动了一下,手指捏着手机,快要泛白。
随着晃动的动作,很快从门口包上来两个人,把发话的人直接拖了下去,连同惊呼和惨叫都一并掐进喉咙里。
“你放心,家里人会得到你升职前往国外的消息,但在一切事情结束之前,”黑暗中的脸露出一半,英气十足,声音淡淡,“你不必再出现了。”
为人者,要侠气。父亲这么教她,但她觉得,这实在没什么意思。
尤其是当那个男人的所有都是为了自己铺路之后,更是如此。
她出生时身体虚染了病,如果不是母亲极力要留下她,或许那个不怎么喜欢女儿的男人当真就那么让她去了。可惜连母亲的爱她也没能享受太久,因为那个男人想要儿子,想要所谓的接班人,她竟然也就在薄阳出生后,成为了被永远忽略的那一个。
再侠气的人,久了,都会累积怨恨。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其实这个家根本没有任何正常人。
薄阳是个疯子,薄越也是个疯子,她也一样,只是病的程度方面不一样。
或许其他人从不那么觉得,但最的儿子再受忽视,受到的关注也一定是最多的。
甚至薄阳也一样,好歹也能收到训斥。一切到了她这里,除了一点无关紧要的任务,似乎就只剩下了服侍他。
你看,自我中心的父亲,养出来孩子也会受报应的。
薄越的出生几乎是众人瞩目,光芒万丈的。
她却只能在雨夜里,被薄阳一把甩开手,独自前往公墓为母亲献花。
这种情绪,驱使自己从那时候就恨透了其他人。
而万无一失的性格,也让危险来临时,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处理。
薄越或许是知道,当初病房里对方出的关于司机诡异行动的话有问题,所以婚约期间,才对喻棠保护得无微不至,但好在自己有耐心,总算等到对方和那个男人的一样的本性漏出。
可惜,喻棠还看到了更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让她从知道肖柔存在的一开始,就算撤离把他们两个人剥离开。
喻家没人关注的女孩子,对未婚夫彻底绝望,想要动手,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手握大部分权力。更不怕如果被薄父查到什么。因为昨天晚上那一幕本来就不该为任何外人所知,何况那个男人现在因为动怒,病情反而加重。
就好像当初那桩车祸,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和面子,对方竟然就真的什么都没继续往下查。
这让她更加后悔。要是当初计划能顺利成功,解决掉两个人,事后败露也无所谓。
因为那个男人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家有人进入监狱,让薄家在北城彻底蒙羞。
多可笑的原则。
没想到的是,两个弟弟的矛盾被彻底激化。那个姓肖的女人,倒是真有些本事能耐。
等到所有事情了结,他想要继承人,那就给他唯一的一个选择。
“没办法,谁让你命不好……”
薄杉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昏迷的女孩被捆得严严实实,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作风利落。
“没人挂念。”
不知道的具体是谁,可能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