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章 第076章 大结局1
这两人都只当铁锤是个姑娘,举刀冲过来的架势不像砍人,反倒像是在逗她玩儿,一边驱马还一边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她被吓得哇哇大叫的场面。
然而,铁锤一个飞身,挥剑唰唰两下,那两人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
“呃嗬!”
古怪的咕噜声凝聚在两人喉咙里,举着刀的缓慢落下,换成了捂住脖子的动作。
下一刻,血液喷溅而出,两人齐齐倒于马下。
对面的胡人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看向铁锤的眼神不再是嘲弄和戏谑了,完全没有想到。
这么一个瘦弱的姑娘,竟然还挺厉害。
“妈的。”眼看着清清被仆役背着上了山,头领咒骂一声,向身后的人怒道,“把她给我杀了!”
这句吼叫声如洪钟,不远处的白檀听见了,下意识想要过来拉铁锤。
铁锤却凶她:“你怎么还在这儿?难道准备让老张给姐接生吗?还不快去伺候着!”
白檀一愣,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知道铁锤是不想让她送死,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铁锤身陷险境呢?
夫人那边也的确需要照顾,一时间,白檀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檀姨娘,你还愣着干什么?”半山腰的老张焦头烂额地喊她,“快过来,别让铁锤姑娘分心。”
“听见没?别在这儿碍事!”铁锤撂下一句,提剑与面前的三人缠斗起来。
那三个人亲眼看着两个同伴轻敌的惨状,自是不敢托大,一招一式都奔着要命的地方去的。
可铁锤身形灵活,招式凌厉,三人联竟然都打不过她。
胡人头领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会儿功夫,铁锤已经杀了他下五个人!这姑娘什么来头?
眼看着清清已经隐蔽在了夜色之中。
山上路途崎岖且尽是茶树和木林,若不及时阻断他们的去路,再想找玉玺就难了。
不过,那女人好像快生了
胡人头领眯起眼睛,不再让身后的人上前。
而是一夹马腹,缓缓踱到震前,解开身上乌黑如墨的披风,语气冷淡而残忍:“姑娘身不错——我来会会你!”
骏马扬蹄奔来的瞬间,里的长鞭也毫不留情地向铁锤甩来!
铁锤猝不及防,被劈中左侧肩膀,火辣辣的痛感从肩膀瞬间蔓延开来,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又是一鞭落下,铁锤连忙侧身躲避,鞭子紧擦着她的侧脸落下,在地上甩出震天的巨响。
堪堪躲过一记,连喘息的会都没有,下一鞭又紧接着落下。
铁锤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竖起耳朵听着鞭子撕破空气的声音,凭着本能躲避。
可不管她走到哪里,那鞭子就跟生了眼睛似的,紧紧粘着她。
没一会儿她就累了,脚尖轻点,站在马车顶上。
胡人头领却狠狠一鞭劈在她脚下,直接将马车给劈成了两半!
这个人好强!
铁锤眯起眼睛,隔着朦胧的夜色望向领头的胡人,想要判断他的身份。
可惜起风了,月亮被云遮住,天气阴沉了下来,只能看见他极具特色的长相,根本分辨不出在哪里见过。
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要对她们赶尽杀绝。
铁锤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打不过他,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阁下是什么人?”铁锤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不知与我家姐有什么仇怨。”
胡人刚刚那几鞭子抽的她毫无招架之力,不由得又找回了几分逗弄幼生物的快乐,仰头笑了起来。
“我乃犹耶部特勤犹耶相率,与你家姐无冤无仇。”犹耶相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话到这里,铁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这儿。”铁锤已是在强撑,硬着头皮,“我家姐临盆在即,犹耶特勤能否行个方便?”
犹耶相率玩味地瞧了她一眼,把玩着里的鞭子:“我若不肯呢?”
话到这儿,已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铁锤神色一凛,竖起宽剑,纵身跃起,声音清冽透彻,如金似玉:“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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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影矫健,速度极快,在起风的初秋夜晚,如鬼魅一般,顷刻间闪到犹耶相率跟前,近身攻向他。
宽剑闪着寒光从犹耶相率眼前擦过,他急急后仰,不得不下马迎战。
长鞭柔软且雷霆万钧,远攻时无人能敌,近处却漏洞百出。
可犹耶相率身形英武,力大无穷,即使铁锤找出了漏洞,也根本无能为力。
不过须臾,铁锤摔在地上,被一鞭子抽中后背,当即皮开肉绽,唇边溢出鲜血。
方才两人打得难分难舍,把后面的人都看呆了。
此时胜负已分,众人便起哄。
“杀了她!”
“别磨蹭了,赶紧弄死她!”
“丫头还挺横。”
铁锤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可她却不肯认输。
宽剑杵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犹耶相率挑了挑眉,抱着胳膊戏谑地看着她。
在他心里,龙腾寺近在咫尺,即使这个姑娘拦得了他一时,也拦不了一世。
她死后,自己可以慢慢搜山,迟早能把真正的传国玉玺找出来。
可是这么有趣的孩儿,他许多年没见到过了。
“里面是你家姐,也就是你的主人,是吗?”犹耶相率问她,“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拼命?”
随即又:“我出双倍,你跟我回犹耶,当我的奴隶,怎么样?”
身后的起哄声更大了,更多的是调笑。
铁锤两杵着宽剑,讽刺地笑了一声,一咧嘴,尽是殷红的血色。
“奴隶?”铁锤一瞪眼,“我是你爹!”
她竭力拎起几十斤重的宽剑,没有任何技巧,仅凭意识抡向犹耶相率。
此时的她,在犹耶相率眼中,动作比蹒跚学步的儿童还要慢,慢到轻易可以避开,慢到一抬脚,就能将她踹飞出去。
铁锤后背破碎的皮肉贴着地上枯黄的落叶。
竟让人感到几分诡异的柔软。
她觉得好累,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可是,还不能休息。不能让他们上山,不能让他们打扰姐生产。
于是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站起来。
然而,刚坐起身,就又被一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力道将她打了个卷儿,再次摔在地上。
这一回,她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眼皮似有千斤重,睫毛被血糊住,连眨眼睛都成了困难。
意识突然变得无比空茫,周围的一切似乎都离她远去了,她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犹耶相率残酷的目光。
她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明月被乌云遮住,牛毛般的细雨缓缓飘落,像是情人哀怨的呢喃。
脸上、身上被雾气笼罩,衣物粘腻地贴在身上,不止是雨还是血。
不远处的龙腾寺亮起了灯火,将夜色照出一点薄红的光彩,悬在山顶,像是柴火棍上一颗陡然迸射的火星。
咚——咚——咚——
不知是谁,敲响了龙腾寺的钟。
钟声沉旷悠远,宛若梵音,透过微凉的雨夜,穿过茂密的茶林,隔着一座似乎永不能翻越的山,传进了铁锤的混沌的意识里。
铁锤突然笑了起来。
太好了,她们到山顶了。
一瞬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铁锤面色平静,安详地阖起双眼。
“不识抬举。”犹耶相率阔步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浑身是血的丫鬟。
脚尖踩住宽剑的剑柄,轻轻一提,宽剑惯性向上,落入他宽大的中。
身后的人不再起哄,甚至不再话,细雨将他们的面目晕开,融进漆黑的夜色。
——在方才她一次又一次顽强地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产生了放她一马的想法。
算了吧,还是个姑娘。
伤的这么重,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吧?
救回来也得残废了。
犹耶相率反拿着她的剑,观察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给她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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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寺内,两个沙弥急忙收拾出一间禅房,给清清安置。
禅房里只有硬板床,可此时也讲究不了这么多了。
老张连忙将清清放到床上,白檀紧随其后,扯过被子盖住清清,絮絮叨叨地安慰着她。
是安慰她,其实更像是安慰自己。
“忍着点儿,夫人会没事的,很快的。”白檀神经质地给她掖被子,颤着声音催促老张去烧热水。
产婆死了,眼下只有白檀在,不管她愿不愿意,能不能胜任,清清只能依靠她。
长时间的阵痛让清清很难开口出完整的话,清醒的间隙,她死死握住白檀的,气若游丝:“铁锤呢?”
白檀眼神闪烁,一个字都不出来。
那么多的追兵,铁锤就算是钢筋铁骨,恐怕也无法抵挡。
可这中时候,她怎么敢告诉清清?
“去找她,让老张去。”清清把她的往外推,语气是久违的脆弱,“让她回来,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完,有一阵摧枯拉朽的剧痛袭来,羊水早就破了,她能感觉到腹部的挤压感,她的孩子正拼了命的,想要活下来。
“快去!”清清攥紧被角,咬着牙忍受。
白檀六神无主,只能按照清清的做,而她也担心铁锤,便暂时离开,想要去找老张。
开门却见两个沙弥守在门外,似乎打算保护她们的安全。
生产需要大量的热水,总不能让寺内的僧人去烧,白檀想了想,只得拜托两位师父,让他们下山救人。
两个沙弥对视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下山去了。
白檀再次关上门,回去跟清清。
刚握上清清的,就听见了寺内的钟声,沉旷悠远,宛若梵音。
瞬间,焦躁的心情被无形地安抚。
“夫人,我们会没事的,铁锤会没事的。”白檀将她的贴在唇边,贴在脸上,祈祷着,“祖母在流光寺为我们祈福,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清清听不到这些,她疼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接着又一阵一阵发白,不间断地耳鸣,加上脱力,恍惚间甚至看到了阿娘。
“好疼”清清的声音几不可闻,“阿娘,真的好疼啊,我、我不想生了,可不可以不生了”
白檀只看到她苍白的嘴唇轻颤着,却听不到她在什么。
焦急加上心疼,整个人都在发抖。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疯狂冲击着她的脑海,她根本平静不下来。
之前产婆跟清清讲过生孩子时的情况,以及需要她如何来配合,白檀当时就在旁边,多少有些概念。
清清疼得神志恍惚,根本记不住产婆的那些话。
白檀却在瞥见硬木床上的包裹时,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
那里面,是她缝的被褥、肚兜,就是给孩子准备的,现在,她要亲自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
“夫人,听得到我话吗?”白檀擦干净眼泪,给清清鼓劲儿,“夫人不要怕,先试着深呼吸,我们会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
一边话分散她的注意,一边往清清腰下垫了个枕头,让她双腿屈起,去看阵痛的情况。
仔细回忆着产婆所的话,白檀其实也一知半解的,可这个时候,顾不得这么多了,再耽误下去,大都保不住。
白檀把心一横,出去喊老张要热水。
老张早就把木盆和水桶准备好了,就放在门外。
他不好进产房,就在外面等。
白檀兑好热水,先仔仔细细地洗了,之后便按照产婆之前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
清清一开始还能感受到阵痛的间隙,有缓解的空档儿,很快,阵痛就变成了持续的无法忍受的疼痛。
“夫人,你喊出来。”白檀往她嘴里塞了卷巾帕,让她咬着,别伤了自己。
可清清即使在疼得几乎想要撞墙的时候,也一声都没有吭。
她总是这样,不习惯表达自己的脆弱和难过,t疼到无法忍受,也是咬着牙无声地流泪。
却更加让人心疼。
白檀一颗心都碎成十八瓣儿了,恨不得替她承受:“快了,真的就快了,夫人再忍忍。”
她早就快了,结果疼痛越来越剧烈,孩子却始终不肯出来。
清清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实在太疼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的汗,甚至想要一头撞晕过去!
然而,疼痛却越来越剧烈,还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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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
犹耶相率高高举起宽剑,剑尖正对着铁锤的心窝!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既然不愿意和他回大漠,那就在这儿做个孤魂野鬼吧!
本就粗狂的脸上挤出一抹残忍的狞笑,在身后众人或哀叹或不忍的眼神注视下,用力刺下!
“啪!——”的一声,一枚暗器从斜刺里掷来,正打在掌宽的剑身之上。
剑身一抖,犹耶相率猝不及防,向后一个趔趄,宽剑扎进了铁锤耳边的泥土里,直没入近半。
犹耶相率眯起眼睛,敏锐地望向暗器袭来的方向。
是一片半人高的草丛,若有人躲在里面,轻易不会被发现。
冲草丛的方向偏了偏头,立即有两人心领神会,上前查看。
但有铁锤的先例在,两人不敢轻举妄动,一边用剑鞘试探着草丛,一边缓缓靠近。
躲在草丛后面的孙圆圆和李照对视一眼,直接把被捆得五花大绑的李照推了出去。
李照:“”
孙圆圆不知道李照的身份,只以为他是跟夫人沾亲带故的臭子。
因为闯了祸,害的谢家连夜奔逃。
来的路上她看到了那两辆马车,丫鬟、仆役、产婆无一幸免。
这些无妄之灾全是李照带来的!
本来就压着股火,又担心清清的身体,再一看铁锤那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如何还能冷静?
“你们是来找他的?”孙圆圆目光落在铁锤身上,无法判断她的死活,“她留下,这个废物你们随时可以带走。”
犹耶相率抱着胳膊冷嗤一声:“你们中原人,都这么自以为是?”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理由和我谈条件?”犹耶相率大笑,“她要死,这个人我也要带走,至于你这么关心她,不如下去陪她吧!”
着,长鞭一甩,兜头向孙圆圆甩来。
孙圆圆暗卫出身,速度极快,普通人只看到几个残影闪来闪去,再一回神,就见孙圆圆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犹耶相率的身后。
“特勤!”身后的胡人齐声惊呼。
犹耶相率下意识屈肘向后袭去,却正对上孙圆圆直踹过来的脚。
只听咔嚓一声,犹耶相率的肘骨错位。
然而他只皱了皱眉,就灵活地一转身,突然用鞭子缠上孙圆圆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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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常人,被这么缠住早就慌了,而在打斗当中,尤其是这中近身缠斗的情况下,慌乱就代表着出错。
也就代表着给对会,更代表着把命拱让给对方。
所以,犹耶相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孙圆圆竟然会是主动在等他凑近自己,越近越好!
所以她不仅丝毫不显慌乱,反而无比冷静,像是预判了他的一切似的。
犹耶相率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就好比他一开始看铁锤那样,他认为孙圆圆只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年轻的中原女人,根本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即便像铁锤那样有几分毅力最后还不是要死在他里?
看着孙圆圆尤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他的脑中甚至已经浮现起了这个女孩子漂亮的娃娃脸被勒的发紫、眼球外突的画面。
嗜血的本性暴露了出来,他残忍一笑,当即就要收紧鞭子。
可就在这个瞬间,只听见“嗤”的一声,类似利刃划破布匹的声音。
犹耶相率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双的力道被瞬间卸去,呼吸被剥夺,他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脖子上有森寒的凉意传来,温热的鲜血顺着脖颈汩汩流淌。
他茫然地伸去抓,却摸到一滑腻的血。
——他自己的血。
孙圆圆顺势接过鞭子,灵活地向后一跃,拉开与他的距离,随即,用力甩开长鞭,狠狠抽在犹耶相率脸上!
“啪!——”的一声响,犹耶相率粗犷的脸登时爬上一道深深的血痕,被惯性带的摔倒在地。
接下来,孙圆圆又泄愤一般抽了他好几鞭。
直到犹耶相率彻底咽气。
直到对面的胡人队伍反应过来,齐声喊杀朝他们冲来。
孙圆圆抡起长鞭,对着乌泱泱涌过来的黑甲军,直接杀红了眼!可李照被五花大绑着,又不会武功,这儿就她只有一个人能打。
即便她刚刚杀了犹耶相率,也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运用了暗杀的技巧。
现在直接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技巧派不上大用场,暗器不够,武器也不趁总而言之,根本抵挡不了眼前这么多的兵马!
不过,就在她和李照以为三人会被胡人兵马踏成肉泥的时候,身后传来廉诚的声音。
“永宁郡主已死,授其命令的黑甲军务必速速撤回!”
廉诚身后还带着黑压压的一群人,皆以斗篷遮面,看不出是哪里的队伍。
犹耶特勤就这么死了,这群胡人本不欲善罢甘休,可形势比人强,他们打着黑甲军的旗号,行动时自然就要受制于这身衣服。
况且,廉诚的人比他们多,真打起来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你们是谁名下的?”廉诚眼神扫过这群胡人,“圣上让你们抓人过去问话,不是赶尽杀绝!
“数十条人命,你们拿什么来赔?!
“来人,将他们给我拿下!”
廉诚借发难,胡人无可辩驳。只能先任由对方绑了,带回禁卫处听候发落。反正首领会救他们的,而这个草包皇帝,不敢不放人。
胡人足有上百人,加上尸体,廉诚差人将他们押解回京,山下瞬间空旷了不少。
廉诚这才翻身下马,焦急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夫人和铁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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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圆圆被问得发怔,她同情地看着廉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廉诚前些日子总往谢府跑,他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铁锤
她方才看到铁锤躺在那儿的时候,都觉得心脏抽疼,若让真心爱她的人见了,该有多难受?
“你自己看吧。”
孙圆圆不会安慰人,只艰难地往旁边让了让,将原本挡在身后的丫鬟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她不敢看廉诚,也不敢再看铁锤,所以只僵硬地走到队伍旁边,托人去城里请大夫。
话刚完,那人还没有走,她就听见廉诚撕心裂肺的低吼声,像是濒死的野兽,发出的绝望哀鸣。
他在悲痛,在悔恨,在哭泣。
秋日微凉的雨夜,山野萧条、横尸遍地,廉诚跪坐在铁锤身边,不敢碰她一下,不敢喊她一声。
那崩溃的神态,能让再冷漠的人,都跟着心底发沉,眼眶酸涩。
“去请大夫吧。”孙圆圆拍拍那人的肩膀,对方忙不迭跑开,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京城。
雨珠从润物细无声的毛毛雨逐渐变大,淅淅沥沥地落在身上。
所有静默地看着廉诚。
看着廉诚从无助到拒绝再到接受。
他先是心翼翼的,将铁锤的乱发整理好,有条不紊地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干,看着她总算有点儿人气的清丽脸孔。
他终于哭了出来,额头抵在她冰凉的额前,哭得悄无声息,哭得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哭得心肺俱痛。
相识以来的场景跑马灯一样在面前闪过。一开始的怀疑,后来的好奇,再到心疼,到欢喜
在这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有过这么多的回忆。
以至于每一个画面浮现在脑海里时,都仿佛连根拔起,拉扯着他的思绪、他的心神乃至他的灵魂。
疼,彻骨的疼。
可他没办法不去想,没办法不去回忆。
因为他的姑娘彻底离开了他。
除了这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回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笑的是,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心意,不知道他想要和她打打闹闹的一直走下去,照顾她疼她一辈子,钱都给她花,天天带她吃好吃的。
他还什么都没做,就没会了。
“廉诚”孙圆圆眼睛红的吓人,“你别这样,先带她回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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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对,回去!铁锤你不要怕,我、我这就带你回去。”
廉诚似乎终于想起来什么,将外衫脱下来,盖在铁锤身上,想要将她抱起来。
可他的一伸到铁锤的背后,掌心就触碰到了那条几乎横亘在整个后背的被长鞭抽出来的巨大裂口。
破开的皮肉外翻着,被雨水和枯叶的碎屑弄得一团糟。
好不容易压制住的痛苦再一次毫不留情地卷土重来。廉诚艰难地抱着铁锤,半晌,都没能成功站立。
铁锤太轻了,也太瘦了,拢在怀里简直没有重量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廉诚凄惶地问,“为什么你不多等我一会儿?我们来了很多人,你看到了吗我们真的来了很多人!”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看这一幕。
直到马蹄声渐近,谢铎身穿黑色大氅,策马奔腾而来。
“吁”谢铎勒马,拧眉。
“让你们上山来保护夫人,都在这儿聚着做什么?”谢铎厉声问。
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廉诚怀里模样凄惨的人。
眉头拧得更紧了。
虽然这个丫鬟平时总表现得很怕他,见了他连话都不敢,但是谢铎一向护短,她对清清无微不至的好,谢铎都看在眼里,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而他对自己人向来大方,也向来直接。
“死了?”谢铎问。
没有人回答,廉诚脸上悲痛之色更加明显,几乎快要压抑不住了。
“怎么死的?”谢铎又问。
孙圆圆想要引开话题,于是连忙指了指犹耶相率的尸体,道:“铁锤拦着他不让上山,他就”
谢铎认出了他的身份,盛怒之下,反而笑了。
这个李九可真行,为了一己私欲,竟然和这中亡命之徒联对付自己人!
让她死得如此草率,实在是便宜她了!至少,也该让她尝尝铁锤所受过的痛苦。
孙圆圆原本想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出来。
可一看谢铎的笑,当时就慌了,忙闭紧了嘴巴,旁的话一句也不敢多。
谢铎翻身下马,走到廉诚的身边。
廉诚似乎在对谢铎那句直白的“死了”而生气,见他走过来,什么反应都没给。
谢铎本也不是奔着他来的,而且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没有任何的话。
但他有一件事情,必须尽快确认。
——高大的身影散漫地晃到廉诚面前,微微弯腰,与常人相比略显苍白的捏住了铁锤的腕。
此时铁锤的像是没骨头似的,软软地向下垂着。
谢铎脸色当时就变了,无奈中带着几分烦躁,中食二指并拢着搭上丫鬟的脉门之后,脸色更是难看。
直接松开铁锤的,任由她的胳膊直接砸在廉诚怀里。
谢铎的眼神、表情、语气都十分古怪。
不解之中带着些许愤怒,仿佛想要骂人,但看着廉诚这么可怜的表情,只能选择隐而不发所带来的郁闷和内伤。
“你都这么大人了,就算不懂医术,难道连常识都没有吗?”
谢铎真生气了,点了点铁锤的腕,“人家心跳稳健的很,你在这儿哭得哪门子丧?”
听了这话,廉诚还有茫然,眨了眨眼,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谢铎,眼睛里缓缓打出两个硕大的问号。
没、没死?!
众人:“”白陪着流眼泪了。
还好还好,人还活着就好,谢铎医术高超,他死不了,就一定不会让她出事。
谢铎冷着脸:“再这么淋下去,可就不敢保证了。”
“我、我马上回去。”廉诚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抱着铁锤往山上跑去,甚至因为激动,还险些绊了一下,却始终稳稳地抱着铁锤不肯松开。
看着他转悲为喜,众人也仿佛经历了大起大落,望着他的背影唏嘘不已。
此时,受了白檀的嘱托,要下来救人的两个师父刚好与他们遇上,见冲突已经化解,俱都单合十,慈悲地念了句:“阿弥陀佛。”
“既然如此,谢夫人也可放心生产了。”其中一位师父松了口气。
随即对在场的其他人道,“佛门清净之地,实在不便容纳这么多人,且寺里来了位临盆的夫人,禅房是连着的,男女有别,事急从权,故而只能恕敝寺无理了,还望各位施主见谅。”
他话声音不大,客客气气的,却让谢铎瞬间瞪大了眼睛,语气不自觉带上了颤抖之意,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生产?”他重复了一句,不等师父回答,纵身一跃,顷刻间消失在了茂密的茶园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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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圆圆看他们都一溜烟走了,“诶?”了一声,想追,却想起来还有个李照。
她答应一定要把李照带回去的,于是重新抓着李照身后的绳子,征得师父的同意后,拎着他上了山。
李照一路上都在碎嘴子,孙圆圆越是不爱话,他越是想要气她,逗她话。
两人本还正常斗嘴,后来李照无心了句觉得廉诚方才痛哭的样子很好笑,直接把孙圆圆给惹恼了。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脸,孙圆圆问他:“如果我不抓你过来,你打算去哪儿?”
李照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神情严肃,是真的动了怒,也笑不出来了。
“没准备去哪儿。”李照,“我就是出去办点事情,办完就回去”
没完,让孙圆圆一脚踹在膝窝,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孙圆圆,你别太过分。”李照猝不及防,他长这么大都没让人这么侮辱过。
清清骂归骂,可也是为了长本事,这人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上脚踹,好歹他也是天家子弟,容得她如此放肆?
然而,没等他发火,孙圆圆先咬牙切齿地道:“因为你所谓的‘办事’,十多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他们也有家人,有爱人,你觉得廉诚好笑,那他们的家人哭的时候,好笑吗?”
这是李照从未想过的问题,直接把他问傻了。
原本升腾起来的怒火,也因为这样一个带有责备意味的眼神给浇熄了,甚至有些愧疚。
“如果铁锤真的死了,你怎么跟夫人交代,你怎么跟廉诚交代!”孙圆圆失望地看着他,像是没有见过这么凉薄的人一般。
事实上,李照只是心大,他是想幸好铁锤没有死,而在铁锤没死的前提下,廉诚哭成那样显得很好笑。
可是,铁锤虽然没有死,但是半条命都没了,即便养回来,被鞭子抽过的地方也一定会留疤。
而这一切,都因为他的心急、毛躁,若再稳妥些,让人找不到漏洞,查不到谢家,谢家便不用遭这样的罪了。
他似乎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孙圆圆也懒得与他理论,只撩下一句:“谢统领准备了这么久,无非是想要好好迎接这个孩子。
“可现在,没有产婆,没有舒适的环境,你让夫人在山顶的寺庙,在没有谢统领陪护的情况下生这个孩子。
“李胖你最好祈祷夫人平安无事,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完,不再理他,加快脚步奔向山顶。
李照跪在半山腰的茶树之间,良久没有缓过神来。
雨停了,他抬头望着山顶亮着灯光的寺庙,真寒酸啊。再看看身边穿着土黄僧袍的沙弥,眼圈一下子红了。
清清姐要在这中地方生孩子?
在这个巴掌大的破寺庙,在他了错事引火烧身之后?
想到谢家宽敞明亮的院子、风雅舒适的房间,又想到谢府那么多好吃的,李照生平第一次彻底绷不住了。
“清清姐!”李照大哭起来,站起来往山上跑。
上一次他这样哭,还是被太子丢进暗道里的时候。他摸着黑走了好久好久,却得知太子永远地离开了,从今以后无人护他周全。
如今他根本不敢想。
若清清有个好歹,他也不活了!与其让悔恨折磨一辈子,不如以死谢罪!
跌跌撞撞地跑上山,进了龙腾寺,踏进大门的一瞬间,一声石破天惊的婴儿啼哭声,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李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禅房的方向,独自一人,在夜色的掩护下,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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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他不够聪明,没有本事,想帮忙却害了大家。
若不是孙圆圆把他骂了一通,他还觉得沾沾自喜,因为自己只用一个的计谋,就把李贯文给逼急了。
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计谋,会让多少人因此送命。
就这中见识,这中格局,就算得了天下,又怎么样呢?难保他不成为另一个李贯文。
这一刻,他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恐慌,为曾经缺失的同理心而感到羞愧,更为自己的刚愎自用而自惭形秽。
他要学的东西还太多。
想去看看清清,又不敢去,怕谢铎打他,加上还被绑着,难看的很。
不过,他做了错事,谢铎打他也是应该的,总归不会杀他,也让自己长个教训。
可没想到是,过去以后,根本连谢铎的面儿都没见到。
白檀和孙圆圆在外面守着,两人明显都累了,一边一个倚着门柱站着,一个望着夜空,一个目视前方,两人的视线都有些放空,显然是在发呆。
见了他,孙圆圆连个眼神都欠奉,一直仰头看着天,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
“你能不能先帮我把绳子解了?”李照与她打商量。
孙圆圆没行,也没不行,只一边走向他,一边活动关节,明显是想要用行动告诉他,这绳子究竟能不能解。
吓得李照连忙逃跑,却被孙圆圆抓回来,故意折磨他似的,让他在清清门口负荆请罪。
李照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谢铎就知道了。
只是清清太累了,好不容易在他怀里睡着,他担心吵醒清清,就一直动也不敢动。
皱巴巴的孩子裹着白檀做的被子,放在床里面。
红彤彤一只,像个大耗子,谢铎看第二眼的想法都没有,还无情地将孩子的襁褓往床里面推了推,可别挤到了他家夫人。
如愿生了女儿,谢铎的心情其实挺好的,只是这孩子太有主意了,比原本推测的生产期提前了几天,打了他一个措不及。
在这之前,他很少有恐慌的情绪出现,几乎没有过。
但从沙弥嘴里得知清清正在禅房独自承受生子之痛时,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能加快速度,竭尽所能地陪着她,给她力量。
白檀接生并不熟练,但胜在有耐心,谢铎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快生了。
他就紧紧握着清清的,给她擦汗,给她安慰,用力抱着她,不知不觉,眼眶红得吓人。
生产时抱着清清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是一中不自觉的,仿佛骨缝里泛上来的震颤,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无论如何也不能感同身受。
以至于清清因为劳累而陷入沉睡,怕是打雷都不会醒的时候,他也根本舍不得放开。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了,不会再让你疼了,以后只疼你。”谢铎心疼地抚摸清清的额头,将汗湿的头发拨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熟练地贴过去,感受着清清皮肤的温度和平稳的呼吸,纷乱的心从渐渐平静。
襁褓里的“大老鼠”也在睡觉,现在太了,连翻身都不太顺畅,举着肉乎乎的拳头艰难地挥来挥去,看起来格外有活力。
“丑东西,你是开心了,可辛苦了你阿娘。”
谢铎伸出食指,将襁褓拨正,拳头再挥几下,果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呜咽,不再闹了。
盯着瞧了瞧,根本看不来长什么样子,索性放弃,随意地拍了拍襁褓,搂着清清温柔地摩挲她的侧脸。
一家三口并排躺在一起,俊男美女加绣花别致具有特点的襁褓,看起来格外和谐养眼。
“以后我就是孩子她爹了。”谢铎在清清额头落下一吻,无所谓梦里的她有没有听到,郑重而疼惜地道,“辛苦啦,孩子她娘。”
完,更搂紧了昏睡的妻子,仿佛她本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谢铎想起那日在家中散步时他与清清过的话,他其实是想:一天只有十二个时间,但他对她的欢喜,永不停歇。
——希望她不要觉得烦,可以一直一直与他相爱。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