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结仇
沈阮赶过去的时候,骆闻息已经进到地下室去。
她也不在犹豫,赶紧跟着下去。
地下室的烛盏已经全部都被点亮,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站在宽阔的地下室中,而姜胤则被铁链锁在床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一道道的伤疤。
这些伤痕纵横交错,遍布全身。
而姜胤也比她之前看见清减了很多。
沈阮并没有急着下去,她站在石阶上,藏在石壁后,听着两人话。
“郡王。”骆闻息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带有倒刺的鞭子,鞭身软绵绵的垂在有血污的青石地面上,倒刺藏于血污之中,一挥一勾,便能带起满地的血污。
“郡王的嘴实在是太硬了,就连骨头都硬的很,也不知道沈阮当初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你主动。”
着,骆闻息带着几分恶劣的笑了起来,“总不能是色诱吧!”
姜胤对于骆闻息的话压根就充耳不闻,只是
他仰着头,看向远处的石阶。
若是没有看错,那肮脏的阶面上正搭着一片轻柔若纱的衣角。
沈阮,竟然也来了!
这个认知着实是让姜胤有些意想不到,毕竟沈阮怎么瞧着都不像是那中会偷听的人,他甚至是觉得这人就应该是那种很明艳张扬的性子,若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地方,她绝对会上前问个清楚。
而如今,沈阮宁愿趴在那偷听,也不愿意下来,是不是预示着,这两人之间出现了细微的裂缝,若非如此,沈阮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郡王啊,郡王。”见着姜胤微笑着闭上眼睛的模样,骆闻息倏地一笑,“我刚才不过是逗着你玩的,你还真相信了,我不知道沈阮对付你的办法吗?”
“她可是一出来,便与我了。”骆闻息继续道,“那日她不曾对你用刑,就是因为她掌控你的弱点,你我如今再用一次,如何?”
姜胤闻言立即抬眼冷冷地注视着骆闻息:“你敢?”
“原来我们的郡王不适合哑巴呀!”骆闻息见状,并无任何惧怕之意,反而轻声笑了起来,“起来,我们的沈姑娘在审问人这一方面还真是天赋卓绝,竟然能将郡王你给拿捏得死死的,我真是越发觉着我当初实在是没有看错人。”
姜胤被骆闻息给气得不行,可却还是毫无办法,这种我为鱼肉,他为刀俎的感觉,对姜胤来,实在是恶心的不行。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了。
可是姜胤很快便从骆闻息的激将法中给冷静下来。
这些日子,他对骆闻息也算是有了一个粗显的认知,那便是——如果骆闻息真的知晓当初沈阮是如何拿捏他的,是决计不会与他废话这么多的,恐怕早就直奔主题,而不是现在还在这儿和他磨磨唧唧的。
想通这一点后,姜胤便也觉得无所谓,继续闭着眼将他的哑巴,就连石阶上那一抹衣角都不曾去看半分。
骆闻息是真的没想到姜胤竟然会这般软硬不吃。
任凭他什么话下去,他自岿然不动。
骆闻息握紧了中的鞭子,又道:“郡王在这儿被关了这么些时日,如今应当是不清楚外面的事吧!我今儿得闲,要不就大发慈悲与你?”
姜胤没答,但骆闻息自然也不会管他到底答应与否,很是直接地道;“如今整个金陵都在传,云府的大公子云晔即将变成一个废人。”
“当然,这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在我们捉住云晔之前,我们就像对待你一样,将他的腿给折断了,不但如此,我们还一路相伴,将他送到金陵送到元商的中后,便用毒药,直接毒瞎了他的眼。”
“你们悬镜惊才绝艳的少主,如今是一个双腿残废的瞎子。”
骆闻息的每一个字,姜胤便要气上一分。
直到他最后完,姜胤蓦地就睁开了眼,他满是恨意的盯着骆闻息道:“骆闻息,若是你所言属实,等我出去后,我必定要为他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就凭你吗?下败将!”骆闻息毫不掩饰自己对姜胤的嘲讽,甚至是神色和语气中的轻蔑,也都十分到位。
“郡王,我要是你,我是绝对不会出这等荒谬的话。”骆闻息咧着嘴轻轻一笑,“不但如此,我还听见另一个很好玩的事情。”
“便是当日救下云晔的一位村妇,那面容竟有七分相似当年的长宁郡主,如今在贤亲王府是被众星捧月的照顾着。”骆闻息着,倏地恶劣的一笑,“早就听闻,郡王与令姐的关系十分要好,如今有这么一位面容相似的村妇,我想郡王一定很乐意见一见吧!”
在听见骆闻息的话时,姜胤便觉着十分不可思议。
可在听他完后,姜胤一下就信了,他常年在刀尖上行走,对危险和杀意有着最敏锐的直觉,而刚才骆闻息所给他的感觉便是如此。
骆闻息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去杀了那位村妇,在将首级给他。
“骆闻息!”姜胤抬眼瞪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难道郡王不清楚?还是郡王的忘性这般大,就连自己受过的伤也完全记不清。”
姜胤在生气。
他浑身都因为骆闻息的话而在颤抖,拴着他的铁链此时此刻更是哗哗作响。
骆闻息饶有兴趣得看着姜胤挣扎,就像是在欣赏人濒临死亡前最后的呼救。
但显然姜胤让骆闻息失望了。
就在骆闻息觉着姜胤快要忍受不住爆发时,他却突然冷静下来,脸上更是带着阴郁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身后。
半响,姜胤粗哑的声音响起:“骆闻息,你一定不知道,在这个地下室中,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吧。”
骆闻息蓦地转身,就见着在石阶上,烛火通明的石室中,真的还有一人存在。
她穿着他给她买的衣裳,水红色的罗裙似烟雾般轻轻笼下,身后的裙裾更是如一团花一样的散在石阶上。
满室的血污好似与她无关。
哪怕身处在这般地方,她依旧干净不染纤尘。
“暖暖。”骆闻息的脸上瞧不出任何的喜怒来,“你何时来的?”
“才来,只是没想到郡王的眼还挺尖的,竟然从我一来,就发现。”沈阮着从石阶上慢吞吞的走下来。
“沈姑娘瞒着骆公子隐匿在这儿,也不知道是想知道些什么事。”姜胤见着骆闻息没有话,便主动问了起来。
只是他这语气不管怎么听着,都像是话中有话。
沈阮懒洋洋地抬眼看着他:“郡王,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挑拨离间。”
“毕竟骆闻息没有可拿捏你的东西,但我有。”
听见沈阮的话,姜胤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骆闻息好奇地转头看向她:“是什么?”
“是你不会想知道的事。”
“沈阮。”姜胤咬着牙,“你要做什么都好,就算是将我千刀万剐也都可以,但你不能对着无辜的妇孺出!”
“无辜?”沈阮听见这个词,倏地便是一笑,她笑时如眉眼间的侬丽一下就展现出来,哪怕此时身处在满是血污的石室,依旧光彩夺目,明艳得不可方物。
“这天下间,谁不无辜呢?”
“郡王,你觉着你如今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同我讨价还价?”
骆闻息听着眉心一动:“你抓了他的内子与孩子?”
沈阮展眉一笑:“若只是他们,怎么能够。”
骆闻息瞧着沈阮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时,整个人就像福灵心至一般,倏地沉声道:“你找人找了姜阅的家眷?”
沈阮并未否认:“是呢!叔叔!”
“沈阮!”
“你答应过我什么!”
沈阮瞧着他生气的模样,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这就生气呢!叔叔,姜阅和姜胤本就是一路人,怎么,姜胤的家眷动得?姜阅的家眷便动不得吗?这世间哪有这般道理!”
“再言,叔叔不也动了我的人吗?”
“沈阮,他们”
“她们什么她们!”沈阮截断骆闻息的话,“姜阅的家眷无辜,姜胤的家眷便不无辜吗?”
“可是很可惜,谁让她所嫁非人了。”
瞧着沈阮冷冰冰的态度,骆闻息倏地感觉就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浇得他透心凉。
“暖暖。”他语气蓦地软了下去。
沈阮看着他,道:“叔叔,你忘了吗?这是你曾经教我的,蛇打七寸,攻人攻心。”
“我如今也不过是学以致用,况且这一招,你也没少用吧!”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沈阮步步紧逼,神色也不似之前的平和,“叔叔可以算计到我的头上,难不成你觉着我便不会吗?”
“叔叔,我俩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
姜胤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吵,本来该开心的,若是骆闻息和沈阮内讧,那便是他出逃的最好时。
但是他们吵架的内容,却又带着一种奇怪至极的走向。
姜阅不是被他们杀的吗?
为何骆闻息会对姜阅如此这般下留情。
就在姜胤思考之时,沈阮从余光瞥见了他,她一把夺过骆闻息中的鞭子,瞧也不瞧直接就朝着他的额头打来。
鞭子伴着疾风而来。
姜胤也瞧清了沈阮的意图,他稍稍偏过,任由鞭子砸在他的头上,一股巨大的痛意的传来,姜胤感觉眼前一黑,倏地便闭了眼。
瞧着他的身子在床上倒下,发出重重地一声后,两人这才同时收回目光。
“你下还真是舍得。”沈阮实在听不出这人是在挖苦还是讥讽。
沈阮冷声道:“彼此。”
“姜阅的家眷在哪?”
沈阮道:“你换个问题,或许我会回答你。”
“暖暖我没有与你开玩笑。”骆闻息沉声道。
“我也没与你开玩笑,叔叔。”沈阮一字一句地道。
骆闻息互不退让的对峙着。
整个内室安静到就连呼吸声都可听见。
姜胤闭着眼,并不敢乱动。
他实在是不清楚,为何沈阮会唤骆闻息“叔叔”,这两人明明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人。
在盛京时,骆闻息风流成性,经常夜宿花街柳巷。
而沈阮也不过是镇国公府不起眼的傅七少夫人。
为何这两人会凑在一块去?
“暖暖,就当我是我求你,好不好?”骆闻息倏地放软了语气,“人死如灯灭,姜阅既已自尽,前尘往事便也就此去吧。”
“叔叔有些事,你能原谅但我不能。”沈阮平静地看着他,“我这人性子本就不好,天生就眦睚必报,没道理我承受了这些后,你还要求我,一笑泯恩仇吧!”
骆闻息直觉此事与她的死有关
“何意?”
“那日,姜阅自尽,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块玉佩。”沈阮起这件事来,脸上还带着笑,“也不知道,那块玉佩上染着的血,洗干净没有。”
骆闻息愕然抬眼。
这件事他曾问过沈阮的。
她被人刺杀的时候,什么都没瞧清,但除了一样东西。
那人袖中藏着一块精致的玉佩。
她挥剑反击时,那块玉佩从他袖中滚落出来,摔在地上,至今仍有一个的缺口。
“你,玉佩相似的也不是没有,看是相似到同样的玉佩同样的缺角,那真的是偶然吗?”
“叔叔,我也不愿意以最坏的人心来揣测一个人,但是姜阅,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毒蛇。”沈阮轻声道,“你可以不计较他曾经所做的一切,但我不能不计较。”
“他能有今时今日这般地位,你猜他是踩着谁的尸骨爬上去的。”
话音落地,骆闻息中就被塞进一块冰凉的玉佩。
沈阮对着他嫣然一笑:“叔叔,这便是物证。”
骆闻息是真的无法想象,姜阅怎么会做出背叛他们的事情来。
若是一次也就罢了,可偏生为何还有第二次?
骆闻息带着几分仓皇无助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姜胤。
忍了半响后,他最终也还是甩袖离开。
等人一走,姜胤这才爬了起来。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上的伤,脑中全是刚才沈阮与骆闻息的话。
这两人好像与姜阅认识,并且还有仇!
可是姜阅他,一向为人和善,怎会结下这种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