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十次 罪
第十次 罪
回到队里, 段寒江等不及把值班的人都叫起来, 自己去系统里查案件记录, 果然查到了与曾询女儿有关的案件,发生在差不多9年前, 案卷在昌义区分局。
如果来去一趟半宿就过去了,段寒江不想费这个时间,于是他直接给邢震电话。
邢震听曾询的嫌疑愣了半晌,最终还是不确定地问, “你是曾询?当年销毁朱智华案子的证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先去调案卷, 十分钟后给我!”段寒江毫不客气吩咐的语气,对于邢震的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
邢震举着手机听着忙音还在想曾询, 他觉得曾询怎么看都不像是这种人, 可他也没怀疑段寒江,就像段寒江的想不通就去查,他立即回局里调了当年的案卷。
最终邢震没能十分钟就给段寒江电话,他拿到案卷先翻开看了一遍。
曾询的女儿名叫曾可辰, 9年前4岁半,案发的那天曾可辰和朋友一起在区里玩, 到平时回家的时间还没有回去, 她妈妈就出来找人,结果在区里没找到, 着急地报了警。
警方在区电梯里的监控发现了曾可辰的身影,当时还是四月, 天气正乍暖还寒的时候,天凉起来还有些冷。曾可辰在电梯里玩水枪,监控显示她玩着水枪不心射到和她一起搭电梯的男人,男人一条腿的裤子都被水淋湿,曾可 辰惊慌地看向男人,被对方瞪得一抖,电梯门开就急忙跑出去。
男人盯着电梯门外,在电梯门要关上时他蓦地把门挡开,跟着走出了电梯。
“那个男人就是凶手?”段寒江听邢震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追问道。
由于案卷不能随便拍照扫描外传,他们只能靠口述。
邢震深吸一口气才继续,“一开始警方把这当成了拐卖来处理,找人的方向都集中在区外面,监控了全城的各大车站高速国道出口,结果最后却在那栋楼的天台上找到了曾可辰。
曾可辰被发现时,一条腿被硬生生地撇断,已经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最终截肢了——”
聂毅和段寒江并挂坐在一起,段寒江用的是外放,他也听到了邢震的话。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被这冬天的寒气冻住似的,声音也有些发冷地问:“曾可辰受伤的腿,是不是和凶手被水枪中的,是同一条腿?”
“对,都是左腿。”邢震回答。
接着话筒里的声音静了片刻,直到邢震听到段寒江催促地咳嗽声,才接着,“这个案子抓到凶手并没有用多久,凶手也没有否认,但最后审判的结果是凶手有精神病,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只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段寒江不想去理解这是不是曾询‘犯罪’的理由,他只是突然想起他十几岁时被他爸带去夜总会被人了,他的那人最后被他爸起诉到进监狱为止。实际上他那时认为的是自己被是自己技不如人,并没考虑对方是大人他是孩子这回事。
好半晌,段寒江终于把这口气顺下去,对邢震道谢,“邢队,谢了!之后要是还有什么还得继续再麻烦你。”
“应该的!”邢震客气地回答,然后再废话地了几句场面话,挂断电话。
段寒江听到忙音把话筒扣回电话上,转身问聂毅,“你觉得?”
聂毅若有所思地垂着视线,“如果我是曾询,对凶手是精神病这个结果肯定不能接受。”
段寒江点头赞同,如果曾询犯了什么事,那一定是在这个凶手身上。他立即起身准备去查一查是不是还有什么和这个凶手相关的案子。
只是他刚转身朝向门口,就见张矩然立在门框里,站得笔直,要是手再结个佛印,他要以为是在门口摆了尊哪路妖道的全身像。
“张矩然,你想吓谁?”段寒江冷眼瞪过去。
张矩然不理段寒江的问题,直接走进来,视线直直地盯着段寒江的额头,“段队,你额头发青,最近几天必有大难!”
“没空跟你扯!”段寒江不理张矩然,直接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蓦地停下来回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矩然不可破似的神秘一笑,“你刚的案子,案卷就在我们队里。”
段寒江眉头一挑,量着张矩然,开口的重点却是,“你偷听我们话?”
张矩然不屑地回:“怕被偷听,你们应该关起门,躲在角落里悄悄话!”
“这个案子是不是你也在?”段寒江又走回来,想了想张矩然在平阳支队的时间,直接坐回了原位。
张矩然靠到桌边,双手插在白褂的口袋里,回忆地:“当时我还只是实习,案子只是跟着师父旁听了一下。”
“少废话,重点。”段寒江催道。
“你刚的凶手被人砍断了左腿,浑身都是被殴的伤,致命的一刀刺中了喉咙。尸体在一处空置的商铺里被发现,已经死亡超过12时。”
“杀他的凶手是——”
张矩然换了一个姿势,也换了个语气,“反正不是曾询,而且这个案子是个连环杀人案。”
到这里段寒江和聂毅同时惊讶地挑起眉角,段寒江接道:“连环杀人案?”
张矩然努了下嘴,“没错,一共发生了三起,第二起的死者被砍了右腿,同样一刀刺中喉咙致命,第三起砍的是左手,如果不是抓到凶手,我猜凶手至少会砍完脑袋才结束。”
“等等。”段寒江突然想到,“伤害曾询女儿的凶手不是在精神病院吗?为什么会被杀?”
“因为他半年后就出来了。”张矩然这一句得意味深长。
段寒江立即理解到了张矩然的意思,利用精神病证明逃脱刑事责任的并不是个例。如果伤害曾询女儿的凶手真是用了假的精神病证明,曾询想报复回去的心理也能够理解了。
可问题是现在曾询显然不是凶手,那海胜的曾询‘脏’了指的什么?
“还有——”张矩然突然又开口,可了两个字又停下来,段寒江视线朝她转过去,她犹豫了片刻继续,“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陆队——陆谨闻,并且曾询也是在这个案子期间调到平阳支队的。”
聂毅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段寒江吸了半口气陡然卡住,对着张矩然一动不动。
张矩然立即:“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案子的具体情况你们去调案卷吧!再见!”
她完就撤离了现场,深恐被段寒江的怒火无辜波及似的。
然而,张矩然走后,段寒江并没有发火,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把刚卡住的半口气吸完,然后视线放空在房间里淡然地开口。
“我高中的时候差点走偏了,那时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总想着要干点什么去报复这个世界,我逃学架混酒吧,跟着学校外面的混混一起为非作歹,没事就酝酿怎么把天捅一个洞出来。
后来我被送到陆谨闻那里管教,但他没有我也没骂我,甚至连教育我都没有,只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就带着我去办案。”
段寒江着又吸了口气,然后摸出了烟,点上之后深吸一口,对上聂毅平静的视线,那些他从来没跟人过的话不由自主地跳出了喉咙。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想用警察的立场来压我,告诉我违法犯罪总会被警察抓住的,许久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不是。当我看多了案件的受害人家属,看多了案子背后造成的影响,看多了凶手犯罪之后的忏悔,终于明白,其实杀人放火都很简单,难的是面对之后的一切。”
聂毅静静地望着段寒江,他听明白了陆谨闻对段寒江来的特殊意义,可正是因为教会段寒江何为‘正确’的人是陆谨闻,段寒对才会对陆谨闻背叛‘警察’难以释怀。
他嘴里的话来回地转了半天,最终都没有找到一句合适的台词,只了一句,“寒哥,他教给你的没错,你也没错。”
段寒江终于对上聂毅的视线,过了半晌才:“其实我会转来刑侦并不是为了追求什么正义,也不是想寻找当年的案子还有什么掩藏的真相。我只是很迷惘,怀疑他曾经教给我的一切。
如果他教给我的都是对的,为什么最后他自己却背叛了自己的道理?”
聂毅静静地盯着段寒江,见他顿下来,视线又散开,半晌后突然又接了一句,“我亲眼看到他开枪杀人的。”
“寒哥。”聂毅陡然叫了一声,抓住段寒江坐的椅子扶手用力一转,段寒江和椅子一起转过来和他面对面,他表情严肃起来,直视着段寒江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用自责!就算你当时能够阻止,改变的也只是那一刻他没有杀人而已。“
段寒江双眼微微一突,对着聂毅怔了片刻,蓦然收起情绪,灭了烟头,道:“嗯,先去把案卷调出来看看!”
他去就去,出门往档案室走了一遍回来,手里多了一份案卷。
案子的第一个被害人叫郁轩,当时24岁,也就是伤害曾询女儿的凶手,尸体是被一个清洁工发现的,尸检结果和张矩然的差不多,不过尸体检不出他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
除了第一个被害人,其他两人都跟曾询丝毫扯不上关系,而被害人相互之间的关连,唯一一点就是都进过精神病院。
凶手是曾经在精神病院工作过的医生,杀人动机是憎恨精神病。
段寒江看完案卷,没有找到疑点,证据链从头到尾都很完整,凶手毋庸置疑。
但他发现这个案子虽然查到凶手为止都是陆谨闻经手的,最后结束侦查转交上诉机关的却不是陆谨闻。
在他看到案子最后上交的时间时明白过来,因为那时陆谨闻已经自身也成了‘罪犯’,不在人世了。
陆谨闻在查连环杀人案的期间,却卷进了另外的案子,让他从警察走向了犯罪的道路。
这个时间关系,段寒江忍不住怀疑,两起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许久之后,段寒江终于放下案卷,想不通地:“按现在的结果看来曾询是‘清白’的,可是如果他没有犯过事,又怎么会跟海胜他们合污?难道友情赞助帮林中 晖隐瞒罪行?可他跟海胜和林中晖都没有关系,你信大姑隔壁的舅舅的叔的侄女是同学的这种关系,够分量让他知法犯法?”
聂毅没有回答段寒江的问题,但他的回答消了段寒江大半的疑问,“我觉得曾副队不会逃走。”
段寒江眉头一挑,“理由?”
“如果他要逃,早在我们去昌义区查林中晖的时候他就应该逃了,可是回来之后他却请假去给女儿开家长会,家长会上虽然很多孩子都是父母一起去开,但也有只去父亲或母亲的,他女儿有她妈妈去了,曾副队并不是一定得去。”
他顿了下,继续:“我觉得他不是去开家长会,虽然我并不清楚父母普通情况下是怎么陪孩子的,但曾副队看起来确实过于用心了,让人感觉是要一次把他的关爱全用上似的,就像这是最后一次。”
段寒江蹙着眉接道,“你觉得曾询会主动回来自首?”
聂毅点头。
“那他现在逃走,是想干什么?”段寒江的问题刚出口,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随手接起来听到陆诀的声音,才后悔没看来电人是谁。
“有事?”段寒江语气不好地问。
陆诀那头的语气并不比他好,“我只一遍,平都大学昨天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死者的手表上面发现了聂毅的指纹,现在有人去找他了。”
段寒江蓦地眼睑一抖,看向聂毅,陆诀那头电话已经挂了。
他放下手机问聂毅,“你去过平都大学?”
“去过。”
“什么时候?”
聂毅直言回答:“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