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7次 彻
第17次 彻
村尾的屠宰厂大概是看过风水, 实际上就在村尾的大路边上, 但硬是在村里看不见, 得往支路走上去才能发现。
村支书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解释:“这边厂里干活的基本上都是住在附近的, 半夜三更老听杀猪叫,多瘆人!”所以被‘撵’到了村外。
段寒江定着‘你得有道理’的表情点头,两手揣在裤兜里跟着村支书走,视线不时地观察四周, 仿佛哪里的老板来村考察市场一样。
跟在后面的只有聂毅和容鑫浩,其他人都留在村委会待命, 不然十几个大老爷们齐刷刷地往厂门口一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高利货来催债, 要是谁在做回热心市民报个警, 就更精彩了。
再现在还不能确定嫌疑人就在这里,大张旗鼓地行动反而可能惊走本来还在这里的嫌犯,容鑫浩带够人只是以防需要抓捕嫌犯,现暂用不上, 就只好留在村委会享受一下暖气了。
到屠宰厂时正好是下午两点半,这个赶早的行业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是下班状态, 他们没有瘆人的杀猪叫, 甚至连人影都没几个。
村支书把他们直接带进厂里的办公室,看到门也没敲, 而是喊着“王总”就走进去。
带路的人都进门了,被带的人也只有跟着进去。
办公室不算大, 但由于空旷显得很宽敞,除了两张对在一起的大办公桌和一组陈旧的皮沙发,就有剩贴着墙角装满文件的铁皮柜和此刻正躺在沙发上看手机的人。
那人应该就是‘王总’,他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朝着村支书哈哈,“书记,您怎么有空来啊?莉,快给书记上茶啊!”
隔壁风一样的吹进来一个女人,只是空着双手。
王总连忙瞪她,叫莉的女人又风一样的吹出去倒茶。
段寒江没闲工夫跟人官腔,摆架子,他直接上前对王总:“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警察,有几个问题想跟王总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警察’二字,王总紧张地抬了抬眼皮,立即转眼询问地看向了村书记。
不等村书记解释,段寒江又直接抢道:“只是向你了解几个问题,只要配合我们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这话的潜意思就是‘你配合就不怎么着你’,是他们在外长年的场面话。
王总立即点头,“肯定,警察同志有什么问题?”
段寒江省了开场白,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平时的上下班时间是几点到几点?”
“这个大伙都不一样,师傅一般都是晚上10点,因为凌3、4点就要开始送货了。”
“你们一共有多少个师傅?多少个送货的?”
“师傅有4个,还有杂的也有7、8个,送货的也就两辆车,一个车2个人。”
段寒江注视着王总,把王总看得有心理压力了,他才接着问:“你们也给平大‘好吃街’外边的国平超市送货吗?”
“这个问题——”王总考虑了半天没得出答案,立即扯着嗓子喊,“莉,我们给平大‘好吃街’的国平超市送货吗?”
刚出去泡茶的莉再次风一样地吹进来,手里拿着茶叶袋,看样子是现烧水,还好不是现栽茶树。
她停在屋中央对着王总转着眼珠子回想了半天,最终确定道:“嗯,送,去年开始送的。”
“平时去送这家超市的人是谁?”段寒江干脆问莉,把王总晾在了一边。
莉回答:“是李和朱。”
段寒江蓦地顿住话头,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从超市监控上截下来的图,伸到莉的面前,“这个人,是他们其中的一人吗?”
莉盯着段寒的手机,眼睛越盯越近,都快贴上去了,结果半晌后她回答:“这连皮都看不到一点,怎么认得出来!”
段寒江不急不躁地提醒,“比如身材,衣服,还有身高,像吗?”
莉摇头,“不像,两人都是南方人,偏矮偏瘦,没这人高。”
“有没有谁可以和他对得上的?这件衣服,你见谁穿过吗?”
“大家平时都爱穿黑黢黢的衣服,看起来都差不多,不知道有没有人穿过。”
段寒江感觉线索又要断了,黑衣男人十分心,就算是抛完尸后回去也一刻也没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过。
他蹙着眉原地怔了片刻,问题又回到开头的时间点上,“前天你们是几点上班的?所有人都出勤了吗?”
莉回想着回答:“前天要送的比较多,师傅们9点就来了,正忙的时候请假是要扣双倍工资的,所有人都在。”
“下班时间是几点?他们是几点离开的?”
“比平时要晚一点,帮忙装了货,大概4点多吧。”
段寒江算了算死者的死亡时间,最早的可能是前天晚上7点,这只是死亡死时间,后面应该还要加上分尸,清理现场的时间,能把现场清理得那么干净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
所以,如果凶手是‘屠夫’中的人,只能是在下班之后,只是4个多时的时间够吗?
段寒江想着,问题脱口而出,“你们师傅杀一头猪需要多少时间?”
莉豪不犹豫地回答:“半时多吧。”
“可以这么快?”
“那可不,至少有两个杂的。”
“那要是没人帮忙呢?”
“这我不准了,没试过,那时间乘以三,至少也要一个多时。”
段寒江又顿了片刻,问了他最后的问题,“你们送货的人,会不会帮忙宰杀?”
“不会,又不发两份工资,帮什么忙呀!”
“那其他人,也不会帮忙送货了?”
“当然了,又不发两份工资。”
莉得合情合理,段寒江无话反驳,可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了符合凶手条件的人。
厂里杀猪的师傅和杂工,加上送货的人员,都不是完全排除嫌疑,但也不是都有‘真正’的嫌疑,这其实是最难确定的情况。
难道之前的推论方向全错了?段寒江内心冒了一个怀疑的声音,目光不自觉地朝聂毅转过去。
聂毅对上他的视线,嘴角扬了一个‘不会’的笑意,仿佛是听到了他心里的怀疑。
接着,聂毅突然走上前对着王总:“王总,能不能带我们去厂里的冻库看看?”
王总脸上立即露出了拒绝的意思,嘴上的表达委婉了一点,“我们都是出售生鲜的,冻库基本上都是空的。”
“我们只是看一看,不会随便动的。”聂毅像是没听出王总拒绝的意思,语气真诚地保证。
王总敛起眼睑量起聂毅,眼中浮起捏到了软柿子般的笑意,他拒绝的意思明显起来,“不是动不动的问题,只是冻库都是些存货,没什么好看的,还是不要看了。”
“你刚不是冻库是空的?”聂毅认真地疑惑。
王总脸色一沉,解释道:“是空的,但也不是完全空的吗,总有点东西的。”
“少废话!”段寒江和聂毅简单直接的地方完全相反,除了审讯室和平时套话之外,他一般的处理方式都是‘少废话’,吼了这一句他就站到了王总的面前,占着体型优势硬是瞥出了一个居高临下的视线。
然后,他对王总:“要是真是空的,你怕什么?该不是藏匿了什么违法的东西?”
“怎么可能,我是守法公民!你不要污蔑我!”
“那你为什么不敢开看?不是违法的东西,就是你违法了,比如杀人分尸,把尸体藏匿在冰库里。”
王总倏地跟过电似的,浑身的寒毛都抖了一遍,“你,你,你这是污蔑!”
段寒江冷冷地嘴角一掀,笑道:“你以为我们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是干什么?关心你一天杀多少头猪吗?”
王总的寒毛抖完,这回抖到了心脏,脑子一时卡住没接上话。
段寒江接着:“你要是没问题,就开冻库证明你的清白。”他完还似笑非笑地盯着王总。
王总被盯着心理压力大得快要得抑郁,他慌忙地衡量了一下,把他之前想的跟警察讲法那一套都忘了,点着头回答:“好!我带你们去看!”
冻库在厂房的最里面,过去要穿过屠宰场,由于并不是现代化的流水线作业,场面并不那么干净,地面堪过的水泥地虽然到处都涮洗过,但还是掩不去厚重的血腥味,这种一层一层叠加上的,比杀人现场闻起来更加刺激肾上腺素。
到了冻库的门前,王总站着不动,莉去旁边的一个油腻的桌子边,在抽屉里拿了一把钥匙,然后开了冻库的门。
段寒江问:“冻库的钥匙,一般都放在抽屉里?”
莉回答:“对,大家都知道。”
这时冻库的门大开,本来就冷的冬天,门里的冷气吹出来让门外的人同时抖了一哆嗦。
“这得赶上西伯利亚的冬天了,有没有棉衣?”所有人员中穿得最风度的段队开口。
莉百事通一样的又风一样的飘走,一会儿抱了件跟她人差不多的军大衣,上面裹了一层油腻,不知有几年没有洗过,又被多少人穿过。
段寒江瞟了一眼,真有些接不过手,最终他搓了搓手:“算了。”
完他就带着烈士的英勇精神冲进了冻库。
冻库里其实并没那么冷,就像冬天在雪里滚一样。
聂毅第二个跟进去,站到段寒江旁边,视线在冻库里绕了一圈,里面并不像王总的那‘没什么东西’,而是乱七八糟堆了很多,大概还有不多久的存货,若是温度稍微低一点就能闻到令人窒息的味道。
离门最近的区域码了一人多高的冻肉,他走过去拂开肉表面结的霜,发现肉的表层附了一层冰,很明显是注过水的,这大概就是王总不让他们查看的原因了。
而王总最终在杀人分尸和卖注水猪肉,选择了后者。
不过他们不是工商来假的,聂毅的视线很快从猪肉上离开,往冻库的里面走去。里面堆的不像是门口的那样,是半只半只的,而是砍成了细块,颜色也不太对。
“王总,这些是一直在这里的吗?”聂毅问道。
王总见聂毅刚看了那一堆注水肉,这会儿还心有余悸,见他没什么,以为是没看出来,于是把心往回放了放,上前在问必答地:”是,这还是去年,要做腊肉,结果出了问题,一直推在这儿,卖也没有人要。
聂毅弯下腰拔了拔,发现肉块都已经冻到一起,像座山一样,根本取不下来一块。
整个冻库并不大,右边是门口的那一摞半猪的注水肉,里面就是这堆冻在一起的腊肉,左边是一排架子,放满了塑料箱子,里面的大多是冻的内脏一类。冻库的四壁结了厚厚的霜,怕是有墙那么厚,恐怕是几年都没清理过。
除了这些没有其它,当然也没有死者尸体的某一部分。
段寒江也没有看出来这不足30平的冻库还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他试着用聂毅的思路考虑了一下,如果凶手抛尸的时间不够,那不还有没抛完的尸体,然后凶手会把尸体藏到冻库里?这别人随时会来的地方?
如果凶手真藏了什么在这里,要么是藏得绝对不会被发现,要么即使发现了也认不出来,比如内脏?
不对,认不出来的大概只有他这种从来不进厨房的!而且他也完全能没代入凶手的角度,还是在客观的分析。
段寒江放弃学习聂毅的特技,直接用问的,“聂毅,过来。”
聂毅先朝段寒江看过去,再朝他走过去,“怎么了?”
段寒江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几乎凑到了聂毅耳边:“你怀疑凶手把什么藏在这里了?”
聂毅没有出声,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段寒江眉头狠蹙,“理由?”
“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他又不愿意随便就扔掉。”聂毅认真地回答。
段寒江接着视线又在冻库里扫了一圈,“可是,这还能藏在什么地方?”
聂毅抬眼朝冻库墙壁的箱层看去,“最好藏的地方应该是墙里,但是厚度不够。”他完不禁怀疑自己想错了,比如是凶手藏在自己家的冰箱里更方便这种更实际的逻辑。
最终,冻库里也没有发现线索,临走时聂毅对王总建议了不要给肉注水,然后三人又在村支书的带领下离开了屠宰厂,只是回去的一路气氛低得仿佛把天气也降了两度,村支书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找到机会。
回到村委会,段寒江宣布了返程,他刚开车门还没上车,手机又响起来。
这大概是多年来头一回段寒江期望接到陆诀的电话,更期待陆诀能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我们在网站上发现了一个非常与案子非常相似的贴子。”这是陆诀开口的第一句。
段寒江回道:“然后?”
“发贴的人分享了两段视频,一段是分尸的视频,场景与平大的楼顶很相似,但是凶手是从上往下拍的,只看得到地面,还不能确定。”
“也没拍到凶手的人?”
“废话!全程只能看到凶手的手,还戴着手套。”
段寒江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瞬间的呼出来,“另一段呢?”
“另一段——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发给你,你自己看吧。”
陆诀完就挂了电话,过了片刻段寒江收到了陆诀发来的一段视频,是转录的,效果不算最佳,但是也不差。
段寒江开,聂毅就凑了过来,两人全程一眼不眨地看完,等到结束后都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
聂毅狠狠吐了一口气,问了一个非常有技术含量的问题,“头原来可以用锯的。”
段寒江觉得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模棱两可地:“应该吧。”
然后两人相互对了一眼,实际上他们已经亲眼见过了,陆诀发来的视频简单地概括起来就是凶手把杨轩睿毁容,头前后竖着锯成了两半,然后用猪脚拼了一个人形的四肢,再冻起来做成真正的冰棺,最后镶嵌到冻库厚厚的霜墙里。
聂毅刚也过藏进霜墙里,但是百度不够放弃了怀疑。这大概也是正常人与真正的变态之前的区别。
段寒江终于缓过来,作为手机依赖症的他也暂不想再看到手机,塞进了兜里,然后把手伸向聂毅,“手机借我一下。”
聂毅知道段寒江是心理阴影了,把手机掏出来递给段寒江,嘱咐道:“我没冲话费,省着点。”
段寒江拿到手机的手差点把手机抖出去,他抬眼朝聂毅瞪过去,“1毛钱一分钟,回头给你两个矿泉水瓶抵帐。”
“嗯。”聂毅一脸认真地点头,像是段寒江要是不给他这两个矿泉水瓶就是欺骗一样,显得十分有一本正经搞笑的天赋。
段寒江没憋住地笑出来,刚刚的心理阴影也被笑散了,他拿手机敲了一下聂毅的脑门。
然后他转身拨了容鑫浩的电话,还好聂毅的手机里存了容鑫浩的电话,不然他还是得拿自己的手机。
刚才段寒江喊返程的时候,容鑫浩和其他人就已经走了,可是这会儿才开出村子就接到段寒江电话叫他们回去。
这一次三辆警车没有再开到村委会,而是直接去了永宏屠宰厂,段寒江已经在门口等他们。
容鑫浩带来的人除了准备抓人的武力担当之外,还有技侦。所以段寒江等到人到齐了,再次去了冻库。
王总对于段寒江几人的去而复返很有意见,当三辆警察停到厂门口,他的微词都吞进了肚子里,再见到车下来十来个人时,更是连呼吸都心了。
他心地跟在后面,算知无不言,但是谁也没有理他一眼,甚至连冻库的门都是他们自己开的,然后在冻库周围拉起了警戒,不许他进。
冻库经常有货进出,所以门开得很大,王总虽然进不去,但在门外伸伸脑袋还是能看到里面。
段寒江进了冻库之后径直地走到左边墙角,估算了一下位置,在霜面上指了指,“就是这儿。”
这句话就像是命令,落下之后技侦就开始着手,十分钟后,从霜层里面取出了完事的冰块。
之前里面的人凿墙的时候被人影挡着,王总在外面没看清楚,这会儿看到了从墙里取出来的冰块,倏地双眼一突,视线一凛,浑身僵住,两秒后身体机能反应过来,他双脚一软地瘫坐到了地上。
“这,这是,是什,么?”
虽然是个问句,但王总其实看得很清楚,冰块里冻着的是被开成两瓣的头,脸花得看不出样子,还有几个猪脚一起。
他再定眼看了看,脑中就再也挥不去,一回想倏地扭头,吐了。
不过,接下来他并没有再仔细观看的机会。容鑫浩并没有带法医一起来,所以冰块里的还需要带回去再验。
于是,段寒江先让人把冰块带回去,剩下的人留在屠宰厂继续勘查。
段寒江走出到王总面前,这回真正的居高临下,“王总,这回你还想什么?”
王总急切地解释,“不,不!不是我,我不知道那里为什么会有个,有个,个头!冻库的钥匙就放在外面,所有人都知道,谁都可以进去!”
段寒江静静地量着王总,如果是普通的杀人案,他会怀疑王总,但是这个案子加上了这么多的条件,王总确实不是怀疑对象。
聂毅上前把还坐地上的王总扶起来,“王总,并不是怀疑你,只是希望你配合我们,找到凶手。”
王总稍微地拍了拍裤子,连忙地点头,“配合,你们要怎么配合都行。”
段寒江随即把话接过去,“把可以进冻库的人全都叫来。”
“这个可以。”王总立即答应。
王总的效率还是很快的,没用多久全厂的人都被他叫来了。
屠宰厂的办公室成了临时的问讯室,所有人在屋蹭站成两排,一共23人,20男,3女,年龄在35-55之间。
段寒江一眼扫过去,问王总,“所有人都在这里?没有漏的。”
王总点头,笃定地表示,“都在这里,没有漏的。”
“王总,还有一个人。”莉突然接道。
段寒江转眼看过去,用眼神询问。
莉主动地:“罗鹏啊!”
“罗鹏是谁?”段寒江问。
莉回答:“是我们请的一个临时工,因为A线走的点比较多,下货下不过来,所以请了一个人每天帮忙下货。虽然是临时工,但是已经干了一年多了。不过这人 应该不是坏人,虽然话不多,但是任劳任怨,让干什么都干,本来送货一般都是4点来,但他经常早来,还帮师傅一起做事,不要双份工资。”
“他帮师傅做事,是指杀猪?”
“对呀!手艺学得不错,都可以当师傅了。”
段寒江吸着一口气卡在胸口,他有种其他人都不用再问了的感觉,半晌后终于把胸口的那口气吐出来,“这个罗鹏平时为人怎么样?”
“只事,不话,让他干什么就认真的干,一般不是有事都不会想到他。”
接话的是一个员工,开了这个头,其他人都一人一句地起来。
“对,对!有次我叫他帮我剔一下大骨,后来我忘了,等我想起来回去发现他还是剔,把不用剔的都全剔干净了。”
“起来,我觉得罗这人有时候挺那啥的,他经常盯着什么东西半天都不动,叫都没反应。”
“对对!我也发现了。”
段寒江叫停了自由发言,分配人下去一一做笔录,然后他放弃王总,直接找莉,很显然莉确实比王总靠谱。
然而,他的第一个问题就失败了。
“罗鹏的住址电话是多少?”
“我找找。”
莉去办公室里的铁皮柜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来几张纸,是罗鹏来的时候身体不的合同。
段寒江接过合同,发现这份合同太过潦草,大概是从网上直接下的,然后把不需要的全都删掉,结果就只剩下来满是漏洞的寥寥几句,而且只有身份证号,连个手机都没有。不过好在还有张身份证复印件,罗鹏今天才25岁,户口在外地。
“他现在的住址没有吗?”段寒江没看出来结果,只好继续问。
莉把段寒江手里的合同要回来,看了好几遍都发现地址写的是身份证上的,并没有现住地址,手机号也没有。她只得摇头。
“手机号也没有?这一年多总给他过电话吧!”
“好像还真没有给他过电话,他从来没有迟到,也没早退过,来上班就一定会来,而且也没请过假。”
段寒江不可思议地瞪了下眼,有些不能想象罗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放弃地问:“那其它人,有没有跟他比较熟的?有他的手机号的?”
“跟他一起送货的李。”
“把他叫来。”
两分钟后,坐在段寒江对面的人变成了一个30出头的男人,他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你跟罗鹏的关系怎么样?”
李摇头,“就那样,每天早上一起送个货,然后各走各的,不怎么样!”
“你有罗鹏的电话吗?”
“没有,他从来就没跟厂里的人联系过,离开了厂里就不知道他在哪里了。”
“你知道罗鹏现住哪儿吗?”
李挠了下头,不确定地:“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不过每次送完货,我回来的时候,都顺便带他到双龙桥附近下车,他应该就住在那一带。”
双龙桥?段寒江想了下双龙桥的情况,叫走李,就开始转移战场,分成了两边行动,一边去罗鹏老家找他的家人了解情况,一边去双龙桥进行大搜索。
双龙桥离这里不算近,比起白椽村的城乡结合部来就,双龙桥算是郊区,开车过去最少也要20分钟。
而且双龙桥也不,又是只有一个大地名就开始找人,不过这回他们有了名字和身份证号,找起来相对比较容易,比如他名下的手机卡、银行卡,甚至手机支付的客户端,只要有记录就能查。
然而,两边都没有找到结果。罗鹏父母在他时候离婚,他跟着母亲,而他母亲半年后再嫁,他就住进了继父家里,高中没毕业缀学工,在几年前离家之后,就再也没跟家里人联系过,他父母两边都完全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在干什么。
另一边,段寒江从来没有见过在这个时代居然名下没有手机卡,也没任何手机支付帐户的年轻人,银行卡到是有,上一次的记录在2年前,手机卡可能有,但是没有实名制的。
最后,为了找到罗鹏,他们用了最费力的办法,将双龙桥所有社区的住房排查了一遍,自住的,租赁的,都一一进行核实。
终于,苍天不负,在大量的人力下,晚上十点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间出租房的租客是罗鹏,身份证的号码也能对上。
接到消息的时候,段寒江拍了拍陆诀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陆队,快去楼下大笑三声,跑圈庆祝一下。”
“我跑了你裸奔吗?”陆诀一掌开段寒江的手,冷眼横过去。
“我祼奔的时候,你还没出世!”段寒江大度地回了一句,下一秒和陆诀一起站起来。
陆诀突然一脚踹开了他刚坐的椅子,与段寒江坐的椅子撞出一声响,他怒吼一般地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罗鹏给我抓回来。”
“是。”安阳的刑警兄弟充满了激情,一声大吼之后立即开始行动。
十分钟后从安阳分局出去的一列警车,车顶的红蓝霓虹光在大路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残影。
双龙桥作为发展的后进区域,建筑非常的参差不齐,有新建的高层区,也有上世纪老旧的楼房,面对面地各占马路的一边。
罗鹏的信的是高层区这一边,靠近马路的二楼。
趁着夜黑风高,警车停在了区外面,然后进入区,迅速将罗鹏住的那栋楼包围。
头上楼的是段寒江,在靠近大门时,他抬起一只手,后面的人都顿住脚步,然后他大步地走到门前,寻仇一般的气势汹汹,一手拍着门板,大喊道:“有没有人在!老往楼下扔垃圾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公德心!”
段寒江的嗓门太大,但是没把该引起来的人叫来开门,倒是旁边的一扇门开了,伸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脑袋朝他吼:“你有没有公德心啊!半夜三更大吵——”
男人着发现过道里全是人,声音不自觉地熄下去。
陆诀上前亮了一下警证,道:“不要开门。”
男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终于退回去又把门关上,但没走开,一直盯着猫眼往外望。
陆诀轻瞟了门上的猫眼一眼,转头对一个技侦使了个眼色,技侦立即过来,往猫眼上贴了一截胶布。
另一边,段寒江还在继续敲门,他的声音大概快要把全层的人都叫出来了,但里面还是没有反应。
他终于放弃,转头看向陆诀,用眼神表示需要撬门。
陆诀点头,立即有技术人员上去开锁,段寒江这个业余人士就退到一边,等锁开了他才重新站回门前。
“一、二、三!”
段寒江和陆诀同时数数,数完‘三’时,两人一起踢开了门,抬手举着枪,里面一片漆黑,只他们手中的手电射出的光。
陆诀在门边,余光轻轻一扫,用胳膊按下了门边的灯开关,屋里瞬间亮起来,他立即惊住。
段寒江的表情和陆诀差不多,刚刚在黑暗中,意识全集中到了视觉,现在灯亮起来,五感恢复正常,他立即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腐味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用鼻子狠出了两口气,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
这个房间是个清水房,墙面地面都是水泥,里面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
不过让段寒江惊住的不是房子太简陋,就是天台的违规搭建他也能住下去,但是这间房子他却连脚都不愿往里挪。
“这是什么情况!”陆诀忍不住道。
“最糟糕的那种。”段寒江接道,实际上房间并不是脏到垃圾堆的地步,至少比他曾经见识过的要好多的。
真正让他恶心的是屋里面像是个型的屠宰场,地面墙上全是染在水泥上就清洗不掉的血迹,就在门边还有一堆狗毛,从客厅的门看出去,可以看到阳台上挂满了风干的肉。
从外面看还以为是做的腊肉,可里面望出去想到的就是尸体。
段寒江和陆诀再次对了一下视线,往里面走进去,段寒江去了卧室,陆诀去了厨房,一圈看下来,确定了屋里没人。
陆诀收枪,对外面喊,“安全,进来吧!”
在外面候命的各职能人员都进了屋里,门口拉了警戒,留了一人把守。
聂毅作为编外人员被排除了有危险的行动,他留在了行动圈的最外围,这会儿走到时的人都空了,他还留在原地,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电梯的另一头,然后缓缓地往下移,看到了锃亮的地板砖上有一层浅浅的灰尘,像个脚印,但是那一头是电井,并没有住户。
他刻意地挺了挺胸,然后往着过道的尽头走过去,他明明走得很轻,但是每一步都仿佛在地上踩出一个坑似的巨响。
就在他接近尽头的时候,过道里的声控灯突然熄了,瞬间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却有一股细的风从他的脸颊扫过。
“寒哥!”聂毅大喊了一声,他本来只是想把灯喊亮,结果下意识喊了段寒江。
这时声控灯亮起来,他看见了面前的人,穿着一声黑衣,戴了一个口罩,只是帽子大概是刚刚的动作掉了下来,高高地耸在脖子后面。
和超市监控里的人一模一样。
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切肉的砍刀,瞪着聂毅就朝他挥过来。
聂毅的视线刚从黑暗中恢复过来,反应一时跟不上,当刀快落到他肩膀上时,他才本能地闪开,刀只贴着他的手臂擦了一条口。
接着黑衣男人立即撞开聂毅,往楼梯间跑进去。
聂毅想也没想地追上去,楼下全是警察,黑衣男人就是跑出去也会立即被抓住。但他追进了楼梯间,却发现对方往楼上跑去了。
他蹙了下眉,立即抬脚跟上去,往上爬了大概三层,黑衣男人突然又从楼梯间拐了出去。
聂毅猜他可能要去坐电梯,连忙追出去,果然发现刚好有个电梯停在这一楼,黑衣男人进了电梯,等他追去的时候电梯已经往上走了。
他盯着电梯上的数字犹豫的半秒,立即又朝楼梯间回去。
这种高楼只有一个出口,黑衣男人往上走唯一能去的只有楼顶,他觉得对方大概很喜欢楼顶。
聂毅把他送外卖练出来的爬楼梯技能发挥到了极致,楼里的电梯也比不上5A写字楼的电梯,所以最后他居然只比电梯慢了3层。
当他到达顶层时跑出去,黑衣男人刚坐的那部已经停在顶层,里面没人,旁边的另一部电梯正在往上,已经上到了16层。
聂毅不确定上来的是不是他的援军,但他相信肯定已经有人上来了,于是他往楼顶爬上去。
他赤手空拳,楼顶那一层的楼梯也没有灯,唯一能用得上的只有他的手机。
把手机当成手电筒,聂毅心地往上爬,不过十几阶的楼梯仿佛很远,他一步一步仿佛走了许久。
出天台的门被关上了,聂毅终于走到门后,手握在门把手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倏地把门拉开。
一道反光的冷刃破风朝他袭过来,直指他的喉咙。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