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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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春节还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人类一年一次最大的迁徙活动已经在我国悄然开始, 除了交巡警齐上阵外, 刑侦队里也会抽调人过去执勤,毕竟各种在逃嫌疑犯也要回家过年, 每年这个时候在路上堵到在逃犯的机率都不低。

    不过平阳支队这半年来变故太多,先是队长成了嫌疑人,现进副队长被捕,这回抽调也就没抽到他们队里, 聂毅这个编外就更是没他什么事了。

    临近春节,活动少了, 聂毅能做的兼职也少了,外卖倒是可以送, 但是他没有去, 而是按时到了队里报到。

    可是他在办公室从早饭的时间点等到了午饭的时间点,等会儿就回来的段寒江仍然没有来,而他回拔段寒江的手机,提示无法接通。

    段寒江肯定不会是出车祸, 也不会是手机被偷,手机没电也应该提示关机, 而且按段寒江手机依赖的程度来也不会让手机用到没电关机。

    “周愚, 是不是哪里出什么案子了?”聂毅挪到周愚的位置旁边,把脑袋伸过去问道。

    正考虑中午吃什么的周愚蓦地一愣, 转向聂毅瞪着眼回:“没啊,段队还没来, 不会是被拐了吧?”

    聂毅没理周愚的玩笑,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认识段寒江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无缘无故地联系不上段寒江。

    “中午吃啥?别等段队了,我们先去!”周愚伸着懒腰,一年下来总算太平了几天,他忍不住开始放松。

    聂毅根本没听周愚了什么,直接起身准备去桥南步行街一趟。

    然而他刚抬起脚,门里门外同时有人叫他。

    门里是周愚,朝他喊道:“诶,聂毅,不吃饭了?”

    门外是宇文枢,“聂毅,出来一下。”

    最终聂毅朝宇文枢过去,门里的周愚仿佛被始乱终弃一般嚎了一嗓子,“你真不和我吃饭了啊!好的请我呢!”

    聂毅走到门口就感觉到宇文枢的表情不对,他没有出声,跟着宇文枢走出去,到了没人的吸烟区,宇文枢停下来,回身慎重地对着他。

    “你想知道段队去哪儿了,对吧?”宇文枢开口直言。

    聂毅蓦地心跳一抖,有种他预感要成真的感觉,对宇文枢点了点头。

    “我刚得到的消息,在桥南步行街发生了枪击事件。”宇文枢一眼不眨地望着聂毅。

    聂毅觉得宇文枢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沉重一分,他思忖着问道:“跟寒哥有关系?”

    宇文枢肯定地点头,“开枪的人是段队,中枪的人是张赫,现在张赫在手术室,生死未卜。”

    “寒哥人呢?”

    “逃了。”?

    宇文枢不轻不重地两个字出口,聂毅不只是心跳,连人都抖了一下,‘逃了’的意思,无论从哪个方面来都复杂了,而且段寒江为什么会一大早去找张赫?

    聂毅脑子里把他能想到的疑问迅速地过了一遍,冷静下来,“为什么确定开枪的人是他?有人看到了?而且他身上不可能有枪?枪是哪里来的?”

    “等一下!”宇文枢抬手意示聂毅的问题住,“我只是听了个道消息,没去过现场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去。”聂毅着就转身,他本来也是算去桥南步行街一趟。

    “聂毅!”宇文枢叫住仿佛要去冲锋陷阵的聂毅,道,“你觉得你家段队逃走,第一个怀疑段寒江会找上的人,是谁?”

    聂毅猛地滞住脚步,回过头看向宇文枢,想起早上段寒江给他电话时了有事要告诉他,于是他对宇文枢问:“宇文主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别拉我下水!我不参与,不知情。”宇文枢立即摆手,他着走进聂毅压低了声音接道,“之前段队让我查的那个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他是看过之后去的桥南步行街,邮件我已经发给你了,看过后记得处理了。”

    聂毅漠着表情看了宇文枢一眼,用眼神表示了一个点头的意思,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楼下跑去。

    出了平阳分局,聂毅放慢脚步,仿佛他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若无其地迈着脚步走向公交车站。

    他等了几分钟,随便地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到最后排角落的位置,拿出手机看宇文枢的邮件,看完之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邮件上没有注明桥南步行街就是邮件上的地方,但段寒江会去,明肯定就是同一个地方。

    这时,车到站,上车的乘客中有两个人,虽然看着跟别的乘客没什么区别,但两人一上来余光就不断往聂毅身上瞥。

    他删了邮件,收起手机,心想宇文枢的果然没错,他是段寒江逃跑后,第一个被怀疑会包庇段寒江的人。

    他干脆地闭起眼睛装睡,反正被怀疑也没错,如果现在段寒江找上他,他的第一反应一定不是把段寒江押到警局,而且他相信真相肯定不会是像宇文枢的那样,一个开枪人和中枪人就完全概括了。

    ——段寒江一定不会杀人。

    这是聂毅心中最坚定地想法,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段寒江现在会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够安全。

    突然,他的手机震了两声就挂断,他抬眼看出去,发现之前上车的两人中其中一人已经不在车上,大概是换成了别的人。

    聂毅没看手机,而是等到公交车到站,直接下车。

    果然,在他下车之后,他刚看的车上那人和另一个人都跟他下车,在他身后几十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聂毅看了四周一圈,附近的都是单元楼区,各种批发市场林立,人多车也多,要甩掉后面的人并不难。

    于是,他朝着一个批发市场走进去,但时去之后发现里面花花绿绿的店里卖的也基本都是女式的饰品,而来往的人也大多是女性,他站在人群中拔高一头,十分明显。

    选错地方了!聂毅心里默念了一句,但没等他退出去,后面的两人就已经跟进来,他只得放弃回头,往里走进去。

    在一个弯转过去,他立即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反了个面又重新穿上。他的外套是好几年前流行的那种两面穿,他买的时候就想花一件衣服的钱就能买两件,不想用在了这里。

    接着,他见到一个被扔在路边的快递盒,他随手捡起来,边走边将纸盒封起来。

    这时,聂毅的余光瞟到了后面追上来的两人,他立即双手捧着快递盒,凑到一家店的门口,朝里面的人问:“大姐,麻烦问问,B2-34往哪边走?”

    店里的人不耐的朝他看了一眼,大概是对他的长相还算满意,不愿回答地回道:“这时没有B2-34,写错了吧?”

    聂毅认真地看了眼手里的快递盒,余光瞥到跟他的两人从他身后走过去,他抬头对店里的人:“麻烦了,那我电话再问问。”

    完,他从门里退出来,转身立即下楼,在他出大门时顺手将快递盒扔在垃圾箱旁边,走上街时他拿出手机,看到刚刚的电话果然是段寒江号码的未接,但不是他平时用的那个,而是被闲置的老人机。

    他没有直接回拔,而是发了条信息,没过一会儿他的手机就响起来。

    “寒哥!”

    “吃午饭了吗?”

    段寒江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聂毅眉头一蹙,不等他开口,段寒江又接道:“给我送个外卖吧,我现在不太方便。”

    有那么一瞬间,聂毅很想揍段寒江,这人实在太欠抽了,但他实际上还是连停顿都没有地答道:“好,送到哪儿?”

    “疯狂游戏城。”

    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聂毅眉头蹙得快要粘到一起了,可最终却扬了下嘴角。

    他觉得段寒江真会躲,虽然他没有去玩过游戏,但是真往里送过外卖,那个地方要他形容,他脑子里就回响着六个大字——坏孩子的天堂。

    聂毅挂了电话,去买了一份加两份牛肉的炒河粉,车去了‘疯狂游戏城’。

    他下车后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这个地方并不像各大商场里那种单纯的游戏城,而是混杂了网吧迪厅游戏厅等,甚至还有情趣酒店的集合体,并且出入的大半都是不务正业的青少年,血气方刚,动不动就要动手约架的类型。

    聂毅走进去就感受到了随处可见的挑衅视线,他视而不见地直接走到游戏厅,找了一圈发现段寒江戴了一个头盔正在玩赛车。

    “寒哥?”聂毅站过去叫了一声,如果不是段寒江跟他过位置,他真认不出来在这儿撒疯的人是段寒江。

    段寒江听到声音直接把‘车’开出去撞了桥,坠进海里,接着他摘下头盔转头。他见到聂同志眉头蹙得能夹纸了,笑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被追捕的是我又不是你。”

    “寒哥!”

    “我的外卖呢?”

    聂毅把外卖给段寒江递过去,段寒江立即从地‘车’上下来,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下去,随口对聂毅:“我把手机拆了给扔了,身无份文,刚刚的游戏币还是跟个鬼赢来的。”

    段寒江着开外卖盒,聂毅在他吃完之前都没有开过口,最后等他放下筷子还贴心地帮他收了外卖盒,拿去扔进垃圾桶,再才回来,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寒哥。”

    聂毅这一声喊过,段寒江终于把他的若无其事都收起来,摸出烟盒点了根烟,也不管是不是禁烟,反正就算禁,这里也没几个人遵守。

    他狠抽了两口,对聂毅:“枪确实是在我手里开的。”

    聂毅猛然一惊,不相信地瞪着段寒江。

    段寒江接着:“当时张赫在追一个斗殴的混混,但他却带着枪。我觉得奇怪直接问他,然后就警告我不要再查下去,之后拿枪指我,我们就动起手来。

    最后,我碰到了枪,然后枪就开了,中了张赫,正好有其他警察赶过来看到。”

    “意外?”聂毅的问题只有这两个字,没问段寒江为什么要逃。

    段寒江又狠吸了两口烟,回想了片刻,道:“不是,是枪有问题,扳机太松了。”

    聂毅没有用过枪,不是很明白段寒江的意思,段寒江解释道:“扳机就是子弹射出的触发键,但是张赫的枪被动过,扳机轻轻一碰就会发射。”

    “就是走火?”聂毅这一句问得十分的求知好问。

    段寒江一口把剩下的烟吸到了头,转眼看向聂毅回道:“可以算是这个意思。”

    接着,两人四目相撞,沉默半晌,谁也没有开口。

    对聂毅来,他积了满腹的问题想问段寒江,可是真当要问他又觉得没有什么可以问的,无论段寒江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觉得可以理解,并且相信。

    段寒江却蓦然开口,“聂毅,我终于明白了当年陆谨闻在开枪之后为什么要逃了。”

    “寒哥,你跟他不一样。”聂毅不禁接道。

    段寒江问:“哪里不一样?”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叛你。”聂毅笃定地向段寒江保证,蹲着的动作直起身来有点好笑。

    段寒江不禁地笑出声,盯着聂毅看了半晌,没忍住又搓了一把聂毅的头发,完了还要拍两下,“聂同志,有你这话,我真是要感动哭了。”

    聂毅仍然直着他的背,笃定地望着段寒江一动不动。

    段寒江继续:“你真的决定了?最后的结果不一定是好的,可能你还会被我连累再回监狱。”

    “不,我相信正义一定是站在真相这一边的!”聂毅接道,“只要我们找到张赫与洗罪集团有关的证据,证明枪被人做过手脚,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枪可能是证明不了。”

    “在你这儿?”

    段寒江的视线往他腰后一瞥,聂毅伸手摸过去,果然摸到了一个‘7’字型的东西。

    “如果这是故意针对我的,那枪的问题肯定会被抹销。”段寒江解释道,“现在我至少自己弄能够弄清楚原因,就算死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实际上聂毅对段寒江把‘凶器’带走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就如段寒江所,枪在他们手里比被销毁的好。

    段寒江突然又问了一句,“对了,张赫怎么样了?”

    聂毅出门的时候宇文枢还在手术室,但是手术的结果他也不清楚,只能对段寒江摇头。

    段寒江蓦地起身,道:“你先回去,肯定会有人盯着你,有什么情况我们再。”

    “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能去的地方还挺多的,段总他全市到处都有房子,怕是他自己都记不全,警察查肯定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全。”

    聂毅默默地从口袋里把他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给了段寒江。

    段寒江接过来惊讶地瞪眼,“聂同志,你随身都带这么多钱的吗?”

    聂毅没有回答,实际上他只有几十块,其它的是他刚才买河粉时跟店老板转帐换来的。

    段寒江没客气,把钱收起来正准备走,聂毅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下意识地顿住。

    聂毅拿起手机看到一条短信,一个完全不像手机号的号码发过来的,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张亡,别作。语文书。

    聂毅和段寒江同时怔了半秒,虽然看起来意义不明的几个字,两人都瞬间理解了,而宇文枢这‘别作’两字显然是在劝段寒江回去。

    段寒江不屑地骂了一句,“作个屁!别理他!”

    他话刚完外面的游戏厅里突然吵闹起来,下意识抬眼看去,不知什么原因一群少年拦着两个男人,看仗势是要准备干一架。

    “那两个是警察!”聂毅跟着看出去,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是刚跟他的人之一,立即拉住段寒江准备撤。

    段寒江反拽了聂毅一把,拉起他往游戏厅的另一边出去,但是两人下楼发现外面到处都是便衣。

    聂毅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跟踪他来的,而是发现了段寒江的行踪,来追段寒江的,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被这么多便宜围堵的场面,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下意识看向段寒江叫了一声,“寒哥。”

    段寒江反手一揽,把聂毅带回了刚出来的门,道:“你先别出去,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里,一定会认为你跟我接触过。”

    “那你?”

    “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你以为是白当的?他们抓人那一套我都用过。”

    实际上并不是所有危机知道原理就能破解的,段寒江这一句大半是安慰聂毅的成分。

    他完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灯不停地闪烁,还带着节奏。他唇角往上一扬,立即对聂毅:“给陆诀电话。”

    聂毅莫名地拿出手机拔了陆诀的号码,那头立即就接了,开口第一句就直截了当。

    “你们在哪儿?”

    陆诀问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聂毅考虑了一下要怎么回答才安全,结果段寒江直接把手机摘过去,回道:“你9点钟方向有个门,你的3点钟方向和7点方向都是警察。”

    “操!这么多人,你还是等着被抓吧!”

    陆诀那头把话完就挂了电话,聂毅惊奇地问:“陆队在哪儿?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外面那黑灰色的面包车,你刚看见它闪灯了吗?”段寒江道。

    聂毅点头。

    段寒江一笑,带着骄傲的神气:“我8岁的时候就会开车了,陆诀他非要跟我比个高下,最后他没把车开动了,就用车灯给我演奏了一首星星,这事被笑了好几年,陆谨闻没事就要拿出来一。”

    聂毅想了想刚刚那车灯闪烁的节奏,顿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干脆地就当没听过,强制镇压下脑中不断重复的儿歌,还是陆诀的声音唱的。

    陆诀坐在车里,狠狠地了个喷嚏,他这借来的破车没有暖气,大冷的冬天全靠身体素质硬扛,他不禁咒自己活该,没事管什么段寒江的闲事。

    但是咒完,他往头上戴了一个货运公司的帽子,身上穿的也是货运公司的制服,他视线不停地在街上的人身上不停移动。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段寒江出这件事,他一定会第一个申请去加入抓捕段寒江的行动。在陆谨闻当年开枪杀人的地方,段寒江发生了和当年陆谨闻同样的事!果然如他所想,段寒江走上了和陆谨闻同样的道路。

    但现在,陆诀自嘲地冷笑一声,他发现自己居然相信段寒江没有杀人,可是当年他却没有相信陆谨闻。

    “可能是因为查到了洗罪集团的原因。”陆诀自言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然后启动车子往前面的‘疯狂游戏城’开过去,最后停在了侧门的卸货口。

    他开车门下车,从车里扒了一箱东西出来,扛在户肩上往里进去。

    顿时四周的视线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他装作没感觉地往里往里走,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把箱子找了个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地方扔下,接着又绕了一圈,找到躲在一楼厕所垃圾间的两人,大概是刚有人来这里找过人。

    不过就一个狗洞大的空间,他实在不知道两个大男人是用什么姿势塞进去的。

    段寒江和聂毅从里面出来,两人身上都一身臭味,陆诀不禁开口,“操,我不想跟你换了。”

    “别客气。”段寒江着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最终陆诀还是把衣服换给了段寒江,将车钥匙递给他,了车停的位置,最后:“天星湾月光区2栋3单元6-2,我妈以前的房子,一直是我外婆的名字,房子空着,不会有人查到那儿。”

    陆诀完,又给了段寒江一把钥匙。

    “谢了。”段寒江接过钥匙,想了想还加了一句,“真心的。”

    看着段寒江转身走出去,陆诀怀疑段寒江可能真的受了什么刺激,最近是越来越不正常了,这么多年就没真心对他过一句谢。

    等段寒江走后,陆诀手里还拧着段寒江的衣服,如果不是怕留下线索他一定直接扔在垃圾桶里。这会儿他揉成一团,转眼看向聂毅。

    “我俩怎么办?”陆诀颇为无奈地。

    聂毅回答:“刚刚寒哥了个110,这里有人群架。”

    陆诀顿时眉头一拧,嘲讽地笑了一声,“他这么有办法,看来完全不需要我!”只是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奖。

    两人着废话在厕所外面的通道心翼翼地等了十几分钟,直到外面响起警车的声音,他们趁着‘大水冲了龙王庙’和一群混混理直气壮的时机,趁乱混了出去,接着一起去了陆诀给段寒江钥匙的地方。

    陆诀外婆名下的房子肯定新不了,是个很老的区,他们到了地方,聂毅进门就闻到一股灰尘的味儿,房间里的家具都用布盖着,确实是很久没有人住了,不只是没人住,大概也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地上的灰都厚得一踩一个脚印。

    段寒江虽然先到,但只摘了沙发上的布,稍微地抹了一下灰,完全没有收拾的意识。

    “段寒江!”陆诀进门没管屋子怎么样,首先盯着段寒江,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段寒江靠着沙发坐着,他已经考虑了这个问题半天,无论这事背的原因真相是什么,张赫都是被他手中出去的子弹中的,他抬头望着陆诀,回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陆诀立即骂了一声,冲上去提起段寒江的衣领,怒道:“什么叫你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就是‘是’,如果是,现在你就跟我出去。”

    段寒江一动不动地瞪着陆诀半天,最终回了一句,“你觉得我有没有杀人?”

    “操!”陆诀又骂了一声,“现在是我在问你!”

    “不管我有没有杀人,现在你都已经是包庇疑犯了,陆队你还想抽身吗?”

    “只要我知道你可能是凶手,我的手铐立即送给你!”

    两人又相互瞪着眼半晌,段寒江终于拽开陆诀的手,指了指他扔在茶几上包了几层纸的东西,道:“枪在哪儿,我已经检查过了,扳机被人动过。”

    陆诀将茶几上的‘纸团’拿起来,揭开,看到了里面黑漆漆的枪,然后又心地放下,问道:“这是张赫的枪?”

    段寒江点头,不出声。

    陆诀继续:“如果张赫的枪确实有问题,那动他枪的人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会跟张赫在一起?”

    问到这里,段寒江也觉得张赫的出现实在太巧了,就像是故意在那里等他一样。

    可是如果有人故意要陷害他,也不可能连张赫的枪走火时一定是他碰的也算得到,除非对方觉得他有意杀张赫,或者是张赫故意被他杀。

    “我觉得动枪的人,可能目的不是陷害寒哥,而是张赫。”聂毅本来在扫房间里的灰,突然停下来插话。

    段寒江和陆诀都朝他看过去,他手里还拿着扫帚,却一本正经地继续:“寒哥,你不是看到张赫的时候,张赫正在追一个人,而枪是张赫的,最有可能预料到 的是枪在张赫手里走火,如果当时你不出现,结果是不是很可能就是张赫开枪击中了他追的那人?最后把张赫塑造一个谋杀聚众斗殴的混混的罪名,够不够合 理?”

    “确实有这个可能!”陆诀接道,“但是,为什么要陷害张赫?因为洗罪集团内部矛盾?还是张赫做了什么要被——灭口?”

    聂毅接道:“不管张赫被陷害的原因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张赫和洗罪集团有关的证据,洗清寒哥的嫌疑。”

    陆诀下意识地朝段寒江瞥了瞥,:“之前查张赫,最后查到常局那里就断了。现在常局死了,线索也等于断了。”

    到常儒林,段寒江和聂毅都是表情一僵,陆诀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问道:“常局怎么了?”

    段寒江看到聂毅的反应猜到他已经看过邮件,于是对陆诀简要核心地概括了一遍邮件的内容。

    陆诀听完后静默半晌,开口道:“所以,是他解救了张翔,最后却又将张翔送上了绝路?”

    段寒江微低了低头,陆诀的话他无法反驳,无论张翔最后的选择是不是他自己做的,常儒林陷害张翔都是事实,是他把张翔逼上了绝望之路。

    “张翔或许是自愿。”聂毅倏地又把话接近去,“常局是当年帮张翔迁户口的人,那么张翔很可能早就认识了常局。那8年前平阳宾馆的案子,张翔很可能认出了常局,但是却没有出来。”

    段寒江想了想案子当时,常儒林和张翔确实过照面,当时他以为是常儒林不放心他负责案子,所以经常出现询问情况。现在想来可能并不只如此,聂毅的张翔那时就认出了常儒林也不是没可能。

    可是如果张翔是自愿当了常儒林的棋子,那他这棋子是不是早在8年前就被预定了?

    “张翔的事,还有唐伟明的案子,常局都已经在邮件里清楚了。”段寒江思忖着道,“可是邮件最后还叫我去见他,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我,那他要的是什么?”

    满是灰尘的房间里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下灰尘飞舞扇动空气的响声。

    聂毅破沉默地接道:“如果是我,已经决定坦白犯过的罪行,在邮件上已经了承认了一部分,还要保留一部分。要么是因为怕写在邮件上被人发现,要么是剩下的那部分才是最不愿被人知道的,难以启齿。

    所以,常局要告诉寒哥的可能就是常局和洗罪集团扯上关系的案子。”

    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段寒江长吐了一口气,手指不停地敲着沙发,“现在的问题是常局已经没可能再告诉我了,那他和洗罪集团扯上关系的这个案子究竟是什么,要从何查起?”

    他静了片刻,蓦地又接道:“20年前洗罪集团就存在,再往前推,我们知道的能和常局扯上关系的案子就是黎家村的两个案子。而丁储明也明确地把疑点指向了这黎家村,常局最后也死在当年黎家村的人手里。

    就算常局和洗罪集团扯上关系的不是黎家村的案子,也可能和这两个案子有关。当时黎家村整个村子参与拐卖,最后都没被追究责任,而后黎家村学爆炸,村子里的孩子全都死亡,会不会不是意外?而和黎家村拐卖的案子有关系?”

    陆诀不清楚黎家村的事,听得莫名其妙,眉头越蹙越紧,最后终于忍不下去,道:“你们能不能先跟我解释下,你们去黎县到底查到了什么?”

    段寒江朝陆诀瞥了一眼,对聂毅:“聂同志,跟陆诀同志明一下黎家村的情况。”

    聂同志接到命令,于是从头把他们去黎县的事都了一遍,包括江沁岩那一段,只是没有解释江沁岩为什么和他像的原因。

    陆诀这次沉默了许久,猛地抬起头问段寒江,“上次那个邮箱帐号是什么?”

    段寒江脑子里默念了一遍那几个字母,然后回道:“WWLJCXX。”

    接着,房间里的三人同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道。

    “黎家村学!”

    “黎家村学校!”

    “黎家村学校!”

    段寒江和陆诀朝聂毅看过去,陆诀问:“为什么是学?”

    聂毅回答:“学校里教的应该就是学的课程吧!”

    “有道理。”段寒江赞同地点头,被陆诀瞪了一眼,仿佛在骂他‘墙头草’。

    “学还是学校都不重要,而且还有前面两个字母不知道。”聂毅接着。

    “不管前面两个字母是什么,现在可以确定常局长和黎家村学之间有什么关联,不然不会用这几个字母当邮箱。”陆诀接道。

    聂毅望向陆诀,“陆队,你能拿到这个案子的案卷吗?”

    陆诀冷哼着回答:“我生是平都人,死是平都鬼,没有那么远的关系。”

    聂毅也知道不会那么容易,不过陆诀完他立即想到了有那么远关系的人,他们去黎县查常儒林车祸的案子时,就是洪国光找的他的同学,而江国光那个同学正好是黎县上级市市局的局长。

    他朝段寒江道:“寒哥,我能去找洪局吗?”

    段寒江蹙着眉头,靠着沙发没动,他倒不是不相信洪国光,只是不希望牵扯进来太多的人,如果动张赫枪的人目的是对付张赫,那么他们、牵扯上的人都可能会有危险。

    不过,聂毅虽然是在问段寒江的意见,但问的意思并不是他要不要去找洪国光,而是能不能去找洪国光,段寒江的犹豫已经给了他答案。

    他决定地道:“就这样,寒哥,你先在这里待几天,我一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无罪的!”

    “聂毅!”段寒江下意识沉声叫道。

    “相信我,寒哥。”聂毅笃定地扬起嘴角,完又想起来叮嘱道:“这几天你不要随便乱跑,等会儿我下楼去帮你买点面条什么,你就自己将就煮面吧。”

    陆诀惊讶地看着聂毅,有种聂毅是他姑姑的错觉,最后他发现这不是错觉,因为聂毅还把房间都收拾了一遍,果真下楼去买了面条,顺便还买了其它吃的,塞满了冰箱才离开。

    “还好冰箱还能用,不过现在的天气外面放几天也不容易坏。”下楼的时候,聂毅随口对陆诀道。

    陆诀转头朝他看过去,一本正经地叫了一声,“姑姑。”

    聂毅一愣,没听懂地问:“什么鼓?”

    “我姑姑,段寒江他妈。”陆诀道,完又摇头,“不对,我那个姑姑连你一半都赶不上,段寒江的毛病全是遗传她的。”

    聂毅蓦地一窘,突然笑起来,“那我不是比你们都高了一辈了!”

    陆诀倏然朝聂毅瞪了一眼,表示他的重点错误。

    两人下楼一路都在讨论辈份的问题,最后到楼下的单元门里停了一会儿,彼此分了下工。

    聂毅去找洪国光要黎家村学的案卷,陆诀继续朝张赫的方向追查,顺便去市局听情况。

    于是,两人出去后就分头行动。

    聂毅仍然勤俭节约地去坐公交车,他上车时正好赶上高峰期,猛地想起他其实有很久没有挤过公交车了,甚至他兼职的时候段寒江只要有时间,都会接送,而大多数他兼职都是在队里没案子的时候,段寒江不值班基本上都有时间。

    回到队里,首先迎接聂毅的是周愚和杨怡君,两人像是要搞什么地下活动一样,一见到他就把他拖到休息室里,把门锁上,围上他声地发问。

    “聂毅,段队人在哪儿?到底出什么事了?”周愚押着聂毅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不知道。”聂毅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不信你不知道!”周愚不只是嘴上着不信,脸上的每个细胞走向都表达着他的不信,随后又问道:“你是不相信我和大佬杨吗?”

    杨怡君立即保证,“我们都绝对相信段队。”

    聂毅看着周愚和杨怡君,他们大概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又联系不上段寒江所以怀疑段寒江出了什么事,但明显并不知道是什么事。

    他保持着面不改色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也联系不上他。”

    周愚盯着聂毅看了半晌,没有看出什么疑点,终于松开了他,“那到底出什么事了?总队那边来把队里的人都问了一遍,搞得人心惶惶的。”

    “我也想知道。”聂毅回答完,问道:“洪局在吗?我有事找他。”

    本来周愚已经信了聂毅什么也不知道,但一找常局立即触角又立起来,瞪着眼问:“你找常局干什么?”

    “之前的案子,和寒哥没关系。”

    最终,周愚还是放过了聂毅,道:“洪局今天也够呛,你注意点,别惹他,怕他会暴走。”

    聂毅点着头出了休息室,然后径直去敲了洪国光办公室的门。

    “进来。”

    洪国光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聂毅推开门进去就闻到里面的烟味,平时他没有见过洪国光抽烟,还以为他不抽。

    “洪局。”聂毅叫了一声走上前。

    洪国光量了他一番,问道:“聂,你来我们队也这么久了,还习惯吗?”

    “嗯。”聂毅点头。

    洪国光继续:“队里的案子你出了不少力,你的情况寒、寒江也跟我过,难为你还这么尽心尽力。”

    聂毅盯着洪国光没有回话,这么长的铺垫,他猜到了洪国光想什么。

    “我相信你是真心真意想在队里帮忙破案,但你也知道全力担保你的人是寒江,现在这个时候,上面的人要怎么怀疑,都不是我能左右的。”

    “洪局,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是——”

    洪国光断聂毅,道:“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你请问。”

    “张赫是段寒江杀的吗?”

    聂毅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洪国光会问这么直接的问题,如果他回答不知道,那洪国光接下来是不是就直接告诉他,他特别顾问一职被撤销了。

    可是他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意味着他和段寒江见过。

    他考虑了半晌,反问道:“我的回答,会影响到你上面的话要表达的结果吗?”

    “会。”

    “不是。”

    洪国光的回答毫不犹豫,聂毅的下句也接得毫不犹豫。

    然后,洪国光瞪着他半晌,问了他第二个问题。

    “你们背地里到底在查什么?”

    聂毅觉得洪国光的问题果然都不好回答,就算可以将洪国光排除洗罪集团的嫌疑,他也不确定他们所查的,洪国光知道后的态度是什么,除了支持他们,也可能将所有都上报,到时能不能完全地避开洗罪集团,他不敢保证。

    他考虑了半晌,最终回道:“我们只是查到了陆谨闻当年查到的事。”

    洪国光忽然裂嘴露了个笑,“你找我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