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罘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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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靠在软枕上,瞥了眼碗中浅褐色的汤水,没动。

    阿媛解释:“拿罘蕴花煮水,喝下去清肺止咳。阿毓在家常喝的。”

    “你尝尝。”她捧着碗向前递了递。

    她是当这是什么好喝的吗?还要他尝味道。

    柳景初垂眸,接过抿了一口。入口清苦,他抬眼见了那双满含期待的圆眼睛,将碗中水喝完。

    “怎么样?”阿媛捧着碗凑近前,期待地看着他。

    修长的指轻飘飘地翻过一页书,柳景初面色淡淡道:“一般。”

    阿媛抱着碗笑得眼睛弯弯,室内温暖得像是进了春光。

    春光并未停留太久。

    阿媛低头看了一眼,好奇道:“你为何倒着看书呀?”

    “”

    “啪”一声将书合上,柳景初面上带着愠怒:“你怎么如此吵闹?今天练的字呢?拿来我看。”

    有吗?阿媛忙抱着碗下去,翻出纸和笔来,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对面,一笔一划写着字。

    这是柳景初交给她的任务,每日跟着学习认字写字。他以此为理由,将孙碧云派过来找阿媛的婆子,全都打发走。

    阿媛只上过几年学,后来便在家照顾生病的阿毓。她曾偷偷照着书自己学,结果没看顾好阿毓,让他差点受伤。

    书被抢走撕碎,再不许她看。直到如今,有人教她写字。

    阿媛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地直起腰,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写完交给柳夫子检查。

    她坐在凳子上,两搭在桌沿,上半身倾过来,抻长脖子瞧着柳景初中写满字的纸。

    “怎么样?比昨天有进步吗?”

    她殷切地盯着柳景初,眼中被仙子撒了一片星芒。

    柳景初沉吟片刻,重新抽了张纸出来。

    “要不你再练一张?”怎不能比这一张练得还差吧?

    阿媛生了一双巧,做事一向灵巧,但唯独在写字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天赋。

    纸上布满了一笔一划的蚯蚓,柳景初陷入漫长的沉默。

    抬头见对面亮晶晶等待夸奖的阿媛,他违心道:“比上次好。”起码字的骨架都在,不像上一次一样分了家。

    阿媛看着纸上的字,抿唇轻笑,嘴上谦虚道:“还差很多啦。”

    柳景初纳罕地看着她。写成这副鬼样子,她竟如此满足?

    对面的人儿嘴里哼着曲,桌下的两只脚搭在一起,悠闲快乐地轻轻摇晃。

    可惜兔子尾巴太短,他有些遗憾,看不到软毛兔子摇尾巴的样子了。

    夜间,阿媛被剧烈的咳嗽声吵醒,她一骨碌爬起来,忙奔向卧房去。

    他咳得厉害,脸色难看,靠近床边的地毯上,有一块暗黑的血迹。

    房内点了灯,阿媛站在卧房门口,紧张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孙碧云不知从何处请来了大夫,黑色长袍,上面挂满了贝壳、亮片、兽类的骨头等装饰。

    两眼下用炭涂黑,只差头上插两片羽毛,带着两个龟壳,便能出去招摇撞骗了。整个一古时巫医的画风。

    巫医拿出铃铛,立在床边浑身颤抖。他从袖子暗兜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柳景初口中。

    孙碧云倾身,巫医在她耳边着什么。阿媛瞧着,心内焦急紧张。

    巫医完,孙碧云转过头,眼睛唰地盯住阿媛,眼神锐利像铁钩,恨不得将她的皮肉戳穿。

    阿媛瞳孔一缩,蓦的紧张惊慌起来。

    柳景初是因为喝了阿媛煮的罘蕴水。他常吃的药中,好巧不巧,有一味药药性跟罘蕴花相冲。

    阿媛跪在佛堂里,不敢出声啜泣,怕冲撞了神灵,不理会她的许愿。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罪过,合该请求神灵将罪孽降在你身上。”

    孙碧云穿着黑色高领斜襟褂,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她不常笑,三角眼有些下垂,显得刻薄阴沉。

    如今更甚,那双眼睛刀子似的,势要将阿媛一刀一刀剜了去。

    “若非诚心替景初祈愿,便早些离开吧。装模作样,污了我这神圣地不,还省得景初醒来埋怨我。”

    阿媛低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大伯母,阿媛会诚心祈福的。”

    “那便好。柳婆,陪着些,免得她一个人在这儿害怕。到时景初责怪我,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柳婆子应是,孙碧云走了出去。阿媛抬头望着沉默不语的佛像,眼角一片湿热。

    她自责恼恨,满心挂念房中昏迷不醒的人。

    天色微亮,床上的人悠悠转醒。柳景初看着熟悉的帐子顶,胸腔间满是腻味的熏香气。

    有婆子在窸窸窣窣地掏火炉,香炉里不知添了多少香丸。

    他皱眉,不喜这股味道,习惯性地看向外间。

    外间安静,榻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昭示着此处空了一夜。

    他挣扎着坐起,婆子听见动静,赶紧上前来。

    “她人呢?”

    “您阿媛啊,昨夜知道是她害了您,非要去佛堂替您祈愿,怎么都不听。”

    “你也是,什么臭水沟子里的野花野草,也能随便拿来吃么?”

    婆子絮叨,柳景初脸色拉下来。

    阿媛昏昏地跪在蒲团上,半边身子跪的发麻。她里擎着一炷臂粗的香,两臂持平。

    柳婆子在一旁监视着她,见她臂要垮下,便拿细细的竹节尺狠狠敲她的。

    阿媛吃痛,浑身一个激灵。中忽然一轻,随即身旁的柳婆子尖叫一声。

    她迟钝地听到身旁急促的喘气,慢了半拍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柳景初扶着门框进来,便见那青竹尺呼啸着往阿媛上去。

    汹涌的怒气直冲上头顶,他迈进佛堂,夺过阿媛上的香烛,重重砸在柳婆子脚下。

    “这这这,少爷,使不得啊!”

    “咳咳”他掩着嘴,低头看向眼圈红红的阿媛,又气又恼。

    “还跪着做甚?起来!”

    袖子被拽住,阿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柳景初撑着自己不被她拽倒。

    阿媛拽着他的袖子,声问道:“你好了?”她吸了吸鼻子,话间带着闷闷的鼻音。

    柳景初压下咳嗽,眼风不扫她一下,转身就往外走。阿媛攥着他的衣袖,紧紧跟上去。

    柳婆子在一旁冲阿媛使眼色,阿媛心地打量一眼柳景初,声道:“我”

    “闭嘴!”

    阿媛赶紧闭嘴,迈着步跟在他身后。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